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军文青马花事》顾白蛋

21、第二十一章

　　赳化在西北历来就是重镇之一，四五丈高的城墙由糯米汁和灰浆切就，上建宽阔马道，垛口整齐。

　　吴英攻城之初，轰塌了北门的城墙，入城之后，草草修缮了一下，可压根抵不住青马的炮弹，战况激烈，打的吴英几次掀了桌子，他直觉地认为，对面的指挥官，应该不是那个莽撞的石大龙，而是以刁钻见长的贺天宝。

　　只是，他想错了。

　　齐清这一次，表现的极其强硬，无论当年已逝的马大帅多么宠他，齐清都没把手插、进军队里来，但是这一次一到赳化城外，就剥夺了石大龙的指挥权，直接命令攻击部队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面强攻，刚有个参谋表示质疑，就被齐清一耳光打出了血。

　　贺天宝不禁默默咽了下口水，往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参谋们整齐划一地退了一步，称了声是，带着人就出去分派活计去了。

　　齐清用一根手指点着地图，“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五倍，每一个方向都是进攻方向会让他们疲于奔命，没有重点防守的区域，意味着处处都是薄弱地带，攻进去之后，不要纵深插入，顺着城墙渗透，拿下所有的守卫部队，一定要快，吴英一得手，甘马、宁马就会随后而动。”

　　“就怕吴英狗急跳墙，那大帅——”石大龙焦躁地搓着双手，“万一大帅有个什么好歹……”

　　“他不敢。”齐清抬眼看了看，冷笑一声，“吴英要有这么大胆子，我就要他所有的人陪葬，大帅被俘之耻，决不是今日一仗可了，暂且让他再得意片刻。”

　　石大龙顿时默然，他认识齐清的日子，久的可以数到七年前，他还是个小兵，那时候齐清也才刚入伍，待人亲善，在底层军士之中颇有声望，后来都传言他跟了大帅，所以一日飞腾，石大龙也没太大的感觉，齐清还是那个齐清，亲切的，和气的，直到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石大龙脑中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夹着公文，清清爽爽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老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确实是没错的。现在的齐清，早就剥下了他文雅俊秀的面具，变得又狠又毒，有那么一瞬，石大龙在他身上看到了马帅的影子。

　　“贺军长，石军长——”齐清一把推开窗，望着远处战火纷飞的赳化县城，语调平淡却阴冷地道：“如果今天不能让吴英谈和，那青马军中再也不会用你们的位置了，我不太喜欢威胁人，所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们听得够清楚了吗？”

　　贺天宝回过脸来，和石大龙对视一眼，俱是满眼心惊。

　　“齐秘书，你放心吧——”

　　两双蒙尘裹土的马靴步伐一致地出去了，齐清远远眺望着赳化县城，心中暗想，马舒夜那样的人，怕是吴英再能忍耐，也该被惹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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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英面对着马舒夜，沉吟许久，马帅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年纪轻轻，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不念旧情，对别人那么狠的人，多半对自己也狠。

　　“马大帅，129军和第八军都在外面。”

　　马舒夜捧着八宝茶饮了一口，“我知道，而且你也支撑不了多久。”

　　吴英一磕茶盖，“那大概马大帅也猜到我是不会投降的。”

　　“我知道，所以你会把我拖出去讲和。”马舒夜一抬眼，笑开了，但笑意沉沉，露了一行白牙，平添了几分森森凉意，“我这个筹码值钱不值钱，还得吴司令说了算，齐清那人，我相信你有耳闻，你要是用我待价而沽，那可错了，齐清大概会一枪打死我，再找个马家子弟重新当大帅。”

　　“马帅的意思是在告诉我，让我别狮子大开口吗？”

　　马舒夜耸耸肩，“阶下囚岂敢做如此想，一切由吴司令自断。”

　　吴英当即恨得牙痒，沉声道：“马舒夜！老子不是到这里跟你打哈哈的，你出去告诉齐清，立即退兵，把赳化县城让出来给我，我还要青马三成的税收，要是做不到，就让齐清给你收尸！”

　　马舒夜挑眉，嘴角露了三分讥笑，“我死了，你活得了？我可是你吴司令最顶用的一块盾牌——”话没说完，就看到眼前一晃，吴英一枪托刮过了马舒夜的脸，马舒夜张了张嘴，吐出了两颗牙齿，像是两枚钉子，紧紧地钉在了地上。

　　“吴司令今日之威，马某记下了。”

　　吴英冷笑一声，顺手又甩了马舒夜一耳光，又快又准，“马大帅可以记得牢一点！”话落，他喝令副官将马舒夜绑了起来，拖上了房顶。

　　北门是最先被攻破的地方，本来已经损坏的城墙根本承受不了二次攻击，吴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把精锐部队集中在了北门，这使得石大龙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再继续深入，双方在北门斗得你死我活，反而忽视了南门，令贺天宝一举得手，还没容他迂回攻击，吴英就乱了阵脚，主动放弃了西门和东门，收缩防御，直到被压缩在数栋旧建筑内做困兽之斗。

　　一节树枝，一块白色手帕，在房顶摇了又摇，石大龙在望远镜中看了许久，这下下令停止攻击，枪炮声一停，齐清就出现在了阵地前沿。

　　“齐秘书，这——”

　　“你们退后。”

　　在细尘蒙蒙，废墟处处的赳化县城中，齐清一步步走到了阵地中央，在三层高的房顶上，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马舒夜，头发乱七八糟地竖着，外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饶是被人用枪杆子顶着走，还是目空一切的派头，又细又薄的唇牢牢紧闭，似乎是笃定了不发一语。

　　喊话隔空而至：“齐秘书，鄙人吴英，久仰了，打了这么久，鄙人有几句话想说，你我本是近邻，多年来相安无事，只怪马景军从中挑拨，为了我们的友谊，我有个建议，那就是请你现在立即撤军，将赳化县城划到我的治下，然后奉上青马今年的三成税收，我就将你们的大帅和俘虏完璧归赵，如果你不同意，我部将活剥其皮，处死俘虏，然后突围，请齐秘书三思。”

　　贺天宝和石大龙的眼珠子恨不得都要瞪出血来，实在是欺人太甚！

　　齐清挥挥手将脸前的细尘拨了拨，而后道：“吴司令的要求令鄙人有些为难，请给我们半个时辰想一想——”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舒夜又被连拉带扯地弄下房顶，吴英劈头盖脸给了他一马鞭，正好抽在了脖子上，一道血印子显山露水的凸了出来。

　　“马舒夜，你说不说话？你说一句话，齐清肯定听。”

　　马舒夜抿了抿嘴，置若罔闻。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说着话，吴英打了个响指，警卫兵从外面扯进了一个人来，马舒夜的眼皮跳了两跳，就见庆丰站在了他面前。

　　吴英笑得狠毒，“马大帅，我知道你是个不心疼人的人，你且看着好了——”他支使着副官从门外拎了把斧子进来，刚磨好的，刃上泛着幽幽蓝光，从旁两个人扑了上来，将庆丰压书案之上，吴英走前两步，将斧子刃稳稳停在庆丰手指之上。

　　“我给你三次机会，第一次，我跺他一根手指，第二次，我断他一只手腕，第三次你还不同意，我就砍了他的四肢，再找些人来慢慢地玩他——”

　　庆丰忍不住颤抖了，他的头发尽数直立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跌落，大口地喘着粗气，上下牙打着架，咯噔咯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辨不清是冷还是热，而那只手如同脱塘的鱼，不断地抖动，却不敢从蓝刃之下抽出来。

　　“吴司令，你何必为难一个副官？”

　　“马大帅，你又何必为难我呢？我只问你一句，同意还是不同意？”

　　马舒夜抿着唇，一双手青筋暴起，却始终不发一语，吴英的脸颊抖了一下，他将斧子抬了一抬，切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没人看清马舒夜是怎么从那个角落里冲过来的，他撞翻了吴英，挡在了庆丰面前，像一只被激怒的兽。

　　“我同意。”

　　在阴影的笼罩下，庆丰抬起了头，不知什么时候眼角蓄上了泪，在泪光中去看马舒夜，显得格外高大，他脊背微弓，被反绑着双手，胳膊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滴血。

　　“马帅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同意。”

　　吴英被副官扶了起来，他兴致高昂地拍着双手鼓掌，“看不出马大帅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呐！如此甚好，来人，给这位小哥松绑，好生伺候着，待马大帅为我们谈拢了条件，就放他走！”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马舒夜又被拉上了房顶，这一次，押他的士兵趾高气扬，齐清放下了望远镜，淡淡地道：“准备给吴英让路。”

　　“就这么答应他？”

　　“嗯，让所有人撤出赳化。”

　　“齐秘书，听听大帅怎么说啊！”

　　“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撤！”

　　“是！”

　　夏末，青马丢失了重镇赳化，吴英由马舒夜、齐清等人作陪，巡视赳化县城及下辖五个乡，并将青马当年三成税收纳入袋中，“青马不是马，骡子绕赳化，大帅不是帅，吴英裤下钻。”一时之间，童谣四起，在西北大地被传为饭后笑谈。

　　一月后，甘马、宁马犯边，遭遇129师顽强抵抗，丢下三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