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言唯一

11、嘿嘿

　　向灵兮被逮着学下午的课程。
　　顾唯出算术题给她做，这样能一眼看出哪里不会，准确定位补习。

　　向灵兮神情麻木地含着笔头被咬得全是牙印的铅笔。
　　被磨卷的数学本上擦擦改改，题目都快看不清了。
　　顾唯盯着能认清的几道题，单手撑额，无奈闭上眼睛：“兮兮妹妹，你快五分钟没做题了。”
　　“才五分钟？”向灵兮叼着铅笔，拎起数学本，拍在桌上，“何时到头。”

　　午后容易倦怠。
　　顾唯学老师活跃气氛，考起脑筋急转弯：“兮兮，什么球不能拍？”
　　向灵兮耷拉着脑袋：“混球。”
　　“啊？”
　　“不对吗？”
　　“也对啦。不过我的答案是地球。”
　　向灵兮机器人似的说：“地球月球仙人球，眼球混球假球……”
　　哦，知道的还挺多。

　　顾唯又问：“什么动物你打死它，流的却是你的血？”
　　向灵兮无聊地用笔头敲打桌面，懒懒开口：“我的孩子。”
　　“是蚊子。”

　　“你蠢到非得等被吸血才打，不能在耳边嗡嗡飞没来得及下口先下手拍死它么，那是你的血？”

　　似乎，有点道理？

　　门口传来开门声。
　　顾婧仪拖着疲惫的身体总算到家，见两孩子在学习，紧绷的脸色有所缓和。
　　“妈妈，我给你打包了午饭。”
　　在门口换鞋的顾婧仪欣慰：“真乖，好好教妹妹。”
　　顾唯却是苦笑。

　　顾婧仪料到缘由，双手覆在垂头丧气的男孩肩头，轻柔地按摩几下，打气道：“我们唯唯最有耐心，最能包容了。”

　　“是吗？”顾唯陷入自我怀疑。
　　“当然了，”顾婧仪双手下滑，捏了捏少年细小的胳膊，坚定道，“不要丧失信心，加油儿子！”
　　顾唯拾起斗志，目光坚毅。

　　顾婧仪去吃饭，顾唯重回桌边。
　　向灵兮杵断笔尖，正埋头猛戳，笔尖越戳越粗，需要削出新的笔芯才能用。
　　“我来吧。”
　　顾唯落座，拿过笔，在一众学习用品中找到削笔刀，专注削笔。
　　向灵兮双手捧着脸，看他细腻地干活。
　　“顾唯，你是不是嫌我成绩不好？”
　　“我没有。”顾唯诚心。
　　他只是用零食诱惑而已。

　　向灵兮没什么精神：“我的同学说我脑子笨成绩差，是拖班级后腿的人。”
　　听她低落的语气，顾唯怕她自卑，正欲安慰，却听向灵兮斗志昂扬道：“猪才有前后腿，跟一群猪一个班，我很无语！”
　　顾唯不觉得意外，这才是她的本性。

　　果然，向灵兮睨着他，威胁道：“你要是敢和他们一样，强迫我学习的本意是嫌弃我，小心我掀翻你的天灵盖！”

　　顾唯放下削笔刀，面容和善：“哪有，我要是强迫你学习还买吃的？这哪叫强迫。”
　　“有道理。”

　　顾唯把削好的铅笔递过去。
　　向灵兮执起笔，实在算不出，手指摁着数学本，推到哥哥面前，难得示弱道：“你念答案吧。”
　　“17+7错了，该等于24；12+7答案是19。”
　　“哦，我知道了。”
　　见她态度不错，表现出一丢丢虚心请教的意味，顾唯支起食指，触了下向灵兮的额门。
　　向灵兮龇起漏风的门牙：“你打我？”
　　“我哪有，我是想让你认真。”
　　“你这样！”向灵兮站起身，撸起袖管，伸直食指，一股脑往顾唯脑门扎。
　　“我很轻，你下手好重。”

　　顾唯张手挡在前，向灵兮气不过，拨开双手，趁他坐着没有身高差，欺压上身，令他无力反抗，再轻而易举双手固住顾唯的头，脑袋蓄力，撞向少年敞亮的脑门。

　　“哎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向灵兮也疼。

　　她恶人先告状，指着连同椅子被挤到桌角的顾唯，委屈怒吼：“顾唯！你欺负人！”

　　向灵兮不顾顾唯的反应，撒腿跑向沙发，趴在上面，将脸埋进抱枕。
　　顾婧仪吃完饭，见二人闹矛盾，问顾唯：“怎么啦？”
　　顾唯倚在椅背上，有口难辨。
　　向灵兮的声音闷闷传出来：“我要看电视！”
　　顾婧仪打开电视，调到动画频道。
　　差点闷死的向灵兮翻身，盘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沉香。
　　虽不是喜羊羊，但也能看。

　　顾唯认错：“兮兮妹妹，我跟你闹着玩的。”
　　向灵兮却憋笑，强力忍住想笑的冲动，免得被看出端倪。

　　嘿嘿，不用做题，还能看电视。
　　计谋得逞！

　　见她看得入迷，顾唯去做自己的寒假作业。

　　——

　　向灵兮抵不住零食的诱惑，每天到顾家学习。
　　她不用做饭，顾婧仪全包。早餐顾唯送够两人份，晚上吃完打包给钱秋叶，不仅省事，还实打实省钱。
　　钱秋叶千叮万嘱：“顾唯是顾婧仪的逆鳞，你老实点别欺负他。别得罪人傻钱多的傻子。”
　　“我知道的。”
　　钱秋叶捅了下懒散的向灵兮，小姑娘轻微晃荡，脱口而出：“怎么啦？”

　　钱秋叶提醒：“你要牢记我只供你到初中毕业，别跟着顾唯读两天书被他传染爱上学习，你有你的道，懂不懂？”
　　“放心吧，我每天都应付完事。”
　　“知道就好。”

　　钱秋叶去上班，向灵兮做年前大扫除。
　　顾唯和顾婧仪来帮忙。
　　向灵兮最近偷懒没做饭，洗衣家务却样样照旧。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清爽整洁。

　　两个小朋友配合拆下沙发套，换上干净的。
　　向灵兮一个激灵跳到新套的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对顾唯说：“休息一下。”
　　顾唯坐过去，在她耳边说：“我妈说给我买钢琴，今天到！”
　　向灵兮对才艺班没兴趣，“哦”一声，以示回应。

　　搞完卫生，三人回顾家。
　　顾婧仪进厨房择菜，顾唯从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在向灵兮眼前晃了晃。
　　向灵兮准确抓住，撕开包装，衔在嘴角，笑眼弯弯。
　　顾唯张开食指，隔空点了下妹妹的脑袋。
　　向灵兮挑衅地昂着头。
　　每天只有吃零食时，她才会表现出一丝丝文静可爱的气质。
　　当然，仅仅短暂的瞬间。

　　顾唯把笔和纸放在桌前：“拼一下‘孔雀’的拼音。”
　　向灵兮吞下巧克力，写下：kǒng què

　　顾唯欣慰：“终于记住了。”
　　“小意思！”向灵兮骄傲起来，得意地眯起双眼，“上次教的‘游泳’我也记住了！”
　　“你写写。”
　　向灵兮轻松下笔：yóu yǒng

　　顾唯用红笔在两个正确答案后面划√，趁妹妹心情好，写下一排拼音，让她圈出哪些是整体认读。

　　向灵兮圈出三个，顾唯在三个后面划√，把她漏掉的yuán用红笔圈上。
　　看她明显变脸，顾唯夸道：“兮兮妹妹，你今天进步很大，只少看了一个，非常厉害喔。”
　　向灵兮撂下笔，抄手靠在椅背上。

　　顾唯叹气，今天的主动学习时间结束，接下来要进入神游天外模式了。

　　下午配送员送来钢琴。
　　顾婧仪安排放在客厅角落，调音师现场调音，顾唯试弹效果不错。
　　向灵兮兴致索然，欣赏不了西洋乐器的音律美感，只觉像噪音扰得她堵住耳朵，逃到边上。

　　她想起一件事！
　　顾唯上学周末要学才艺，寒假十几天，还没去过！
　　向灵兮走过去，叫停：“你怎么没去上课？”
　　正襟危坐的顾唯停下按键，手指抚在凸起的琴键上，回答：“因为要给你补习，暂时停掉，等开学再去。”
　　向灵兮口快：“开学后你周末不给我补了？”
　　顾唯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不想补了。”
　　“不是啦，”向灵兮怎会爱学习，她脑子又没灌浆糊，改说，“我是说，你牺牲挺大的。”
　　顾唯站起来：“开学后我每天放学给你补，周末学艺。”
　　“啧啧，”向灵兮走开，“你最好每天备好零食，要不然我会想方设法逃离你的魔爪！”

　　顾唯寻着她的背影看去：“我不会食言。”
　　向灵兮做了个鬼脸，跑去厨房。

　　除夕来临。
　　顾婧仪如往年在厨房忙活。
　　顾唯在给向灵兮讲题，钱秋叶在嗑瓜子，垃圾桶旁边地上沾满瓜子壳。瞧死丫头要死不活的样，一肚子气，支开她去厨房帮忙。

　　向灵兮露出感激的目光，真是好妈妈！
　　谁家小孩过年还做作业啊！
　　顾唯太严苛了！

　　顾婧仪劐开鱼肚，抠出腥味内脏，向灵兮接过鱼，拧开水龙头冲洗。
　　“兮兮来啦。”
　　“我来帮忙。”
　　顾唯跟进来：“妈，我也帮忙。”
　　顾婧仪：“垃圾桶满了，你换条袋子。”
　　“好。”
　　一大两小的身影在厨房忙活到七点半，年夜饭备齐上桌开动！

　　向灵兮倒满豆奶，什么没吃，先干完一碗豆奶。
　　钱秋叶甩她一眼：“饿死头投胎啊你！”
　　向灵兮卖乖：“嘿嘿。”
　　“别嘿！”钱秋叶染上怒色，“你爸嘿，你也嘿，我拿针缝上你的嘴！”

　　这个时候，必须和妈妈站在一边，向灵兮数落不负责的爹：“提他干吗，晦气！过年都不回家，早在外面有女人了，妈你趁年轻给我换个爸！”

　　“死丫头闭嘴！”钱秋叶呵斥。
　　顾婧仪看在眼里。
　　以钱秋叶的性格，向云辞职不着家，她还能稳着不闹，顾的不是面子，是还有感情。
　　不然向家早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向灵兮不懂这些，撞枪口上，惹钱秋叶发怒。

　　顾婧仪识时务，取来准备的红包，分发给两小孩。
　　“哇哇哇，谢谢顾阿姨。”

　　向灵兮还没摸热乎，见钱秋叶摊手，熟练地上交，讨好道：“不生气嘛，我的好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

　　钱秋叶夹了块鸡腿塞她嘴里：“别犯贱！”
　　向灵兮含着鸡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