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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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是死者的不幸，是生者的不幸。”*
043.
柯拉松是个大骗子。
奥菲莉娅的步子落在雪地上“吱呀”着刚被风雪藏匿了身影，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一边道歉着一边拜托罗交给西南海岸暗中监视的海军船。
这样一来这片雪地里就只剩他一人了。
柯拉松背靠着墙的时候就想起罗和奥菲莉娅的背影，看着漫天飘雪又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个雪天。
“以前到处流浪的时候，每到冬天就会有很多人死去。”
他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柯拉松苦笑着摇摇昏沉的脑袋，故作轻松地吐槽一句“这是什么冬天的宿命吗？”，终是不忍心再回想刚才可怜得仿佛要被抛弃的奥菲莉娅的模样。
044.
奥菲莉娅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幸运之神是有关照她的——她毫不费力地在第一个空房子里找到了一些剩余的药，因为是空城反而时不时会有过路人居住，留下来或多或少的，在这焦急的时刻派上了用场。
她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即便在雪地里狂奔的脚步实在笨重。
再次看见柯拉松时她如数家珍地放下找来所有能用的医用品，丝毫不考虑在这样户外的雪地里直接脱衣包扎人会不会被冻出个什么病情来，索性柯拉松也并不需要包扎伤口这种多余的举动。
“逃吧，奥菲莉娅。”他阻止了奥菲莉娅要掀开看他伤口的举动，他知道这些话对她来说可能太过残忍，也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
寒风吸进肺里一片冰凉好似要冻僵思维，奥菲莉娅抬头看看柯拉松，眼泪没有预兆的滑落进围巾，她盯着柯拉松要听个明白话，又固执地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听我说，奥菲莉娅。多弗肯定要来这座岛上，或许现在就在这座岛上的某个地方，我和他已经决裂了，他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哪怕是你和罗。”
“我一个人或许没办法带你们两个一起安全离开，但至少兵分两路或许能都活下来在海燕岛汇合。”
奥菲莉娅不说话，只是眼泪更加汹涌，眼中的柯拉松早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人形，任由他伸过手轻柔地摘下自己的眼罩，又用着粗粝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啊——真是漂亮的眼睛呢。”第一次看见她另一只银白色眼睛，他轻轻地发出赞叹，小丑的妆容扯出一抹讨好、安抚的笑。
奥菲莉娅眨眨眼睛，好像要把眼眶中所有的积水眨出来，沙哑着声音说：“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怨我也没关系，就算再痛苦也要照顾好自己。”再轻缓地给她一个拥抱，柯拉松系好她头上要摇摇欲坠的蝴蝶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奥菲莉娅，如果不知道要依靠什么而活下去的话，那就依靠我对你的期望活下去吧。罗就拜托你了。”
奥菲莉娅抓紧了柯拉松的衣服，这个怀抱和冬天一样冰冷，在窒息之前挣脱出来，潜意识让她想要逃跑。
怨自然是怨的。
再在这里呆下去……她会窒息而死的。
她不怕死，但却对这一刻的以后感到恐惧。
逃离这里之前，奥菲莉娅深深看一眼柯拉松，像是要把人刻进脑子里，然后语气狠决道：“柯拉松，我死也不会听你话的。”
045.
奥菲莉娅跑了，字面意义上的跑。
活像身后有什么追逐着似的，小小身躯在雪地里死命地飞奔着，她甚至无暇顾及呼吸，每一次喘息都让她痛苦且难以忍受。
但是她不能停下。
尤其米尼翁岛降下细线的牢笼，她逃出去的时候重重地摔进地面，积雪分明将地面埋得松软厚实，她却重伤到就像被十万斤重量压在身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身。
德雷克被突然跑出来的女生吓了一大跳，惊余好心地上前问：“喂，你没事吧？”
一声问询像是在后面催促，奥菲莉娅僵硬地将身体从雪地里拔出来，她不去看身旁陌生少年脸上该是如何神情——不用想她此刻的状态定是狼狈极了，更不用说被拿走眼罩后对世人来说无法理解的异瞳。
她匆忙而敷衍地拍打了身上的雪，又闷着头往前跑。
德雷克怔愣了片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看笼子里向他求救的人，又咬咬牙追上女孩儿的步伐。
046.
关于海军和罗和奥菲莉娅，罗西南迪从不觉得有什么会后悔或遗憾，和多弗朗明哥对峙时，他只担心奥菲莉娅的状况。
她临走前那句赌气的话可是让他苦恼到不行。
直到巴法罗和Baby-5带回来的消息——“刚才海军发来消息说他们保护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他悬起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你看，奥菲莉娅才不是什么没救了的家伙，她很听话。
他自顾自想着，要把这句话说给两年以前的自己听。
飘雪的天停了风，雪落得安静而乖巧。奥菲莉娅抗拒着海军拿来的薄被，比起那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慌乱地把话说得零零碎碎，跑得太过的身体颤抖着却用力抓紧身旁的海军：“救救、救救柯拉松……罗西南迪，你们是海军吧，他还在笼子里！”
在多弗朗明哥那里！
德雷克被女生上扬尖锐的嗓音吸引了去，只一眼就被那眸中的绝望冲击得身体都要跟着颤抖，不忍地撇开目光，他也有自己无法承受的事，在这样的气氛下只蜷缩起身体。
绕是海军见惯了这样场面，仍对看起来不大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安抚，他们说话都苍白。
而奥菲莉娅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抚，她有些崩溃面前海军围着他们两个孩子转，明明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明明她能做到的也只有向他们求助：“罗西南迪和战国大将联系过，他也是海军，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如果她此刻有理智在身上就能听出自己泣不成声的语调是断断续续的，可她一想到冰天雪地里那个讨人厌的柯拉松的尸体就肠胃翻滚，头裂开般刺痛得要无法思考。
她无法接受。
再这样下去都会死的。
047.
鸟笼收起的那一刻，奥菲莉娅宛若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窒息了一瞬，然后猛烈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鸟笼其实并没有消失，它化成了她身上无形的催命符。
“不好，那个小女孩儿跑了！”海岸的海军船上多遇难后的低迷气氛，岛上动乱还没结束，留守的海军一个没照看住，便在后面骚动着打破空气中的沉闷。
奥菲莉娅讨厌这样跑着，明明和死亡赛跑的人并不是她，却仿佛她就要在下一秒死去，所有声音都被她抛在身后。
但是她不能停。
即便她不知道她现在该去哪里——返回去和柯拉松最后一次分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任何人在。
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罗。
或者是谁都好。
只要能让她停下来。
柯拉松先生……
柯拉松！
048.
奥菲莉娅是在半路隐约听到了哭声，寻着找去的时候看见了罗。
终于看到人了，她腿一软就要直直跪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口喘气，向罗的方向慢慢走去，要调整过呼吸的频度，却在距离越来越近时，脚步又渐渐加快。
直到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奥菲莉娅才仿佛真正的“活”了下来。
就算哭也不能两个人一起哭。
她憋紧了到嘴边的泣音，学着海军说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抚话：“已经没事了、罗，我们见到面了……”
“但是……柯拉先生他……”罗啜泣着，和奥菲莉娅一样，抱住了彼此就好像抱住了浪潮中的浮木，想起最后一眼雪地里的殷红，悲痛得要不能停止。
“没事了！”奥菲莉娅打断他的话，她才不想知道柯拉松怎样——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我们……去海燕岛等他，这是约定好的吧？”她第一次觉得说话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咀嚼着每一个发音，怎么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北海的冬岛是一场场下不完的大雪，在冰冷的气流呜咽声中，纷飞起所有破败的与嘶吼的，再落下一万次，任其被雪白冻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寒冷与黑暗都望不到头，待一切结束后连脚印都被覆盖，就好像他们不曾来过。
柯拉松是个大骗子。
……
049.
从米尼翁岛到海燕岛并不需要太多航海技巧，毕竟身为邻岛，那是站在海岸就能望见对方的存在。
船上奥菲莉娅之前整理的行李箱里还有一些应急的食物，但是那并不足以支撑他们两个到达相约的城镇。
奥菲莉娅第一次痛恨北海的冬岛随处可见，和罗相互搀扶着在雪地里将积雪被踩下的吱呀声和风中的簌簌声听到耳朵麻木。
他们上了岛后就抛下了船，行李是一人拖一会儿的，耐不住冰天雪地里冰冷的侵蚀，两人的手和脚都要失去知觉。
奥菲莉娅不是没想过中途休息。
起码该找个避风避雪的洞窟生把火，缓缓再朝目的地走去。
可她也清楚，那么做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和罗现下最需要的是到城镇里去，去吃些热乎乎的饭，再好好睡上一觉——如果可以，能洗个热水澡是再好不过的。
这都是奢侈的。
但无论怎么说，在此之前他们必须不停地赶路，走出这片雪地才行。
谢天谢地她是个活人，呼出的气体还是热的，奥菲莉娅叹口气，然后狠狠揪起自己架着的人的耳朵：“虽然是有我搀扶着，但是你给我好好走啊，笨蛋。你要是敢在这里睡过去，我就把你脱光了冻成冰雕放船上让你游遍北海！”
细微的痛意拉回了罗的意识，比起被扯痛的耳朵，奥菲莉娅说话才更让他无语。他脸“腾”地红了，有天冷的功劳，也有奥菲莉娅的功劳。
撑力将重心从奥菲莉娅身上又移到自己身上，罗空出来的手捏了捏自己另一只耳朵，羞愤瞪一眼身旁的人：“你是个女生吧？说话能不能有点分寸。就算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在这里睡过去啊！”
罗觉得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奥菲莉娅也好，他们两个都不能在这里倒下。
如果要说原因那只能是柯拉松。
是柯拉松让他们能站在这座岛上奔赴下一个目的地，这条命至少不该这么快就被他们轻易浪费。
经此一遭两人都警醒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盼望这段路程能快点走到尽头，督促着彼此熬过旅途的最后一程。
当看到远处的灯火明晃晃地亮起希望，奥菲莉娅狠狠拍一下罗的肩膀：“得救了，罗。”
她故意拍打得很用力，让罗逐渐消散了的注意力落到远处城镇的光芒上。
离城镇近了，看着城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欢乐镇”的字样，罗又下意识地想逃避。
离得远时没有注意，近在咫尺时街上的人来人往令他心生恐惧。
哪有说改变就立刻能改变的习惯。
尽管柯拉松和奥菲莉娅让他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有所依赖、让他再一次地相信人、相信人性。
可过往被排斥的种种、弗雷凡斯的悲剧、他一路来被厌恶、伤害和疏远的身体绝望的记忆，都让他对这种场面畏缩不前。
罗不自觉地把牵着的手抓得很紧，和那双过去两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异瞳对上时也难掩忐忑。
他……真的可以么？
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去向人搭话吗？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