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狐世界求生指南》单刀会

3、第 3 章

　　之后的审判顺利了不少，毕竟此时三千世界大都是太平年景，候在此间的魂魄，也多是老病或是意外而死，既便生前偶有亏心之事，也大都非是什么作恶多端之徒，在逐一照过了孽镜台之后，阎王便根据其自述及孽镜台上照出的光影做了大致的评判。

　　蓝珂听着阶下众鬼的交谈之声又起，也抓紧时间继续询问那个被人顶替了投胎机会的倒霉鬼：

　　“欸，听说他是贿赂了鬼差，才替了你去投胎的？那你这么想投胎，也去找鬼差弄个机会嘛！”

　　……她的话说也是白说。等了半天，看着面前的倒霉鬼一脸心死如灰，翻来覆去只管念叨同一段话的模样，蓝珂有些不耐烦了，“欸，你也花点钱嘛……这边的钱是怎么赚的？”

　　“没有钱，唔……皇上下令株连九族，哪有后人给我供奉？”说到这里，倒霉鬼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啧啧，果然还是只有后人烧纸这一条途径吗？蓝珂不解地挠了挠头，总觉得事情有哪里感觉不太对。

　　懒得再理会身旁众鬼那没完没了的倾诉欲，蓝珂又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阎王审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个抢着投胎的，明明听说就是个孤魂野鬼，他又是从哪弄来的钱去贿赂鬼差？

　　她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倒霉鬼，这人——这鬼的精神状态明显就不太正常，看着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去问问那个肯给行方便的鬼差，最好自己也去投个显贵慈爱的开明人家，进可奋进钻研改变全人类的命运，博取一身的成就；退可安闲肆意赏花赏月赏一堆小狼狗小奶狗，纵享一世的快活……想想就让人心痒难耐。

　　可惜这般美妙的畅想，也只在一息之间就突然被一道威严的气息慑住，瞬间就消泯于无形了——那道威严弘大的气息，却并非来自于高台的宝座之上，而是自大殿的顶部透梁而入，顷刻便照亮了整个大殿的所有角落。

　　……然而也只在顷刻之间，那道光辉澄净的气息就扫过了这座同样宽广恢弘的阎王殿，继而隐没消失在了渺不可测的茫茫地府之中。

　　“是地藏王菩萨回来了……”蓝珂听了身旁一鬼的介绍，这才明白了自己方才心头莫名其妙的羞愧自责所为何来。

　　再抬头看看宝座上的那个影子——她还没有想好，到底是回到手术台上完成修复手术比较好，还是设法重新投胎比较好，毕竟二者风险都不小，她得好好想想。

　　阎王在心里默算了一遍，应该在今日投生的鬼魂都放出去了，一眼扫过大殿里还剩下的数百个待审的魂魄，想起方才地藏菩萨回来时示威似的放出的那一瞬光华，他又觉得烦躁起来。命鬼差将大殿中待审的鬼魂都押下去，今天余下的时间，得继续去探查生死簿和阴阳镜的去向。

　　蓝珂跟着前面的鬼影走了一段，发现这时大家没了锁链的桎梏，走起路来都可谓是风驰电掣、快如闪电了。

　　出了大殿，蓝珂一眼瞥见先前在大殿中聊过天的断头鬼，赶忙偷偷上前拽住，低声向他问道：

　　“欸，那些鬼差也不管咱们了？就不怕咱们趁机跑去阳间吗？”

　　“……”那个鬼咯吱咯吱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就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无语地白了一眼道：“你能耐，那你跑呗。”话音未落，那鬼就被吸进了一道大门里。

　　蓝珂抬头看了看，“酆都”二字高悬于大门口的匾额之上。那匾额黑黢黢的，上面不知附着了什么邪门的力量，使人望之生畏。她停下脚步，看着四周的鬼魂一旦近前，俱都飞身而没，被吸进那扇大门里，甚至隐隐带起一股劲风，飕飕之声不绝于耳。

　　蓝珂等在门口，发现门内的那道力量好似并不想吸纳自己进去，于是准备在此蹲守一会儿，好守株待兔地给自己找个伴。

　　等了好半天，蓝珂才觉出，似乎仅以方才大殿中剩下的数百待审之鬼，并不足以撑起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支入城的大军来——而且等在这里，别说想捞个作伴的，她连找谁开启一下话头的机会都没有。那些鬼魂们就只是飕飕飕地，只进不出地，像离弦之箭一般疯狂地往这城门里不断地扎进去，扎进去……

　　蓝珂在大门口实在守得无趣，连先前的鬼差们也不知都钻到哪里去了，她意兴阑珊地站起身，在门前来回走了两遍，想看看这座诡异的城池内部的光景，无奈能看见的就只有一道道鬼影，以及他们急速冲进去的一刹那带起来的漫卷的灰雾。

　　她不想进去。

　　就凭“酆都”这块牌匾给她带来的强烈的不适感，她在可以自主选择的情况下，才不愿意走进去呢！

　　蓝珂晃晃悠悠地胡乱走着，穿过一片片或浓或淡的雾气，发现自己还挺享受目前这种身轻如燕的感觉的。不光是行动速度，她发现自己的听觉和感受力似乎都敏锐了不知多少倍，原来做鬼的感觉是这样的？

　　“哼，你这小鬼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天快亮了啊？”蓝珂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神一看，自己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一片山林间，一只红色的小狐狸正蹲在树洞里悻悻地瞪着她。

　　“看什么看，还不快回你的地府里去？！”

　　……

　　蓝珂眨了眨眼睛，瞬间闪过好多种念头，包括但不限于：

　　这只狐狸成精啦？
　　我怎么从地府里出来啦？那天亮了我就真的死了吗？
　　那我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
　　算了，太复杂了。找个地方先躲躲，反正先不要被阳光晒到，多少应该会好一点。
　　那我不止能见到鬼，还能见到妖了？这可赚大了！
　　这只小狐狸好漂亮，还毛茸茸的，能带回去当宠物养吗？哎呀先不管那些，好想伸手撸一把……

　　嘶——它的脾气咋这么坏！

　　蓝珂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就放进嘴里吮起来。看了这举动，坏脾气的小狐狸又咕哝起来：

　　“嘁——哪有这么娇气的鬼……你别是个人——你骗我的吧？”

　　“啊？我骗你什么？”蓝珂退后一步，见小狐狸懒洋洋地趴下了，看着应该不会进一步发起攻击的样子，一边吮着被它挖伤的手背一边纳闷：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是鬼啊？我没有影子了吗？”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先前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无奈天上灰蒙蒙一片，看着是个雾气深重的阴天。

　　“不是你说的？”小狐狸一副被气笑了的样子。

　　“我？我哪说了……”

　　……蓝珂莫名其妙地回想了一遍，明明是它忽然冒出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然后自己还啥都没说呢，它就说自己骗了它？

　　她摇了摇头，感觉要被这小狐狸绕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自己还没搞清楚我是人是鬼呢。

　　正说话间，小狐狸突然呲溜一下钻出树洞化为人形，二话不说就朝蓝珂扑了过来！

　　“哎呀！我不好女——色——”

　　蓝珂慌张地闪身，堪堪避过狐妖那抹红色的身影，声音悠悠回荡在山林之间，只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美貌的少女或是火红的狐狸？

　　“什么嘛……”蓝珂尴尬地抹了抹脸，虽然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一层冷汗。

　　这一番意外的遭遇，多少有些破坏了她先前的愉快心情——妖的性情可真是捉摸不定啊！我就这样胡乱游荡，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先前听地府里的鬼魂们说过的那些，关于“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故事这时候浮上心头，她又想起先前那个狐妖曾提醒说天快亮了——虽然她看着天色，一点儿也看不出天亮的眉目来，不过自己初来乍到啥都不懂，那狐狸已经修成人形，总归比自己老道，参考一下她的判断应该不会错吧？

　　蓝珂就着山林中昏沉的一点儿光线，仔细搜寻着附近可以藏身的所在。好在她发现自己的目力也同听觉一样，只要离开了地府的雾气环境，也是变得敏锐了不少。

　　她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处山洞，进去检查一番，发现不大不小正合适藏身。刚拣着一块石头准备坐下，就见不远处一片火红的影子急速闪过，“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是先前的那只小狐狸吗？这会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想到对方是有道行的妖怪，她便顺势捡了一根树枝上前去查看。

　　戳——
　　没反应。

　　再戳戳——
　　“嘶——”地上的红狐狸龇牙咧嘴地痛醒过来，瞬间便凶狠地咬上了戳在它身上的树枝。

　　蓝珂一惊，飞快地丢开了手里的树枝，一边后退，一边还下意识地在衣裙上擦着刚才握棍子的手。

　　小狐狸背对着蓝珂趴伏在地上，醒转后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它身子未动，只竭力地把头扭过来，撇了一眼，见是蓝珂正站得老远在探头打量它，它又虚弱地“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蓝珂狐疑地左右看看，不明白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小狐狸这是遇见谁了，就弄成这么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

　　“我可能要死了……你过来……过来点儿。你们鬼魂是有机会去人间的……”

　　小狐狸说得断断续续的，蓝珂见它痛得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心里的戒备很快松弛下来，又见它好几次想去低头舔舐自己胸腹间一处血淋淋的伤口却够不着，不由得一阵心软，上前轻轻地抚了抚它的脊背。

　　“你慢慢说，有没有什么治伤的办法？我帮你。”

　　“求你，求求你……雷劫快来了！若有一日，你见着陈……陈安，你替我，将这簪子还给他，”小狐狸不知是因伤心还是惊恐过度，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看得蓝珂又着急又心疼，忘了它先前那凶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进怀里安抚着：

　　“什么陈安啊？我又不认识，我帮你治伤，你们妖类有没有什么护体的丹药啊？或者……”

　　“没用的，”小狐狸的眼中滑落一滴晶蓝色的泪水，“不是伤……你快躲起来！牛头马面就在这一片捉游魂，咳咳，你听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