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北种大田》林间小神仙

61、番外一 海阔天空

　　爬泰山这种事就是听起来特别浪漫，实施起来特别要命。真爬上去了，又特别浪漫。

　　柏杨洗了澡，对着周正留在他个人主页的这么一条日志，哭笑不得。

　　随着他第二本短篇故事集的出版问世，以及网络风潮的流行，他论坛的个人主页渐渐有好多人给他留言，比如他们当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玩了什么，呈现出很温暖的一种网上社区生态，把他当家人一样。里面掺着他的正牌对象，在文思泉涌的时候给他来上这么两句。

　　也不只是文思泉涌的时候，两个人吵架了之类的，周正也定时在里面发表一点小小的怨气，因为柏杨可以冲他生气不理他，但是每天都会当宝贝一样看一圈儿留言。

　　比如因为球球的到来，两人之间发生一点小意见，柏杨把周正关在酒店卧室套间外边，打开论坛就在最新留言里看到一条：“我们要对幼小的生命有耐心，要有随机应变的心态和能力，当它提前到来的时候，不能为它焦虑，也不能对无辜的旁人发泄心情，要积极地应对变化、拥抱变化。”

　　柏杨看得满脸黑线，冲门外吼了一句：“周正！你是怀了还是怎么，把你那奇怪的话删了！”

　　周正还没在外面委屈上，门口汪汪两声先鸣不平。

　　倒不是周正真变成狗了，“幼小的生命”另有其狗。周正的大姨夫李欢家一只比熊生了崽，正好八月份周正柏杨两个要来山东，就说好这是给周正“女朋友”的见面礼。

　　周正还特意先跑了一趟青州去接这个小狗崽儿，就是他这点没过脑子的殷勤带来了麻烦。光华文艺给了柏杨两张奥运会的票，这种空前热闹的时段，在北京肯定是坐地铁更方便，整一只哪哪儿都带不了的小狗反倒添麻烦。

　　但接都接回来了，也没办法。隔天这个叫球球的小狗就在柏杨的笔记本电脑上拉了一泡屎。

　　“周正！把你的球，和它的屎，整走。”柏杨的奥运会题材的约稿还没写完，一阵窒息。然而最近动物友爱格外泛滥的周正怀着无比溺爱的态度，一边收拾一边叨叨：“这是我们两个的共同财产吗，你不能都怪我。还有它这么大点儿，都不护食，怎么就能学会不往贵地方拉屎呢......”

　　“贵不贵是次要的，你提前搞回来的，你负责。”柏杨的动物友爱确实没他那么足，但周正似乎就有点不大高兴。

　　然后球球就在行李箱那如法炮制了另一泼。

　　周正乖乖闭嘴，只敢在论坛上叨叨。

　　又是另一条留言：“什么情况，好奇哪个幼小的生命，你们俩旁边是能多什么幼小的生命。”

　　柏杨一看ID，正一肚子的怒火没法发泄，又是个能欺负的对象，拨过去：“柏松，你不学习啊，留什么言，你也不怕给你哥是个同性恋曝光了。”

　　柏松在那边哈哈大笑：“你忙得把手机都静音了，我就得让你给我打啊。啥情况，正哥说你虐待你们俩的小狗。”

　　“我就知道你俩先通过气儿。”柏杨头疼道，“我们不是要去北京看奥运么，之前他还要去爬泰山，非先把小狗整过来。乌泱乌泱的人，带到哪儿哪儿去都不方便，他也不怕弄丢了。”

　　“唉，是不方便噢，但是来都来了，你跟正哥只能多花心思在它上面啊。”柏松说。

　　“它乱拉屎！”柏杨在考虑要不要带着塑料手套码字，“......我说狗。”

　　“哎，怎么说呢。”柏松忍住笑，“正哥挺伤心，他觉得这是你们俩的小狗，他急着把小狗弄回来，可能有原因。他可能想要一种......家庭的感觉。”

　　末了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我说的不是狗。”

　　“......”柏杨差不多能明白为啥周正在球球拉第二泡屎之前不开心了。但是键盘臭味儿犹在，他现在拉不下脸去跟这个小东西友好相处。

　　至于对周正，可能需要点小补偿。

　　他挂了电话，放下电脑，打开卧室套间的门，伸头出去，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周正指着小狗的屎盆碎碎念：“下次往这儿，这儿拉，要不然你妈又该生气了。”

　　“你才是妈。”柏杨是永远不习惯这种称呼，明明是出来和好的，此刻也换种方式，“我要给前台打电话定夜宵了，你吃啥。”

　　周正还没说话，球球先顶着一头炸毛汪了两声，声音很大。

　　“狗粮是吧。”柏杨转向周正，“那你呢......球球爸。”

　　然后自然就不必再哄了。

　　然后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

　　跟球球还有一点儿其他的小问题。

　　球球特别活泼好动，好容易教会了不要去碰柏杨的东西，又开始上蹿下跳，从高处往绵软的床上扑腾一蹦。柏杨从窗帘上把狗薅下来，周正又说这样对它牙齿不好。

　　“你是以前没见过狗吗？”

　　“但这是咱俩的狗。”表情语气都特别真挚。

　　“像你一个人生出来的狗。”柏杨说，“明天爬泰山一定不带它。”

　　周正抗议无效，只能坚强地宣称“明天就算了，未来一定有你有我还有它。”

　　对于柏杨这么一个四肢欠发达的懒鬼来说，不带狗也没爬得多轻松。但他是间歇性的唯心主义拥护者，上来是为了许愿的。

　　远山群披裹着重重黎明，一抹金边已经晃了人眼。周正拧开一瓶凉水灌下，在他旁边靠着栏杆，说：“喏，你的愿望之一达成了。”

　　这几天被狗晃眼睛晃多了，单看这么盘靓条顺的一个人还是挺养眼的。柏杨笑着说：“不是你提来泰山的，怎么知道是我的愿望？”

　　“看你的书呗。”周正说，“你想什么，你就写什么。我说要来，你这么个懒鬼也没反对，那说明我又猜对了。”

　　“那你这么聪明，”他的后鼻音消失在一阵清晨的凉风里，穿得依旧很薄，却有种憨态可掬的错觉，要么是周正狗看多了，要么是柏杨确实累得动作有点机械，“猜我为什么要来。”

　　风好大，同行的人纷纷惊呼，随着喷涌而出的的日出，周正用外套把他圈在怀里，慢悠悠地说：“笼统地猜，还是因为我。”

　　云海阔，浩无涯。天风浩荡，万物跟这波肆虐而又止息的风同时陷入沉寂，只有被照彻的云海闪着金光涌动着。

　　“因为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的一首歌嘛。”

　　周正已经不记得了：“哪首？”

　　“那时候我还在语文办公室。听你说，你最喜欢《海阔天空》。”

　　要不是他记得，周正真快忘了。“我想起来了。那应该是我对你第一次告白。”

　　“啊，这就算啊。”柏杨说，“以前是不是也说过一些？记不清楚了。”

　　“是失忆了吗。”周正不满道，“其实说第一次么，是因为我那时想，啊，我想跟这个人克服所有的困难走下去。”

　　“不要抒情。”柏杨挡住他的嘴，从怀抱里挣脱出来，他对情话的免疫力时好时坏，最近家里宠物入侵，抵抗力全面下降，装作没被人抱过，拿出手机拍照片，他现在活得很老年，有什么新鲜的景也要分享到主页去。

　　镜头闯入一张脸，笑容灿烂，带点傻气。柏杨看他，无奈地笑着给他拍了N多张。好吧，毕竟是因为你才来到这的。

　　毕竟是因为你，才走到了这的。

　　希望你拥有的，是海阔天空的人生。里面呢，可以有一个我。

　　周正看着主页的配文，笑得把球球揉了好几圈，然后扔出去。球球嗷呜叫着不知好歹地扑回来，听他说话：“我发现柏杨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那个平时多少带点矫情阴暗风的ID在一众猜测的评论中悄悄亮了起来，他实在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又没那个胆子公然发我爱你。思来想去，还是只发了一句歌词，看起来非主流得一如往常：“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然后又收到了这位向来只读不回的青年作家一句评论：

　　“不带球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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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鸣谢
1.
烦子和鱼鱼，没有你们两个就没有这个灵感的文字化。
不管我给你们看多么离谱的想法、无趣的文字、生涩的表达，我都会听到你们说好喜欢，你一定会被人欣赏的。
然后告诉我一定要写完，不要坑。于是就有了这个我戏称“因为一定要让你们看到个结局才开始写”的故事，到最后，它于我而言有了更多的意义，你们也是。

2.
丹姐和小宝哥、我爸我妈。尽管他们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但还是很乐意给我提供素材。从口粮地的分配情况、东北四月的应季水果，到林场开发的可能性、高利贷惯用放贷机制......
我儿时说我要写小说，他们逗我说将来必须要当作家呀。
如今我再说，他们开始信我在写好的故事了，尽管也知道我不是可能是作家、知道我未必分享给他们。

3.
周正和柏杨，脱胎于我高敏感人格中/共情能力和自我感知能力的两个分身，我毫不怀疑他们也有自己的灵魂和喜好。就像柏杨对他笔下人物的态度一样，我想你们在平行世界万事顺遂，毫无蹉跎。

4.
如果我有读者，那我把这个祝福也给大家。
如果没有读者，至少还有一个我自己。
落笔时我刚结束一段迷茫的焦虑期，苦闷着。半月而已，应该已经有所变化了。
有人说，“恭喜你从以前所有认为走不出来的时间中幸存下来。”
希望我，我们都是清越以长的人，而今、曾经或将来被打上“苦闷时光”标签的时间，最终都会成为我们的光辉岁月。

不胜感激，来日方长。

小神仙 于北京
2023.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