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狐世界求生指南》单刀会

27、第 27 章

　　上次生死簿失踪三天遍寻不着，却被马面莫名其妙从外面带回来之后，阎王隐隐感应到其中出了不少错漏，以轮回盘验证之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由于三界生灵的命格彼此相系，既便只是改动其中小小一只蝴蝶某日振翅的频率，都有可能会导致日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引发一场波及无数生灵的龙卷风，所以他想要修正生死簿上的错漏，势必要查出引起这些错漏的根源才行。

　　可是他反复推演了一整日，仍是无法找出生死簿上最关键的错处。然后他便注意到了，生死簿上竟附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妖气。

　　顺着这一丝残存的妖气，他竟发现了一处从未在地府里报备过的鬼市！这样一来，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尤其这鬼市为何要赶在自己到来之前急着搬走？

　　阎王心中生疑，无奈他只精通兵法却不擅长法术，盯着城隍折腾了大半夜，也未能追踪到这处鬼市究竟搬去了何处，而他先前追踪至此的那一丝妖气也已散尽了。这一次调查无果，他只好先回地府处理日常公务去了。

　　没想到过了两日，他正要再次外出探查时，刚刚行至地府出口，却见一线熟悉的光芒一闪而逝，瞧着不是丢失几天一直没能找回的阴阳镜又是什么？

　　他立刻屏息凝神，放出意念去追索，却发现阴阳镜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在泰山方圆百丈之内。不过他放出去的意念，却无意中发现了上次追丢了的那一丝妖气——原来是一只赤狐小妖。

　　阎王心知这小狐妖与生死簿及阴阳镜的失窃大有干系，但此事料来不是她一人所为，背后必有其他道法高深的主谋藏在暗中筹谋，尤其阴阳镜此时并不在她手中，他便没有急于打草惊蛇。

　　他发现那个不知死活，竟敢上门捋虎须的狐妖，正跟另一个同样不知死活，竟敢说地府无人，还对自己上下其手的生魂在一起——也不她们知正说些什么？

　　说起来，那个生魂近日里也不知为何赖在地府里不肯回去还阳？是了！必是为了跟那狐妖里应外合，偷地府里的法器出去！

　　阎王静静听了一会儿那两个女子的对话，却没听到提及生死簿或是阴阳镜有关的线索，只听她们反复提起一个叫做陈安的凡人。直到听见那狐妖甘愿为了陈安灰飞烟灭，他才隐约猜到了一丝端倪。

　　若那狐妖所言皆出自一片真心，或许是她是为了助那陈安获取人间的富贵前程，才会异想天开，来偷生死簿替他改命的？据他所知，似乎确实有不少妖类恋上人类之后，便一片痴心，不惜一切地为其谋求进身之阶……多的不说，光是被人类广为传颂、写书立传的便有白娘子、田螺姑娘、黄九郎等等不一而足。

　　因此，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陈安这个名字，又跟着那狐妖去了她修行的山中，只是在那里并未探得阴阳镜的气息。后来果然见她去人间找了陈安，阎王便回到地府查看陈安的命格来了。

　　然而，又经过一整日的推演，阎王发现陈安的命格不但绝无更改过的痕迹，而且就眼前归还的生死簿上所记载的因果来看，古往今来也实在很难找到比这更惨的命数了！

　　“啧啧啧……金榜题名时，魂断黄泉日。这世间的人呐……”

　　阎王一边摇头叹息，一边重又陷入了僵局。既然猜测有误，他也只得把这事放一放，先把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完。

　　到了夜里终于忙完了，他准备直接找那赤狐小妖问个究竟。先到了陈安赶考必经的苏州府，探得那狐妖的气息，阎王刚要动身找去，忽觉天象有异。抬头根据星象推演一番，却算出就在刚才，距此不远的金华府，竟有新的魔物出世！

　　虽然妖类与魔物都不归地府管辖，但阎王深知魔物一旦现世，若不趁其羽翼未丰及时翦除，魔物往往无需像妖类那般——无需经过千百年的修炼才成气候，而是极易借助天地间的怨煞之气快速壮大己身，且魔又极擅惑人心智，轻易便可趁人不备，在人心间种下诸般恶念，为其催生出更多源源不绝的怨煞之气，终至颠覆人间，祸乱众生。

　　事急从权，阎王低头略一思忖，便先朝着金华府去了。

　　兰若寺里，姥姥对着众姐妹宣布完蓝珂加入的消息，小蛮第一个就吓傻了。一想到自己跟这位新来的姐姐把什么话都说了，而这位姐姐刚一加入，就颇得姥姥器重的样子——姥姥甚至宣布，过去大家是如何敬重金姨的，今后就需要如何敬重蓝珂……这是不是说，所有姐妹的心思全被自己泄露给了如今的二把手，而今后大家也和她自己一样，全部都得完蛋了？

　　小蛮傻眼地跟在众姐妹当中，浑浑噩噩地混了一会儿，就听姥姥布置在寺庙前院大门上的铃铛响了。众姐妹面面相觑，然而这一次，姥姥却没从她们之中挑选谁推出去待客。

　　“蓝珂，按照她们方才告诉你的去做，让姥姥看看你的忠心。去吧……”

　　……

　　蓝珂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忠心？看什么忠心？我只是随便说点应景的客套话，你老人家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这点眼力价都没有？

　　尽管她的心里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然而垂眸时扫了一眼姥姥的左手，还是木然地向姥姥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寺庙的前门方向去了。

　　自己一定是哪辈子毁灭了全宇宙，她想。不然为什么，她连先前自己以为的，那种最糟糕的局面都没资格拥有？

　　她以为最惨的结局不过是魂飞魄散，哪里想到还会生出心脏，同时还维持了所有做鬼时那种最为纤细敏锐的感知能力，然而还要带着所有这些敏感的属性，再受制于那个变态的老树妖，去出卖灵魂，伺候过往的男人？！

　　而其中最无法忍受的是，姥姥所需的热血，不能是依靠暴力手段直接强取得来的，而必须是男女狎昵之际，动情陶醉、忘乎所以之时，才能以锥刺其足使其迷失心智，此时才能立即唤姥姥入内摄血饮用。

　　谁要做如此物化的工具人？不能忍！鬼都不能忍！蓝珂刚一离开姥姥所在的院子，便开始思忖对策。

　　然而这一回，姥姥似乎无需跟过来亲自用眼睛打量她，便直接顺着那截指骨感应到了她的心思——她才刚刚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以及月下寺庙的围墙，一念思及能否飞跃院墙逃走，心脏便蓦地抽痛了一下。

　　“……”这一阵心痛，比之先前姥姥单纯为宣示主权而来的那一次，着实要猛烈得多，痛得蓝珂冷不防捂着心口一个趔趄，直接便跪在了地上。

　　好在心痛也只是一瞬，姥姥大约只是想要警告她，让她不敢生出异心便罢了。蓝珂很快起身，继续朝着今夜既定的目标走去。她已经看见那人了——那人正绕过月光下凋败满塘的残荷，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蓝珂心头一股怒意无由而生，自见了对面走来的那个黑衣男子，便突然将自己今夜窘迫至此的根由，一股脑儿地怪罪到了对方头上——万千世界，各有大路通天，是你自己不知死活，今夜偏偏撞到我手里来！

　　月色如此皎洁，你夜入空山，在本不该有女子出现的寺庙里，你清清楚楚看见了我这样突兀的一个女子，却不闪不避地直接迎了上来——你既急色至此！

　　那便怪不得我了。

　　一念及此，蓝珂的嘴角已经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

　　“公子深夜至此，可是错过了前面的村子，需要在这寺中借宿一晚？”

　　对面的黑衣男子闻言忽然愣住了。

　　这人怎么还不按剧情来呢？蓝珂怕自己一旦社恐症发作，会无法完成剧本，于是别过目光不看对方，权当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只是仍强撑着职业假笑，照着小蛮的那一群姐姐教她的话术继续往下走：

　　“小女子月夜不寐，慕君高雅之姿，愿与君同修燕好。”

　　阎王循着星象所示寻来此庙，原以为庙中既有魔物现世，必已祸害了一众僧人，他急急赶了来，却不料寺庙中一派风平浪静之相。他心知那魔物必是躲了起来，便进入庙中探查魔物的踪迹。

　　行至此处，他早已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流连地府的那个无礼冒犯自己的生魂，正暗自忖度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却听得对方的寒暄之语，竟一句比一句更不堪入耳，他入主地府几十万年，何曾受过这般轻薄戏弄！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比起对方的轻薄之语，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发觉自己竟又一次陷入了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的境地！

　　就像上次被她上下其手的那次一模一样！

　　蓝珂忍着浑身被自己的言语激起的鸡皮疙瘩，继续别过脸，目空一切地凑上前去，拈着那人的衣袖，扯着他往姥姥指定的东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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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聊斋志异》第二卷《聂小倩》篇 女云：“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阎王：啊！我不愿意！你莫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