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悔》太平洋的贝壳

13、疑团尽消

　　“哪里。“不动声色将已送上的一盘桂花糕挪至宝儿面前，柳子骞微微笑道，”沁舞姑娘，不想又在此处遇着。你方才说，那魔女送上了解药？”

　　“奴家可没说呦。”思及晨时心急火燎赶来要自己试药的情郎，沁舞昨晚的郁结早一扫而空，含笑瞟了眼依旧蒙着面罩的宝儿，轻笑道，“今早，风哥带着东方姑娘一道，说是找到了治愈我的法子，令我服下半枚香丸。不过一个时辰，你瞧，我这面颊就似重生一般。”

　　“香丸？”柳子骞微微一怔，不由转脸看向了宝儿，却见她也是颇为愕然地瞪大了双眸，极不相信地轻声嗫嚅道，“固颜香？”

　　“正是这名字。”沁舞掌心一拍，点头扫视着身边不甚理解的众人，翘唇娇笑道，“各位可听明白了？正是固颜香，解了奴家面颊污字。奴家方才并非不愿直言，只是东方姑娘那也仅此一颗，想是因我有缘，凑巧碰上罢了。诸位还是再等等吧，明日就是初五，若司徒楠寻到了心仪夫婿，自会送上解药的么……”

　　“固颜香……”

　　“没听说过……”

　　“听闻花王夜巫曾炼制过一种香丸，二十年才造成一颗，莫非就是这固颜香……”

　　“夜巫早就不知所踪了，何处去寻……哎！”

　　七嘴八舌、或不满、或愁苦的议论中，大厅内渐渐又成了分桌而坐的场面。宝儿待众人散去，转脸看了看垂眼思忖的柳子骞，奴唇轻声道，“沁舞姑娘，芸伊姐姐，眼睛是不是，红色？”

　　“红色？”沁舞不解，捻起一片花糕眯眼笑道，“哪儿有人的眼睛是红色的……东方姑娘的双眸更是黑白分明、如同星石。”

　　是吗？

　　宝儿微微皱眉，本极为笃定的心竟起了一丝怀疑，默默垂下眼不再吱声。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难道昨晚芸伊的眼睛发红，只因目有泪意？可昨晚自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确是师姐无疑。她既来了，定不会只为令自己知晓她的去向……莫非昨晚她其实是想杀了偷偷逃离的自己，却只因哥哥与秦及时赶来，而中途离去？

　　“秦风呢？”正思索，却听柳子骞缓缓开口道，“他和东方姑娘一起去给你送解药，却为何只有你一人……”

　　“风哥还有要事。”满眸不舍摇了摇头，沁舞轻叹一口气，低声道，“看我毒性已解，风哥便赶去千里之外的北宁山谷了，只说来日再来看我……哎，管他呢，只要他心里有我，我便知足了。这会儿啊，我便是为了给风哥传信于门人，交代他们先回丰城去。”

　　北宁山？秦风？

　　平素随性如他，的确像是心念一动便可抛下一切四处游玩的人，只是北宁山终年覆雪、毫无人烟，既无武功秘籍可寻，更无美艳女子居住，他去那里，所为何事？

　　柳子骞闻言越发有些疑惑，心中隐隐觉得何处不妥，却又说不出，转头瞟见宝儿只怔怔盯着盘中果子出神，不由勉强笑了笑，伸手为她捏起一颗干果，轻声说道，“宝儿在想什么？芸伊的眼睛无碍，那香丸想也确是良药。以后可要听话，待将你治愈，哥哥才能安心。”

　　“哥哥。”宝儿仍是摇头，却不再执拗，接过柳子骞递来的干果轻声道，“衣服，两件就够了。”

　　“……”柳子骞怔住，跟着却是一笑，无奈地招手唤来小二，递过一块小碎银摇头道，“两件怎够？”说着，又下意识瞟了眼装扮艳丽的沁舞，抿唇继续道，“沁舞姑娘是落霞衣庄的人？烦劳为舍妹挑选些华丽的衣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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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脸心疼时不时总瞟着柳子骞肩挎的两只大包袱，宝儿抿着小嘴摸了摸怀抱中叮当作响的首饰，终于忍不住轻声咕哝道，“哥哥……回家的路上……我没有……钱。”

　　柳子骞微翘的唇角稍有僵滞，垂眼看向面色忧心的宝儿，轻笑一声正色道，“那便如何？”

　　“这……”自己是否吃得好住得好无碍，可几日相处早已发觉，子骞哥哥吃的用的、都是比之昔日师姐所用更为精致的物件，若因为自己将盘缠花光，一路上他受了磨难可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宝儿混不见满眸笑意的柳子骞正目露狭促凝视着自己，缓缓垂头道，“一路上，吃住都要，银两。宝儿怕哥哥，不习惯。”

　　“不怕。”一时的捉弄之心，转瞬便为心疼的自责，柳子骞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摇头道，“待回去归云庄你便晓得，哥哥这些年早就为你备下了享不尽的衣食。这些，不过是路途上用的，日后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哥哥一定为你取得。”

　　“嗯……”宝儿微微抿唇，扬起小脸细心地抬手为柳子骞额间抹去发丝，轻声笑道，“哥哥，我只想，尽快，将爹爹和娘亲，葬于一处。可以吗？”

　　“当然。”柳子骞闻言微微一愣，眼中残留的笑意中滑过一丝仇恨，挑眉低声道，“还要手刃仇敌。然后，不管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哥哥都陪着你。”正说着，他却又是一愣，惊喜地伸手将眼前那纤细的手腕握住，定睛道，“伤痕好似真的淡了，是不是？”

　　“嗯。”宝儿也凝神看向稍显粉嫩的手腕，点点头，“早起沐浴时，洗下了许多旧痂……好似蛇儿，蜕皮一般。”

　　越来越自若的言谈、旧痕转浅的迹象，令柳子骞的笑意愈发舒畅，垂头缓踱着轻声笑道，“宝儿还记得小蛇是如何蜕皮的？那一年，你才不过三岁半，差点将那小蛇当作腰带，呵……”

　　“不哦……在阴山看到的，长大看到的……”

　　“阴山？”柳子骞脚步一顿，愕然道，“司徒老贼将你藏在阴山？丰城往南不足百里的阴山？”

　　“嗯……”宝儿点头，将怀中包袱裹得紧紧的，扬起小脸笑道，“哥哥，你住在哪里？”

　　“云城。丰城往南，过了山台县便到。”

　　柳子骞勉强笑着低应一声，满心却都是更为自责的懊恼。想不到，宝儿和司徒贼人居然离自己那么近，他却丝毫未觉。阴山……岂不是说，司徒老贼的老窝就在那儿？！

　　“哥哥。”

　　正思忖，却听宝儿又怯怯问道，“爹爹的小木箱……又在哪儿？”

　　堡主……

　　柳子骞抬眼四下看过，只见远远的山庄门前，东方芸伊快步迎来的身影越来越近，便摇头低应道，“很安全。时机一到，哥哥就带你去祭拜。”

　　“子骞。宝儿妹妹。”

　　言语间，东方芸伊已手执玉瓶含笑而来，眯弯了杏目轻声道，“晚饭都备好了，我生怕你又生气，不愿再见芸伊了……”

　　柳子骞笑了笑，已恢复神色的面庞似乎有些不解，“东方姑娘言重。在下对姑娘感激不尽，怎会生气。”

　　东方芸伊笑颜一顿，不自在地咬了咬唇，便轻叹一口气将玉瓶递向宝儿，垂眼道，“妹妹……芸伊真无加害之意。今晨已在秦掌门陪同下，请沁舞姑娘试过药的，此刻只剩下半颗……我晌午又在梨花湖中采了新鲜莲蓬，加了些晨露将内汁添入其中，才制成这药露。你且饮下，好么？”

　　宝儿只是紧盯着东方芸伊不做声，双手也依旧将包袱紧裹怀中，柳子骞见状微微眯起双目，单手将衣服拎起，接过玉瓶低低问道，“这是那固颜香溶出的药露？”

　　“是……”轻轻抬眼，黑白分明的双目与宝儿防备的目光对上，东方芸伊苦笑着点点头，轻声道，“若宝儿妹妹仍是怕，芸伊可先为尝试。”

　　那清澈的目光，隐隐含着一丝雾气，却毫无发红的迹象。宝儿凝视着东方芸伊的双目，睁大眼睛看了又看，直待她红了鼻尖一把又将那玉瓶夺下、作势仰头，才急忙上前一步，拦下药露一仰而尽，轻声道，“嫂嫂……是宝儿错了。”

　　“宝儿妹妹……”喃喃出声，看着宝儿满含愧疚的双目，东方芸伊欣喜地瞥了眼闻言面颊微红的柳子骞，连忙前引着喜道，“不怪你，是我昨晚太过唐突……子骞，宝儿妹妹，快进去吧，今日可是我亲自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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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儿……”

　　心中那丝古怪的感觉，在晚饭过后更为别扭，柳子骞将新买来的衣物挑出两件摆在床边，便转身注视着一直含笑不语的宝儿，蹙眉道，“你喜欢芸伊么？”

　　“她很好。”宝儿仍是笑，可晶亮的双眸看向神色凝重的柳子骞，便微微一愣，抿唇不解道，“哥哥，你又不高兴？”

　　“没有。”柳子骞连忙松开眉头，刻意翘起唇角，状似开怀淡淡道，“哥哥自打找到了你，时时都高兴得很。只是……虽已确定芸伊并非那魔女所扮，嫂嫂二字也是不可乱叫的。眼下我尚不知她能否与你好好相处，且……大礼未行……日后宝儿仍唤她芸伊姐姐，好不好？”

　　“嗯……”宝儿点头，却仍是不解，睁大眼睛思忖着问道，“哥哥，嫂嫂不是指，你的有情人吗？什么大礼？”

　　“…… ”柳子骞保持着微翘的唇角，面颊却因这发问微微显红，垂眼避开那清澈逼人的眸子，缓缓道，“那人，还需好好待你……至于大礼……”

　　欲作解释，却不知何处说起，柳子骞正不自觉皱眉，却听宝儿又道，“哥哥，亲热，是不是就是，不去打扰你们，令你二人在一起，独处？”

　　柳子骞心下大惊，本就极不自在的双颊更是越加滚烫，别过脸蹙眉道，“不需你这般做……只是，这些都是司徒教你的？！”

　　“秦。”宝儿轻轻摇头，小手担忧地摸了摸柳子骞面颊那可疑的红团，轻声应道，“哥哥怎么了？你的脸，是销魂散，的症状。”

　　“……”双拳攥得咯吱吱作响，柳子骞只恨那秦风不在眼前可一解愤慨，咬紧了牙闷声问道，“秦风究竟还跟你说过什么胡话？他连这……销魂散都告诉过你？”

　　“不是。”宝儿越发担心，拿手背贴着他的脸试了又试，连忙起身急急道，“那年师父，曾给抓来的男子，服过销魂散。他死前，也是双颊滚烫，体温极高……师姐说，只有他的有情人身上，才有解药！你等我，我去找，芸伊姐……”

　　“别去。”一把将抬脚跨前的宝儿抓过，却不及防令那娇小落入怀中，柳子骞咬牙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攥攥拳，运起内功将周身血液冷却，无奈道，“傻丫头，以后不可随便提起销魂散。哥哥方才……方才不过是运了运功，常有这般……症状。你说司徒抓来的男子服过销魂散？他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没有。”宝儿再度抬手摸了摸柳子骞的面颊，果然已不再滚烫骇人，便放下心翘唇笑道，“他被师姐挑了筋脉，不能动。每日都是，我喂他吃饭。那晚服了销魂散后，师姐去看过他，可待再叫我进去……”

　　说着，宝儿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垂下眼睛轻声道，“他的裤子，都被血染红了……是师姐将他，大腿剜去了一块肉……他，死了。”

　　柳子骞默然，不自觉将宝儿瑟缩怀中的小脸捂住，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不怕。日后那些场面再不会有。”

　　“我不怕。”宝儿轻轻摇头，却仍是眉心微蹙，安心地窝在那温暖的怀抱小声道，“只是难过……他死前，一直唤着有情人，‘娇娘’。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