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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夜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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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回到家都是轻手轻脚的，他关闭电脑的邮箱和文档都不敢挪鼠标，生怕杨红艳发现她其实忘了再把儿子锁起来。
这应该是杨红艳忘了，毕竟在刚刚一起回来的路上，柏杨甚至不怕死地提了一嘴周正。
杨红艳问，你那嘴怎么了，起泡了，上火了？
柏杨就想了一秒钟，决定尽可量地说实话:“我想周正了。”
然后杨红艳就紧闭上嘴，看起来是很后悔没在关心他之前把自己舌头咬断。
柏杨这话是带了点冲动的，此刻窝在自己的据点门没锁，他也有些后悔，不敢再刺激杨红艳，没去碰门，贴着墙听外面的声音。
北方墙厚，一砖一砖摞起来是要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天防寒的，正常来说是啥都听不见。但杨红艳跪在炕上祈祷，离得格外近。
“……希望主保佑我女儿感冒快点好，学习学明白。”
小松感冒了？最近她住宿，还真不知道近况。柏杨摇摇头，这种琐碎的小愿望不会把负责实现那位听不耐烦吗？怎么也以为得是“全家平平安安”这种笼统的大愿望。
“……希望主保佑我吃东西顺利，吃了不吐。能睡着觉。”
柏杨要推门出去。胃疼先吃药再祈祷啊，吃药了没？看样是疼得严重了，他也不知道，无论如何，先让他妈把药按时吃了。
门都开了一半，柏杨听见:“主保佑我儿子身体健康的，保佑他正常点。”
柏杨鼻子一酸，一滴泪倏尔落下来。杨红艳消极抵抗这一个多月，恐怕这也是每天的措施吧。他推门出去，提了点声音说:“你儿子没什么不正常的，你胃怎么样了？”
杨红艳跪坐在炕上，双手合十，闻声睁开眼睛，先狠狠剜了他一眼让他滚边儿等着，后面改默念了，把这个流程做完。
柏杨在电视柜里翻出药盒，空的她也不扔，搁橡胶皮套捆了一小叠。杨红艳下炕来，推他到一边去:“你出来干什么？”
“你胃难受？”柏杨看他妈的脸，很难注意消瘦，似乎与之前的歇斯底里的精神头没区别，可还是心里沉沉，“吃多久药了？”
“没多长时间。”杨红艳感觉早上没吃东西，饿得胃难受，“你去把粽子腾腾，对付一口得了，你不……”
要说她也不是多虔诚，得疼的干不了别的事儿了，才想起来安坐一会儿祷个告。鹅还没喂，柴火也没抱，要去老刘那把铲锹要回来也拖了一天，要给柏杨热饭也要看就下午三点了。
当下一阵眩晕，几乎扶着柏杨蹲在地上。
“咱们去县城找大夫。”柏杨扶她上炕，“你现在什么感觉？”
“让我躺一会儿。你干你的去。”
“我没什么要干的！你别让我操心！”柏杨跟她操心，扶她就觉得腰也一阵疼，要是杨红艳晕倒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多半也背不了她，“我去热一下粽子，你垫一口，然后收拾东西去县城，县城不行就省城。”
“去啥县城？谁跟你坐大客折腾。你别让我跟你急眼，我现在难受。”杨红艳习惯拿主意，眼下没时间教训柏杨。要说人疼哪里也别胃疼，长在人的转轴位置，牵着五脏六腑连着脑袋都闹心。
柏杨拿起杨红艳的电话，在拨号声里告诉她:“我找人来，坐车去。你这样都坐不起来，我不放心。”
“你找谁来？”
“我还能找谁，妈妈。”柏杨眉头皱的，杨红艳看了突然觉察到一种陌生，连同他从未叫过的极度无奈的称呼，“我找周正来，接我们去医院。”
杨红艳听到这个名字就要开口，张了张嘴，柏杨已经在电话里低声说了两句，挂了电话，不看她径自去收拾东西。
“柏杨，你把人周正当什么人？”杨红艳在外屋扯嗓子叫他，语气虚弱，比起质问，更像是没底的试探，“这一个多月，你们断没断？你当他跟你认真玩？你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他将来不去结婚？你们两个男的混一块堆儿，以后你们俩咋整。”
说话间柏杨已经拎了简易旅行包出来，院外，大奔也停在了门口，随着关车门的声音，柏杨要扶杨红艳下来，杨红艳就盯着他看。
“你把他当女婿吧。”柏杨言简意赅，“以后怎么样另说，今天现在，他拉我们去县城看病，挂号拿药。”
杨红艳被他扶着下炕，乍一阵不那么疼，不要他掺着。迎过来一个周正，看了看眼色没敢来扶她，倒是接过她儿子手上的东西，说刚给县城的医生打了电话，到那直接就能看上，床位也给留好了，要是住院不用等。
县城医院刚开始能划医保卡不久，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往一个医院去。杨红艳自然是心里发怵，这一切都打点好的妥帖让她有精力客气一句:“可麻烦……”
柏杨就在她眼前极其自然地握了一把周正的腰，道:“辛苦你了。”
血压好悬没翻上来，周正也吓一跳，下意识拨开他的手，回着杨红艳:“有啥麻烦的，都是……”
他系上安全带，斜了一眼安顿好后座的杨红艳后坐在副驾的柏杨，又抬眼看了看后视镜，挂挡启动，判断了下情况，把话说完:“都是一家人。”
杨红艳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县城这边路填了水泥，再加上用大奔跑，一个小时就到了。结果器械不开，医生说胃镜咋也明天空腹做。杨红艳坚持要回去，柏杨说要是回去明天也必须要来，母子俩就僵持在医院大厅里了。
周正才找到停车位置，回来问了问情况，拍拍柏杨道:“要不这样，现在过去省城，住一宿，明儿一早正好杨姨能做上胃镜。”
“开过去要三个多小时。”柏杨说，“把你叫过来，没跟家里说吧，棚里呢？”
“嫁出去的我，泼出去的水。”周正还有空开个玩笑，“走不走？你说走，这就上车。”
柏杨微微颔首，说:“我确实有点担心她这胃。”
周正点点头:“我去把车开过来，你能跟杨姨说通吗？”
“没事，你去。”
夜路行车，前不久下了雨地也滑。柏杨怕周正困，想跟他说说话。
“你困吗？”
“不困。你今天真是，把我吓一跳。”周正做贼心虚一样又看后视镜，他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从去年开始怕杨红艳这一张脸，“杨姨啥态度啊？”
“消极抵抗。”
“上车的时候，你还过来摸我，真是胆儿肥了，我都吓死了。”
“那是策略。”柏杨认真道，“她总得对你免疫。”
杨红艳在后头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他气了又气，或者是疼劲过去人放松了，已经睡着了。
一时车厢内无话，除了周正偶尔转头看过来，看柏杨眼皮也沉重起来，温声说：“你眯一会儿，我到了叫你。”
“不行。”偶尔会忘了柏杨是个轴的，“我要给你看着路。晚上高速开车，我不放心。”
“真贤惠啊。”周正逗他，“上午见过你之后，回家睡了个好觉，现在你坐在我身边，精神抖擞。乖，快睡，到了还要给杨姨办住院，听县城那大夫说得先打上针。”
“睡不着。”柏杨却听话闭上了眼睛，“你跟我聊聊天吧。”
周正还没开口，他又主动坦白：“看她胃病好一阵子了，我都不知道。今天突然发作，我挺慌的。”
“没事儿，你做得很好。”周正笑道，“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哈尔滨了，到那直接去医大一院，让大夫看。”
“谢谢你啊。”
“客气，家属。”周正骤然被感谢，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开始转移话题，“你这个月都干什么啦？”
“整理修改了一本故事集。”柏杨闭着眼睛说，“早上才给秦姐发过去。”
那个梦涌入脑海，周正脑抽地问一句：“真是短篇故事啊？真不是诗集啊？”
“谁跟你说是诗了吗？”柏杨疑惑，大眼睛也随之挣开，“怎么这么诧异。”
“呃，也没有。”总不能说是梦到的，周正甩了甩头，梦里柏杨那句活色生香的“变成喜欢女孩了”给他带来的雷不小，早上实打实腻歪一阵子也没能平复。
柏杨这边看他不说话，拧开了车载电台，女声男声交杂，聊一场比他心情平缓的天。他回头看看不知是假寐还是熟睡的杨红艳，就着背景声也慢慢困下。
“......民众热情高涨，《北京欢迎你》传遍大街小巷，掀起新一轮“奥运热”......”
“哎，八月份就是奥运会了。”柏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正说话，开车的可不能困，他老是惦记，自己又快睡着了，操心真是纠结人，“眼看就六月末了，马上中考，时间过得多快，奥运会说着说着终于也到眼前了。”
“你不是关禁闭了吗，怎么也听过这首歌。”
“大哥，我能上网啊。”柏杨皱着眉头笑，“你怎么傻乎乎的。”
这语气也跟那个午间小憩差不多。周正谨慎地又看他一眼，相邻车道来车，远光灯给车内镶一点颜色，柏杨靠着头枕休息，放松而疲惫，姿态仍然很漂亮，看一眼总觉得这也是梦境。
于是周正关了电台，换上手扣里一张新的车载CD，钢琴和弦乐的声音起来，好像还有风笛，这不是他们之前听过的歌，柏杨被吸引，问：“新买的吗，这是哪个歌手的碟？”
周正试探道：“你喜欢的哪个。”
柏杨：“啊，谁？”
周正觉得自己太蠢了。他那天睡醒，就开车去县城买了这张新CD，他确实傻乎乎的。
“啊不是，这是我喜欢的，叫……”他瞟了一眼滚动字幕，“叫孙燕姿。”
柏杨不疑有他，点点头，听歌睡觉。周正觉得自己演得太假，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他可不继续往下验证了，异性恋什么的，问出来自己都傻。
没想到柏杨轻轻一句：“那我会有点吃醋。”
周正被迷得五迷三道。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孙燕姿打败陈奕迅，成为他心里最喜欢的歌手。
“宝......”
“到哪儿了，到呼兰没？”后座传来声音，周正把这个称呼咽下去，说，“还没呢，再跑一个小时到。”
“妈，你睡着了？还难受吗？”
“上车前儿吃了去痛片儿，药劲上来了，好多了，我说你们俩就是虚惊，非跑一趟。”杨红艳当然没睡着，柏杨和周正就坐在前排嘟嘟囔囔，她旺盛的好奇心非支着耳朵听听都讲些个什么东西。
前面还行，再酸的话她可听不下去了。
刚才还卿卿我我的两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此刻倒拘谨起来。坐人家车气短，想想这车又是柏杨花钱买的，杨红艳不知道该不忿还是什么，感觉一张口就变成什么默许的意思，可确确实实这一天的赶路都是图她病好，再呼来喝去就成好歹不分了。
秋后算账。
账肯定是要以后慢慢算的，此刻她也干笑了一下，说：“这歌挺好听的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