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悔》太平洋的贝壳

14、情事繁乱

　　“宝儿妹妹？”

　　门外一声轻唤，柳子骞这才轻轻放手，将宝儿送去一边坐下，起身拉开了房门。

　　“子骞。”
　　手中仍捧着昨夜那只盛满浓药的木盆，东方芸伊点头示意辛颜将白色布带递向柳子骞，缓缓踱入轻声笑道，“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妹妹的脸……”

　　此刻方想起饮下那药露已久，柳子骞闻言目光一闪，忙将布带放去床边，轻轻将宝儿拉起，定睛看去。

　　娇嫩的面颊上，本呈黑褐色的‘鬼’字，竟真似噩梦醒来般毫无痕迹；雪白的肌肤并着那秀美绝伦的明眸皓齿，活脱脱一个画卷中走出的懵懂仙子……

　　眼见宝儿只是迷茫地瞪眼看着满心激动的自己，柳子骞不可自抑地低笑出声，将她拉至镜前疾声道，“真的没有了，看到了吗？”

　　“嗯……”伸手摸上早已习惯了‘鬼’字的面颊，宝儿轻轻扭脸摩挲着，抬眼问道，“哥哥，这样，是不是好看些，不吓人了？”

　　“好看。”柳子骞唇角的弧度不住上扬，点头低低笑道，“你本就很美，与夫人……”说着，他却轻咳一声，转了神色淡道，“与娘亲很像。”

　　宝儿也翘起唇，因柳子骞盛满笑意的双眸歪了歪脑袋，“那便是好看的。”

　　娘亲，本就是最美丽的女子。若与她相似，自己便再也不怕吓着旁人了。

　　轻抿唇角默默注视着欣喜不已的柳子骞，东方芸伊下意识地伸出指尖抚了抚脖子，却倏然一怔，忙将手指转离，垂下眼睛小声提醒道，“子骞……还要给妹妹上药。”

　　“好。”闻言连忙转过身，柳子骞笑意难掩，接过她手中的木盆轻声道，“辛苦你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东方芸伊轻轻垂头，白皙的面颊不显红晕，温柔的嗓音中却难掩那丝娇羞，“你……先出去吧。若真不知如何谢我，我可是会提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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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两日，都未曾与宝儿寻出答谢东方芸伊的好法子，可待收拾了行囊欲与她告辞，柳子骞才终于知晓，她所说的‘提醒’是何意思。

　　“如何？”似是早知柳子骞会震惊不已，东方芸伊在辛颜等人侍奉下背起行囊，抿唇微笑道，“是否准我，与你一同好好照顾宝儿妹妹？”

　　“可是……”毫无准备，惊愕地看着东方芸伊比之往日多了丝英气的装扮，柳子骞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小嘴微张的宝儿，悄声道，“宝儿愿意么？”

　　嫂嫂，不只是与哥哥相见时才要时刻相伴？以后也要日日在一起吗？

　　宝儿满心茫然，抓住柳子骞的手握了握，将心底那份奇怪的不适感摈弃，点点头，“哥哥说。”

　　“宝儿的药需每日都换，至少一月方可痊愈。”东方芸伊看向柳子骞的双目依旧温柔似水，“虽归云庄不缺女子侍奉，我却担心她们用药分量有失。况且，女儿家，有许多事不是你这做哥哥的可以帮忙……锦紫苏的种子，你也不需我亲自种下么？”

　　字字句句，皆是近日所虑。更何况，待回到归云庄安置好宝儿，他仍有要事处理；有芸伊倾心照顾倒也无何不妥。只是……

　　微微蹙眉避开东方芸伊期待极深的目光，柳子骞低低一咳，伸手将她的行囊接过，垂下眼边行边道，“可惜了园子里这些花草……辛颜她们照顾？”

　　“嗯。”东方芸伊本略显苍白的面容，因这默许的举动瞬时明媚，眯弯了眸子随他二人大步迈出，轻笑道，“就当我，出趟远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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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门。”
　　渡过梨花湖，刚一上岸，便有三人快步牵马迎前，抱拳道，“恭喜掌门寻到宝儿妹妹。”

　　“辛苦了。”柳子骞同样抱拳一揖，将所背负行囊递给那最年少的男子，拉过因有生人再度不自觉垂头躲避的宝儿，淡淡笑道，“这便是宝儿了。宝儿，抬头跟几位兄长见过。”

　　宝儿抿紧小嘴，将柳子骞的手背攥得紧紧的，轻轻抬头扯了扯嘴角，却见面前三人皆极为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笑望着自己，不由不自在地挤起了眉心。

　　柳子骞无奈，摇头笑着伸手逐一介绍道，“这是二哥子言，四弟子瑜，五弟子菲。”

　　子言。

　　宝儿微舒眉头，点点头仔细记下这位二哥的脸。他与哥哥年纪相仿，却似更加沉默，双目虽一眼看去极温和，细看时，又令人难免心生怯意，似乎……有些不好相处。

　　子瑜。

　　宝儿的眼睛眨了眨，目光在那笑容熟悉的面颊上盘桓许久，才抿起小嘴移开视线。秦，笑起来也是那副模样，懒懒的，暖暖的……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到了北宁山……

　　子菲。

　　目光不过刚刚触及子菲微垂的眼睑，却见他猛地将包袱扛起，转身便扔去了马背；宝儿微微一愣，转脸看着同样有些惊讶的柳子骞，便听那子瑜朗声笑着揶揄道，“二哥！妹妹真是个可人儿，竟把老五看羞了，哈哈……”

　　“胡说什么。”忍笑瞟了眼果真有些脸红却面带愠怒的子菲，柳子骞唇角微勾将宝儿拉去一匹枣红色的马前，正待上马，却又一顿，转头看向一直未曾出声的东方芸伊，思忖着低声道，“东方姑娘……”

　　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东方芸伊却款款上前，不卑不亢扫视三人一眼，温柔垂首道，“东方芸伊见过各位大侠。”

　　“大侠？”

　　出声的，仍是剑眉星目的子瑜，微含疑惑的双眸、与闻言同样略微发怔的柳子骞对视一眼，便揶揄地斜斜挑起眼角，低咳一声嬉笑道，“掌门是不是好事近了？”

　　“你还知道我是掌门？”

　　沉着脸相斥，却丝毫未令人感受到愠怒之意。柳子骞瞥了眼神色自若的东方芸伊，便不再多言，抬手示意子菲与子瑜共乘一骑、又待芸伊也跨马前行，才与宝儿行在最后，与身侧的子言低声道，“二哥，你们是何时到的？”

　　“只比掌门晚了半日。”子言微微皱眉，探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东方芸伊的背影，缓缓道，“昨晚，刘家谷墓地热闹得很……数百人在那厢守了一夜，却仍不见司徒贼人现身。不过，因有人不小心踩塌了一座新坟，大伙儿才发现，里头除了一位女子的尸身，竟装满了百十袋药物，更有那魔女的遗言。”

　　“哦？”柳子骞闻言一怔，愕然道，“遗言？”

　　“是‘喜’讯……”子言收回目光，却似无意瞟了眼专注倾听的宝儿，微有笑意淡淡道，“那魔女说，已找到了心仪夫婿，此生无憾。特将解药奉上。”

　　柳子骞默然，许久才低声道，“不过是障眼法，且极为粗劣。那司徒宇呢？可有他的消息？”

　　“他二人根本不在一起。”子言摇摇头，却陡然间提高了音量，冷哼一声沉沉道，“司徒宇早在你我前来玉都的路上，就已夜闯武崇王府……至今，仍被关在王府地牢。”

　　“地牢？！”柳子骞越发惊讶，扬手勒马蹙眉道，“这么说，早先放出的消息不过是声东击西？只是……早闻鬼影来去无踪，竟会在落在武崇王手中。这般看来，武崇王也已早有准备……他们之间有何过节？”

　　“暂时还不知晓。”子言摇摇头，怀疑的目光在宝儿闻言迷茫的面颊上一顿，便继续停驻在前方那默默前行的东方芸伊身上，复又压低嗓门，以极弱的气息之音悄声道，“掌门，东方姑娘有些不妥。你且留心。”

　　柳子骞轻轻点了点头，垂眼看着仰头欲作言语的宝儿，又摇摇头，俯首叮嘱道，“莫做声。”

　　他早知道，一个人的模样或许可被模仿得惟妙惟肖，可言语神态、甚至曾经的记忆，是无法被全然盗去的。多年来一直探寻鬼影行踪，也对他做事仅为一时快意的习惯了解颇深。正是因他从不保留一张面容超过两日，自己，才一次又一次扑了空。

　　而司徒楠……

　　下意识瞥了眼顿感陌生的东方芸伊，柳子骞眯起双眸，在子瑜朗声招呼下挥手扬鞭，拥起宝儿便疾驰前去。

　　东方芸伊早就在五年前同子言、子瑜两兄弟相识，真正的她，根本不会称呼这昔日因误会而险些为敌的二人，为大侠。可不管她所为何来，自己是亲眼看着宝儿周身伤痕日日转淡，至少这一月之内，她还是需好好利用的……

　　“六间上房。”

　　纵马一日，到了羽灵派所在的鸠鸠郡，已繁星漫天。亲自为马匹选出上等草料安顿好，子菲进门听到柳子骞的声音，便伸手入怀准备掏钱，却听那掌柜颇有些歉疚地讪笑道，“客官，真是对不住，今晚店里就剩五间上房了……您看，是不是委屈您几位挤一挤？”

　　“不行。”柳子骞尚未出声，子菲已狠狠瞪眼过去，一脸凶相嗔道，“挤也要挤出六间来。”

　　“你急什么？”闻言笑弯了眼的子瑜伸手搓了搓指尖，低低笑道，“东方姑娘都没急，你着什么慌？”

　　“我……”东方芸伊微微一怔，对视上子瑜促狭的目光，别过脸轻声道，“我可以跟宝儿妹妹一间，无妨的。”

　　“那怎成？”柳子骞不解地瞟了眼一脸凶狠却仍稚气未脱的子菲，转脸淡淡笑道，“你到底是客。我和妹妹一间吧，你们先上去洗把脸，待用过饭给她换了药，我来守夜。”

　　“三哥。”抬眼望着缓缓上楼的两个身影，子菲与几位兄长点了坐定点了菜，便有些歉意地垂眼道，“方才我只是不想与四哥同屋，没别的意思。”

　　“我就那么想跟你睡？！”闻言颇为受伤地睁大了眼，子瑜不解地皱眉斜着子菲，闷声道，”以前出来办事，一屋同睡也不止一次了，你今儿奇怪得很！路上也总是魂不守舍的，有何猫腻？”

　　“你！”瞪眼垂头，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子菲在几人皆为疑惑的注视下，低声嗫嚅道，“妹妹看着呢……我身为兄长，要作出个样子来。不许你们再将我当作小孩，随意安置……”

　　“扑……”一口茶险些喷口而出，子瑜转目看了看忍俊不禁的子骞和子言，揶揄道，“想什么呢？虽上回三伯说，你也到了该选妻子的年纪，咱们的宝儿妹妹才不过头回见你，眼角都没斜过你一下，你这春心就动了？！”

　　“宝儿还小，莫开她的玩笑。”柳子骞也翘起了唇角，摇头笑看着脸颊发红却说不出话的子菲，淡淡笑道，“子菲，曼雨妹妹不是很喜欢和你一处玩耍么？若你喜欢，回头我给你做主，行过大礼你便算长大了。”

　　“你们就知道说我。”子菲闻言狠狠将三人瞪了瞪，挑眉咬着竹箸低声道，“二哥是有了家事的，四哥虽尚未娶亲，与羽灵派的晴姑娘也好事将近。可三哥呢？三哥不也孤家寡人么？偏就说我长不大……”

　　柳子骞微微怔住，却听沉默许久的子言淡淡出声道，“掌门身有重任，且妻室选择是我断玉一派门内大事，岂可似你我般随意？不过……”说着，他却又转脸瞟了眼二楼拐角，低声道，“掌门，此次带了‘她’回去，素云那儿，怎么说？”

　　“素云？”柳子骞又是一怔，目光掠过宝儿在西角的房门，转头淡淡道，“有何可说的？东方芸伊只是为了照顾宝儿，再者，我于素云……并无交代之需。”

　　“三哥真是无情。”低笑着将几人空杯斟满，子瑜挑眉笑道，“素云可是三伯的掌上明珠，虽生性娇纵，对你却一片痴心。东方姑娘冰一般的冷性子，也因你温柔似水，可我瞧着，你也不过因她可照顾妹妹，才松了口……三哥啊，莫怪弟弟说你，儿女情事其实销魂得很，趁着尚未定下终身，多尝试几番有益身心。”

　　“胡言乱语。”柳子骞只是微觉厌烦地低头饮酒，那与子瑜面容相似的子言却狠狠瞪了子瑜一眼，待他坏笑着不再吱声，才缓缓道，“不过三弟，如今既已找到宝儿，有些事还是要快些定下的。不然，三伯那里也不好交代。”

　　“我知道。”柳子骞微微顿首，转目看到已快步走来的东方芸伊和宝儿，便翘起唇淡淡道，“不过我仍是那句话，一切，都要宝儿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