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狐世界求生指南》单刀会

4、第 4 章

　　氤氲的天色这时透出了一丝曙光，蓝珂慌张地扫视一圈，抱着小狐狸退回了先前的山洞里，又小心地扯着树枝掩住了洞口，刚刚松了半口气，转而一颗心忽又提了起来，想到自己在人间是入夜时上的手术台，现在魂魄离体已久，偏又回到了阳间，这时天都要亮了，自己哪里还会有命在？

　　再看看怀中小狐狸奄奄一息的模样，更是感到一阵难过。

　　听说千年的狐狸才能修得人形，这小狐狸既有了千年的修为，此刻竟也要在此一夕殒命，而自己那二十多年的人生，在它而言想必也只是须臾片刻的光景，造物竟如此荒谬，她不由得怅然失神，抚着狐狸火红的后颈喃喃地问：

　　“是不是天亮了鬼差就都回地府去了？我……”

　　“你先在此躲过白天，到了夜里，若没有被牛头马面捉住，就替我去找到陈安，他是闽中的才子，此时正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求你一定拦住他，拦住他千万别进京赴考……”

　　小狐狸眼中泪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却似有无限眷恋之意，哽咽难言时颤抖着探出前爪，在指尖幻化出一粒碧绿色光晕莹然的丹药，看得蓝珂心头一喜，忙拿起来替它送到嘴边，却见小狐狸侧脸避过，似乎从先前的重伤之中缓过一丝力气，未等她有所反应，只觉臂弯中微微一沉，狐狸已脱出她的怀抱轻轻落在在了地上，它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是我三百年悉心炼化的碧灵丹，其中蕴含的日月精华，对鬼魂也是大有裨益。你若帮我把这银簪还给陈安，答应替我护他一载，这颗碧灵丹就送给你作为报答。”

　　“你……”蓝珂下意识地低头看，指尖的丹药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掌中只剩先前接过来的那支朴拙的银簪。她一时错愕地愣了愣：

　　“你有这好东西，不赶紧吃了保命？你若活着，自然可以护着你那个陈安，干嘛还要托付给我？”

　　“不是的，这点儿伤还取不了我性命，是雷劫……天亮之后，”红狐狸抬头看了看天色，“雷劫就快来了，我们修行路上的劫难，本就是九死一生，我又伤重至此，必是逃不过的。你能替我护住陈安吗？”

　　“打雷……”蓝珂若有所思地把手中银簪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太短了，要是再长一点，应该就能试着把雷引开。”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蓝珂拿着金属簪子下意识的说法，惊得身旁的小狐狸一下子蹿上了她的肩膀。

　　“什么？你说的引雷之法可是真的？！”小狐狸激动得顾不上伤势，伸长了脑袋凑到蓝珂眼前，毛茸茸的胡须都快探进她的鼻子里来了。

　　“阿……阿嚏！”

　　蓝珂举手刨开面前毛茸茸的小脑袋，揉着鼻子道：

　　“欸——你的血——你真的没事？”

　　小狐狸没防备她地摔在地上，胸腹间的伤口经过这么一折腾，本来慢慢止住的血又重新渗了出来。它爬起来闻言低头舔了舔自己的伤口，忽又露出先时伤心欲绝的神情望着蓝珂摇了摇头，“不会的，你骗我，我们狐族自古以来走上修仙之路的，能侥幸躲过雷劫者万中无一，你不过是安慰我罢了。”

　　这时蓝珂却已理清了头绪，再次吸了吸鼻子道：“试试总没错，你能弄到一把长剑吗？万一不成，我再去帮你拦住那人不让他赴考——”她审视着小狐狸，“那若是引雷成功，你也得把刚才那颗碧灵丹送我作为报答，而且……”

　　“若真能成功，我不但把这颗碧灵丹送给你，还另替你完成一个心愿作为回报！”

　　狐狸最擅于洞察人心，此时自也看出蓝珂对于引雷之事似乎颇有把握，应该不会是信口胡诌之语——而实际上不论引雷术是否可行，眼下它大难临头，除了孤注一掷以外，实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若引雷失败，你发誓必不让陈安参加此次科考，否则上天入地，我赤狐一族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只银簪，是他送我的定情之物。若引雷失败，你就说……就说我是生病死了……”小狐狸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让他不要忘了我。还有……不要告诉他，我是只狐狸。”

　　话音未落，小狐狸已强撑着化作一个红衣少女，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山洞。只见她抬手朝着空中一挥，随即便被一股力道裹挟，踉跄着急速后退数十步，“嘭”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在了山石上。

　　蓝珂惊呼一声，见那少女已呕出一口鲜血，倒地昏厥过去。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铁制长剑，旁边的地上赫然留下了那颗莹然有光的碧灵丹。几息之间，地上的少女身形再次缓缓化为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

　　这番重伤之下的勉力施法，显然让先前的伤势变得更重了。蓝珂走进了细看，发现它连呼吸时肚腹的起伏都变得几乎微不可见了。拈起小狐狸悉心炼化了几百年的灵药，蓝珂的心情有些复杂。

　　它伤重至此，却仍是不肯吃下这颗碧灵丹救急，却只为了换取自己能信守诺言，去保护一个让她倾心爱慕的，属于人间的风流才子——那个陈安，想必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所以才能以一支银簪，换了这狐妖的一片痴心吧？

　　蓝珂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抱起地上的红狐狸，护着它渗血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它妥帖安置在了山洞一角。

　　蓝珂收好碧灵丹，又掂了掂手中的长剑，方才那一点熹微的曙光已被滚滚而来的乌云遮住了。她仰头四顾，找到周遭最高的山峰，趁着乌云蔽日时飞身而上，把长剑倒着立起来，以一处岩缝牢牢卡住了剑柄之后，又试着拽了拽剑锋——感觉足够牢固了，才抬头看了看天空。

　　乌云中似有翻涌奔腾的怒意，不多时已布满了整片天空。见云层中隐隐现出了交错的金线，蓝珂迅速返身回到了藏身的山洞之中。

　　雷声转瞬既至，轰隆隆随着苍穹深处蜿蜒疾射的一道道闪电滚落下来，惊得小狐狸即使深陷昏迷中也不得安宁，原本微弱的呼吸随着第一声炸雷忽然变得剧烈起来，浑身止不住地抽搐颤抖，喉中呜咽几声，又连连呕出两口鲜血来。

　　守在一旁的蓝珂心中大为不忍，在山洞中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俯在洞口眼巴巴地望了一会儿天空中翻腾不休的阵阵滚雷，终于长叹一口气，掏出了刚才收起来的碧灵丹，掰开小狐狸的嘴巴给它喂了进去。

　　随着丹药在口中化开，小狐狸通体泛起了一层绿莹莹的光晕，而胸腹受伤之处的光色又尤其炽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起来。天地间须臾间已有几十道惊雷滚过，山洞外哗地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狐狸周身的莹光逐渐转为与其毛发一样温暖的赤色光华，而周遭的草木似乎也与那莹光发生了某种微弱的感应，有丝丝缕缕润泽的气息汇聚而来，壮大形成了一股流动不息，萦绕不去的气旋，围绕在小狐狸的身边，连不大的山洞都被这道依稀可见的气旋裹出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任那外面暴雨如注，洞内却是水泼不进。

　　始终在一旁观看的蓝珂简直目瞪口呆，心里既高兴又遗憾——这个碧灵丹真的很神奇，可惜看起来太珍贵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也尝试一下？

　　雨势逐渐减小，外面的雨声开始松一阵，紧一阵，随着小狐狸周身的气旋缓缓淡退，便不时的有一阵山风吹来，把雨水一阵一阵地扫进山洞里来。

　　随着碧灵丹带来的奇异景象消失，角落里的小狐狸似乎重又变得平平无奇。外面的雨，似乎要下到永无止境似的漫长。虽然多的雨水都顺着低谷流走了，山洞里的地面暂还不至于被水淹住，但蓝珂的心情还是慢慢变得和天色一样阴沉起来。

　　先前本想找阎王伸冤，自己莫名其妙被捉到地府本来就很冤枉，肯定是他们搞错了；后来一时生出侥幸，仗着自己生平未有亏心之事，想着或许能混个好的盲盒来重头来过；结果又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地府，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混了这么久……

　　到时候再要算起来，自己受的冤枉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冤了，而且自己还躲着鬼差的搜捕，好像变成了越狱的逃犯？

　　越想越不对劲儿，自己好像就是受了这小狐狸的蛊惑，才躲避牛头马面，把自己的处境变得这么尴尬的。现在自己还把碧灵丹喂给它吃了，怎么自己啥好处没捞着，净顾着替这狐妖瞎操心了？

　　蓝珂很郁闷，转头撇了一眼伤势痊愈以后一直睡得很香甜的小狐狸，胸中堵着一口闷气，起身便想去把它拽起来。

　　“咦？！”

　　只凑近看了一眼，蓝珂便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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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蓝珂：宠物嘛，我养个小狐狸就行了，居然白捡了只小狐仙？
辛芸：咳咳……主从关系先搞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