《钟情不悔》太平洋的贝壳

26、虎口脱险

　　三转五转在渐无灯火的院落行走，耳边隐隐传来女子偶尔欢畅、偶尔痛苦的喘息声，并着男人们的低吼与大笑，宝儿不自觉皱眉，只因其间似乎并无秦风的声响。

　　“姑娘稍等。”

　　终于进入一个红账飘摇的小屋，宝儿转目扫视着内里诸多鲜艳的衣裙、与堆叠的书画，正欲开口再问，那小后生已转身掩上房门，咔的一声锁响中，隔门低声道，“您先看看画儿，选件喜欢的衣裳换了。我去叫秦大爷。”

　　“哦。”饶是心急，却也无奈。宝儿挤起眉心点点头，垂下眼随意翻开一页书画，却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图……居然与素云琴房里那些如此相像？

　　皱巴巴的画纸上，依旧是似笑似泣的女子、与面容诡异的赤身男人，只是这副画得更为细致、着色也更为浓艳，连女人胸前那两颗红枣儿都可瞧得仔细。

　　“秦？”

　　轻响入耳，宝儿忙放下手中画纸，手指扶门轻问道，“秦？”

　　“要不还是先把她送到千金乡吧？那官爷似乎不是来卖人的，正寻事呢！”

　　“那还不赶紧的！虎子，你去把后门开了！”

　　由远及近的两个嗓音，并非是秦。宝儿极失望地咬了咬唇，却见房门骤开，两个高大的男人疾步上前，劈掌便朝她面门袭来。

　　后仰滑出，轻巧纵身至角落桌旁，宝儿一脸茫然正要开口，却见那二人皱眉相视一眼，其中一个便咧开嘴握拳道，“小娘们儿还会点功夫……没时间了，得来点猛的！”

　　“你们……”蹙眉不解地注视着来人，宝儿只当是被认错，待见他们仿佛有了退身之意，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可知道秦在何处？”

　　幽幽淡香，不知何处所生。眼见那二人并不作答，只扔下一只拳头大的小罐子便陡然拉住了房门，宝儿眉心一紧，忙退后几步拿衣袖掩住口鼻，瞪大双眸紧盯着罐子里缓缓行出的活物。

　　果真是‘八步倒’……

　　细细的蛇身上，布满四处溢香的斑纹。此前在阴山，她也曾为师姐养育过这些小蛇，它们虽会散发出令人神志不清的香气，可只要离开其八步之外，便无碍的。只是，这些人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哥哥，究竟在哪儿？

　　跳跃着后退至安全范围，宝儿左右张望着咬了咬牙，快速伸手拔下发间银簪，嗖地一声将色彩斑斓的小蛇直钉地面，绕开几步，轻轻靠在门后壁上。

　　“小娘们儿似是不行了。”

　　“咳……这妞儿长得真好看。不知道得多少银子才能睡一夜。”

　　“得了吧，头一晚必得卖个好价钱。随后想要，便给大姨送点脂粉就成了。进了这儿，管她倾城倾国，也就头晚值钱些。”

　　“那倒是，没声音了，进去瞧瞧吧？”

　　“行啊，反正虎子也过来了。喂，那边儿交代了么？唔……”

　　几声闷哼，房外那陡然的静寂，令宝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待要将房门使力砸开，却听一声轻响，一个熟悉的身影掩鼻而入，转目瞧见她，却是惊愕地睁大了眸子，忽地将她双肩摁住，疾声道，“怎么是你？！”

　　“哥哥……”

　　倏然展眉，将完好无损的柳子骞紧紧拥住，宝儿喜极，箍紧了十指颤声道，“你没事，你没事！我生怕你会……”

　　“你怎会在此？！”

　　转目将房内扫视一周，目光直直落在瘫软在地的小蛇，柳子骞忙将宝儿推离，待见她并无伤患，才松了口气，凝眉道，“你不是在府里么？怎会来此？”

　　“你受了伤，我寻你来……”混不知柳子骞如何心惊，宝儿欢喜地翘起唇角，摇摇头忙又应道，“听说你在这儿，让子菲五哥带我来的。哥哥，你真的受了伤吗？”

　　“我只是路过。”柳子骞越发不解，垂眼看着躺倒在地的几个男子，眯起眸子疑惑道，“子菲呢？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方才在前头。”

　　压根不知柳子骞是因离去时、偶见神色慌张的男子自花满楼鬼祟探头、才会追随过来查看究竟，宝儿心下安稳，忙拉起他往前走着轻声笑道，“兴许，还在前头等我的。”

　　未入大厅，已听得堂内呼喝声不断。柳子骞拽起宝儿侧身避开一只飞来的竹椅，闪身而入，便见被数个大汉围在正中的子菲正一脸焦急挥剑力拼。

　　“三哥！”高悬的心，因见着宝儿惊诧的面容倏然落定，子菲抬手扫开几人砸来的木棍与长刀，翘头道，“你真的在这儿！快带宝儿走。”

　　“胡闹……”摇头拉紧宝儿跃身其中，柳子骞伸出右臂将她送入子菲身侧，才回身一个后仰，紧握剑柄快速旋身自诸人眼前闪过，寒光四射的剑刃蜻蜓点水般逐一掠过持着刀棍的手腕，但听当当作响中，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已一个个赤手空拳、愕然看着地上的武器不敢再动。

　　满堂看热闹的人众也被唬了一跳，不再看好戏般拍手鼓劲儿；却听二楼一声轻笑，已有一人翩然落地，伸手拉了拉大敞的衣领歪头道，“好身手……柳兄，想不到你也是此间常客，可为何非要砸了人家讨饭的生计？”

　　“小王爷？”

　　看清来人，子菲不由皱眉，正思忖该如何圆场，却见柳子骞抱拳淡淡道，“路过而已。告辞。”

　　“哎呦！没天理啊……”骤然发出一声哭喊，遇着救星般上前抱住秦风的腿，那已醒来的老鸨一脸委屈撇着嘴角，泣道，“官爷啊，您可要为老身做主啊！明明出了大价买的人，如今被抢走了不说，他还出手伤人，打了我的人还砸了这么些桌椅，可叫我这生意怎么做啊……”

　　“买的人？”秦风微愣，目光在宝儿故意垂眼避开的脸颊上稍作停留，不自觉伸手又将红痕点点的胸膛遮牢，垂首浅笑道，“签了卖身契么？”

　　老鸨哭得极是心酸，呜咽道，“他抢了银子，卖身契也夺走了。”

　　“那就是没了？”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秦风就似看不到柳子骞眸中的敌意，伸出指尖抚了抚唇，摇头道，“罢了，活该你倒霉。若是真签了契约，我倒很乐意买了她来……如今卖身契未签，总是你没理的。哎……还没尽兴呢，再找俩清秀些的，只要能逗我开心，这场子……我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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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

　　心有余惊，却也满腹疑团。待见柳子骞只是薄唇紧抿急速前行，甚至连极为珍视的宝儿都不理不睬，子菲不由愧意更重，敛眉飞跃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低声道，“是我不好，没能好好保护宝儿，定不会有下次的。”

　　“不怪你。”见到秦风，已猜出端倪。柳子骞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目看向垂头跟在自己身侧的宝儿，淡淡道，“小王爷就是凤离派掌门秦风。他已知晓你我相识，怕会起疑了。你先回去，直接去找三伯，将此事告知。寻了时机再做商量。”

　　“那……”子菲愣住，却忽又蹙眉瞥了眼宝儿，越发疑惑道，“方才宝儿说，要找‘秦’……莫菲她也知道……”

　　“你先回府。”柳子骞轻轻摇头，思忖着复又道，“宝儿有些受惊，我带她走走。去吧。”

　　虽不愿留他二人独处，却也因一丝愧疚无法再多言，子菲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转脸朝宝儿看了看，叹口气大步而去。

　　放慢脚步，缓缓行至护城河畔。柳子骞抬眼看向粼粼水光，低声道，“是秦风说，我在那里？”

　　宝儿轻轻摇头，扬起脸凝视着他看不出情绪的面颊，十指握紧轻声道，“他说……说你受伤吐血。我怕……可是哥哥，他是仇敌之子，宝儿以后再也不见他，你……不要生气。”

　　仇敌之子……

　　本已平复的心际，悄然涌上一丝苦涩。柳子骞垂下眼睑抿紧了唇，轻叹一口气转目回视着宝儿，似乎想要寻得答案般喃喃道，“他只是他，只是不幸有这样为人不齿的父亲……或许，他也不愿为仇敌之子的，是不是？”

　　“哥哥……”

　　哥哥不是很讨厌秦么？每次见到他，他都会莫名生怒，可此刻，他却又像在为‘秦’说话……

　　茫然看向那迷惘的眸子，宝儿缓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却也稍稍安心，轻声道，“秦，是个好人。虽是小王爷，我也不恨他……哥哥，宝儿只是，怕你不喜我与他说话。”

　　“不恨吗？”柳子骞微微翘唇，伸手抚上宝儿目光清澈的面颊，摇了摇头低低道，“如果……如果我也是仇敌的儿子，你也不会恨我么？”

　　“不恨。”宝儿使劲儿点头，却在看到柳子骞唇角那丝苦笑时怔了怔，缓缓将他环腰抱住，闭上眼悄声道，“你不是……就算是，我也永远不会恨哥哥。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垂眼将怀中安心轻笑的人儿拥紧，柳子骞深深吸了口气，因她发间那丝清香越觉心酸，抚着她的背脊喃声道，“宝儿听话，莫再叫我哥哥。”

　　“哥哥？”

　　倏然抬首，睁大那晶莹无辜的眸子直直看向柳子骞，宝儿心头一紧，颤了嗓音箍紧手指，“为什么？”

　　掌心摩挲着宝儿惊惶无措的面庞，柳子骞喉头动了动，艰涩地扯起一丝笑，垂眼淡淡道，“正如令你改名，是为不再被仇人追杀……昔日的擎苍，已死。如今的我，只是子骞。是子骞……”

　　微觉安心，舒口气抿了抿小嘴，宝儿有些后怕地复又仔细看了看他深幽的眸子，直待确定其中并无怒意，才点点头，奴唇道，“子……子……”

　　心底呼唤数年的称呼陡然转变，竟令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想到此前东方芸伊曾满目柔情轻唤哥哥一声‘子骞’，宝儿不禁越发开不得口，结结巴巴垂眼道，“子……子骞哥哥……不！子骞……”

　　轻轻的笑声，自头顶温柔响起。宝儿因这笑意不自觉红了面颊，咬住嘴巴盯着足尖，却觉心头竟隐隐浮上一丝喜悦。

　　‘子骞……’

　　虽然只是个不同的称呼，却似乎哪里又有了许多变化。唤他一声‘子骞’，为何令自己心跳骤快，甚至双颊都热得发烫？就连双目，都有些不敢与他直视。

　　心头的烦闷，似乎因宝儿不自然的唤声渐渐消散，柳子骞静静任她抠手挠头别扭许久，才止住笑意低低道，“以后，万不可随意信了他人。花满楼那种地方，不是女儿家去的。若非我今日碰巧路过，你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嗯。”虽早知秦总拿哥哥欺骗自己，可今次确是因他所言寻到了哥哥，宝儿轻轻点头抿了抿唇，跟着，却忙伸手握起柳子骞的手腕，在他狐疑的目光下皱了皱眉，许久，才安心地松了口气，轻声道，“哥……真的受了内伤，不过不是很重。哥哥，不，子骞……你为何会路过那里？子菲五哥和素云都说，你断不会在那。还有那几个男子……为何要用八步倒伤我？我本以为，他们只是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