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沉浮》卿九殷

5、第五章

　　033.

　　燃起的火要灼烧了黑夜，冷月漠然地凝视红夜下的混乱，那些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将一切嘶吼吞噬殆尽。

　　她麻木地望着这满目疮痍的场面，奔逃流窜的人哪管她自顾沉默，狠狠地撞着她往前跑。

　　那声音聒噪吵得她眼皮沉重，视线里一把枪的枪口对准了她，夜色中更加漆黑冰冷的圆口拿捏着她脆弱的生命，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枪声中显得静默，不知是身体察觉死亡而紧张，她看着枪口呼吸急促起来。

　　脚步无意识的向前，就要踏入生命倒计时，有人影在眼前不停地走过，那枪始终如一地对准着她。

　　因为她是小孩子吗？居然在战场上被可笑的同情心左右。

　　士兵自我唾弃后稳住了枪托，她走近的速度逐渐快了。

　　扣下扳机的那一瞬她并没有看清子弹的轨迹，但死亡的寒意缠上身体的头皮发麻让她浑身战栗，终结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逃亡的人挡在身前的那一刹。

　　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溅到她脸上，瞪大了眼睛入目的是陌生死者绝望的面容，血淋淋的手搭在她肩上，再也没有哪句话在战火中如此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034.

　　大汗淋漓地撑地而起，奥菲莉娅不住地喘息着，怔愣的神色仿佛梦中情景还历历在目，夜风吹起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这才从极度的慌乱中逐渐稳定。

　　撩一把刘海都是湿透了的，借着月光，奥菲莉娅看了看一旁睡得正熟的罗和柯拉松。

　　上衣被冷汗浸透，黏腻得让她难受，就连眼罩也没逃过一劫，奥菲莉娅对着无人知晓的黑夜摘下左眼的遮罩，皎洁月下露出一只银白色眸子。

　　她睡觉也会戴着围巾，午夜时分惊醒时，拉高了围巾遮挡住脸，仿佛就有了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次过上和那个时候一样过上了流离的生活，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弗雷凡斯了。

　　奥菲莉娅捏着眉心，想起白天时说过的话，又看向罗面庞上的苍白。

　　如果她没记错，话题的伊始是“该不会你只是讨厌柯拉松吧？”。

　　啊……让她想想。

　　从那个地狱般的世界侥幸且无耻地活下来后，她有一段时间痛恨命运的阴差阳错。她明明早就厌倦了东藏西躲苟且偷生的日子，可依旧被那个时候玩笑般的存活给牢牢困住，等她反应过来后，已经被堂吉诃德家族给收养。

　　是好是坏从来不是她能够选择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或许是想安定的念法过于强烈，被柯拉松一遍遍扔出去的过程都在她脑海中模糊，日复一日她竟真就这么留下来了。

　　讨厌柯拉松吗？

　　奥菲莉娅那个时候当然对柯拉松喜欢不起来，头疼是有的，但讨厌又太言重——倒不如说是无所谓，善恶都无所谓，她不过是想有个落脚的地方，而最后她如愿以偿了，这就足够了。

　　那么现在呢？

　　纵容这个结果落得风餐露宿的地步，是她想要的吗？

　　奥菲莉娅轻摇摇头，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目光又看向天上悬月，第一次要看穿时光回到弗雷凡斯的无数日夜。

　　哪有什么真正的如愿以偿啊。

　　她只是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就足够了。

　　035.

　　正式加入这趟旅途后，奥菲莉娅反而没那么多矫情心理了，她觉得这还要算罗和柯拉松的功劳。

　　大抵是因为奥菲莉娅的那段话，让柯拉松彻底从出海以来面对她时心情不自觉的压抑中解放出来，他开始大胆地想要尝试着去改变什么。

　　比如说奥菲莉娅不符合小孩子年龄段的“无趣”。

　　对于柯拉松直白地向自己袒露这个想法，罗表示举双手赞同。

　　毕竟他看这样的奥菲莉娅不爽很久了。

　　于是这两人一段时间的状态曾一度让奥菲莉娅觉得自己在带两个小孩……

　　关于奥菲莉娅常年用围巾遮住的下半张脸和戴着眼罩的左眼，柯拉松和罗曾表现过极大兴趣。

　　从出海的一年前他们就不曾在堂吉诃德家族的聚餐上看到过她摘围巾了，对她模样的印象已经淡化成一张马赛克。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不听“因为我长得太丑了”之类的拙劣谎言，被磨得耐不住时奥菲莉娅只模棱两可地说左眼能看得见，就是不太能见光。

　　哦，结果下来奥菲莉娅容貌之谜还是不了了之。

　　罗是在后来才知道奥菲莉娅因为小时候四处流浪的事，所以一开始对寻医旅程那么抗拒，也从柯拉松嘴里听说她讨厌冬天的事。

　　当时罗看看只有一只眼睛的奥菲莉娅又看看抽着烟将自己的毛绒披风燃起来的柯拉松，一瞬间惊讶于两人背着自己发展感情，在盯着奥菲莉娅看了半晌看不出她平淡的眼眸中的喜怒哀乐后，把柯拉松关于她喜恶的判断权当天然的直觉。

　　……好吧，奥菲莉娅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一点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不过罗从她那只眼睛中读到最多的是无奈。

　　奥菲莉娅也有明确地表达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在柯拉松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恶魔果实的能力时。

　　罗吐槽着这个能力一点也不帅气，转头却看见奥菲莉娅炽热的目光崇拜地看着柯拉松。

　　……

　　“喂，你那是什么目光啊！”

　　“寂静果实超酷的，你不觉得吗？”

　　“那种能力怎么看都和酷沾不上边吧？！”

　　破案，先不管奥菲莉娅喜不喜欢冬天，她喜欢安静是真的。

　　奥菲莉娅身为女孩子的待遇也比罗好，从一开始被柯拉松提溜着看一旁能自己走路的奥菲莉娅这点，罗就意识到了。

　　奥菲莉娅：那真的只是因为怕你逃走而已。

　　路途中柯拉松经常会买些小玩意儿来哄逗奥菲莉娅，在堂吉诃德家族呆了快有三年的奥菲莉娅没有被Baby-5带的一起绑个大蝴蝶结，却在柯拉松的干扰下，有了属于自己的蝴蝶结。

　　柯拉松本来是想买粉色或者颜色嫩一点的，但是被奥菲莉娅婉拒了。

　　每当看见柯拉松对着奥菲莉娅一顿打扮，罗都会想吐槽这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恋童癖吗，答案是奥菲莉娅猛地朝他后脑勺拍一掌。

　　会被吓到的是Baby-5，又不是她奥菲莉娅，不打白不打。

　　036.

　　一路上的玩闹中，三个月过得飞快。而前后加起来的六个月让他们三人几乎要跑遍整个北海。柯拉松出海时的信誓旦旦早就摇摇欲坠，许多次奥菲莉娅会和柯拉松一样胡来地大闹医院，罗也从一开始抗拒到接受再到对这样的处境波澜不惊。

　　和柯拉松即便看不到希望也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的执着不同，奥菲莉娅偶尔会对这样的日子感到窒息。她会用那只眼睛看着罗，被他看透眼中隐匿的哀伤后，再被他无奈地说着“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啊，我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或者紧紧地跟着柯拉松，以无言地表露焦躁，然后被他狠狠地揉一把头发来作激励。

　　再一次被柯拉松安抚地摸过头顶，奥菲莉娅看着柯拉松摇着酒瓶走向前的背影，把围巾又拉高了点。

　　说实话，她觉得比起柯拉松直接面对的压力而言，她的焦躁算不上什么。

　　她本来是想安慰柯拉松来着。

　　刚想叹口气追上去，奥菲莉娅就感觉到有什么拽住了自己的手腕：“你和柯拉松都对我的铂铅病太上心了。”

　　罗眉头微皱着，原本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寻医历程没什么可说的，但看到两人为自己忧愁着，也被那份躁意所感染。

　　“你已经很多天没怎么好好睡了，就算捂得那么严实都捂不住眼底的乌青啊。”罗无奈中不自觉带上了说教的口吻，“你也想倒下吗？”

　　奥菲莉娅凝噎。这话很管用，她翻出行李中的睡袋递给罗，看着他不甘地说着：“我不会倒下的。”

　　她一字一句地咬字很清晰。

　　“在你倒下之前，我绝对不会倒下的。我和柯拉松都会找，直到我们不用再找为止。”

　　“所以罗，你绝对不能让我们这么快就放弃。”

　　罗少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喉咙有些发干，这种事情该让他怎么承诺啊！

　　他握紧的拳头都轻颤着，话语在嘴边绕了个圈，只是艰难地说：“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如果说柯拉松是因为D，那你又是为什么，奥菲莉娅？”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能轻易地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和柯拉松一样为了他的铂铅病而奔波？

　　奥菲莉娅和以往一样看着他，这次罗没再从中感受到那低落的情绪，倒是让他想起跟着堂吉诃德家族时她就常用这种目光盯着他走神。

　　为什么？

　　冷不防地被罗这么问着，奥菲莉娅一时间也哑然。

　　什么为什么？是为了自己也身患铂铅病？还是单纯的为了罗？

　　其实不论柯拉松或者罗、甚至之前在堂吉诃德海贼团，没有人知晓她的过去。

　　而她也从没想过这些。

　　她该怎么回答呢？关于弗雷凡斯和铂铅病……

　　“啊，谁知道呢。”她抬眸看一眼天边的圆月，最终仍选择了闭口不谈那段过往，“或许是对铂铅病感兴趣也说不定。”

　　或许是她真的想亲眼看他活着。

　　罗没再接话，他表情依然严肃，看着她回答完后默默地钻进睡袋背对过他，对她一番说辞难以真正相信。

　　他张张口还想问些什么，却扭头朝柯拉松说着他们要先休息。躺进睡袋看着天上的月亮，罗想着奥菲莉娅，想着她那只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过那些话，淡淡的垂下眼眸。

　　不管怎样，这场黑夜都实在是太长了。

　　他们都困在其中，不知道要朝哪里走才能迎来黎明。

　　即使如此也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罗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煽情的人，可当半睡半醒听着柯拉松句句悲悯的低泣真切地在耳边响起时，他翻身看到奥菲莉娅背对着他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过往的奔波、吵闹和医院的混乱在脑子里打架，他就像是被滔天汹涌的巨浪卷入海里，随着浪起沉浮着深溺大海，那水压得让他窒息。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沉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