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沉浮》卿九殷

12、第十二章

　　065.

　　奥菲莉娅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弗雷凡斯的雪与火，她旁观了好久，决定向飘雪的大火中走去。在脚步迈开那一瞬，被什么人给拽了回去。

　　她没能死成。

　　如果说刚醒来意识还很恍惚，她只盯着熟悉的房间发呆，那么在看到罗板着一张脸送来饭时，一切便不言而喻。

　　她想说些什么，看着罗冷淡的表情，又觉得许多话都太难被说出口。

　　这是一场对欺瞒者严肃的审判。

　　“……别那么看着我，罗。”她败下阵来，遮掩地头埋进膝盖里。

　　孤傲的小狼崽终于露出脆弱的脖颈，蜷缩成一团来表示自己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抵抗能力。

　　“为什么。你总要说出个理由吧？”罗压着几日来积攒的郁气，攥紧了拳头硬要听她说个明白。

　　奥菲莉娅哑然。又是“为什么”。她问了两遍自己，整理着语言：“什么为什么？”

　　“是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还是说为什么要隐瞒铂铅病的事？”

　　“很简单，就跟你看到的那样……罗，在一个人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的时候，起码死亡对她来说有意义。卡琳说得没错，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罢了。”

　　他想知道，那就说给他听。心口上仿佛长了根刺，奥菲莉娅叙述着她和贝拉娜和卡琳的往事，每说一句都伴随着淡淡的钝痛。

　　讨厌是说谎，恨却是事实。

　　奥菲莉娅从来知道卡琳的恨，离开富贵人家当下人后，她绕着弗雷凡斯的边境漫无目的地流浪过好长时间，直至战火焚烧中侥幸生存下来。那个时候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怪物”，全不如卡琳说的令她印象深刻。

　　她本以为提起这些事无足轻重，应该像浮萍被一阵风吹来，又被下一阵风吹走，可那迟钝的痛意密密地席卷而来，像在大海中颠簸，每一下都让她窒息。

　　这算是难过吗，卡琳？

　　这个答案注定送不到她耳边。

　　罗还是第一次看奥菲莉娅如此□□，无论是手术时她安然躺着的模样，亦或是此刻她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剥开了倾诉。

　　奥菲莉娅那只首次在他面前展露的银白色左眼并不如她说得那样不堪，忆起斯派达麦鲁斯时被捂得严实的初遇，罗不自觉生出自己是在做拼图的错觉。

　　从右眼、上半张脸、昏迷时的全脸，到如今他将她的一切一览无余。

　　不是说冷漠的或者奇怪的。

　　而是出乎意料的、脆弱的、美好的。

　　就如同她的经历让人怜悯，也……让他火大。

　　她习惯性地要拉高围巾来藏匿自己，手摸向脖子落了个空，于是把身体缩得更紧：“我不仅不知道该怎样活着，更不知道怎样才算难过。

　　“柯拉松先生倒是说过如果不知道要依靠什么而活下去，就依靠他对我的期望活下去。可是……”他连自己都没能活下来。

　　“别开玩笑了！”罗听不下去，猛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半句话。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因此可怜你而原谅你吗？开什么玩笑！你的命也是柯拉先生救下来的吧？少看轻自己的生命了！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吧？！被我救下来了那就好好的给我活下去啊！”

　　他说着上前拽住女生的衣领，用力的指根泛白，情绪并没有因为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豁然，反而怒火愈烧愈烈。

　　罗也不清楚自己在生气什么，他应该是可怜奥菲莉娅的，就像柯拉先生可怜他那样。

　　可他无法忍受……！

　　原来这家伙一直是这样活着的吗？！

　　那么之前那些坚强到底算什么啊！

　　明明一直以来……他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啊！

　　可恶……不甘心死了。

　　罗一想到他受过的苦难、奥菲莉娅都一一体会过，甚至是更加严苛，就无法想象看病那半年来她是怀着怎样心情把他当成责任一样对待的过往。

　　而他对此居然毫不知情。

　　他怨奥菲莉娅。也怨自己。

　　即便这份怨愤不知道如何发泄，但当他对上那双似有泪光在闪的眼睛时，还是心软地松了手。

　　奥菲莉娅起初怔然，直到眼泪挂在脸上引起不适，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哭。

　　慌乱地擦一把眼角的湿润，她语气生硬地道歉，却听罗好像更不爽地“嘁”了一声。

　　066.

　　那天以后贝波他们明显察觉到罗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们依旧很少看见奥菲莉娅，只有罗会在饭点端着饭去敲响她房间的门。

　　夏其吐槽过这算什么囚禁吗，实际上是夸张说法。

　　罗确实有看着奥菲莉娅不让她乱跑的念头，但没想过要真正困住她。

　　奥菲莉娅就更落得自在，排斥着与外界交流，缄默着很少说话。

　　沃尔夫最近一个月也不大在家里做研究，像是镇上有什么事要处理，时不时等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贝波好奇地问询过，罗只是安抚着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个家里所有人的身体状况他心里有数。

　　生活重新步入正规后，罗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好像要把“金屋藏娇”的那份一起补上。闲下来的时光他们也不浪费，无论是罗还是贝波都有自己想干的事，倒是夏其和佩金目前没有特别想干的事，就把“变强”的目标挂在嘴边。

　　就这么藏了半个月，奥菲莉娅才出了房间门面对贝波佩金他们。大概是女生一脸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有她在的场合，夏其几人安生了不少。

　　晚饭间，沃尔夫看见平日里躲起来吃饭的女生淡定地用餐，围巾塌在脖子上露出了总是藏得很深的脸，愣过后又不甚在意地搭话：“看样子你们两个的事是处理完了吧？既然处理完就好好履行Give and Take的义务！只要你在这个家里，就要提供属于自己的那份劳动力，懂了吗，奥菲莉娅！”

　　佩金三人屏住了呼吸，吃饭的声音小了许多，目光暗暗瞅向罗和奥菲莉娅。她的饭量一向小，吃的差不多了，规矩地擦擦嘴，然后才看向沃尔夫：“以前给你添麻烦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说话端的板正，但态度让贝波他们松了口气——看样子不是难相处的。罗在一旁听着，唇角悄悄勾起弧度。

　　有奥菲莉娅加入，夏其和佩金算是有“福”了。跟罗呆在一起看不下书的时候，她就指点两人训练。常是两人哭丧着脸让罗劝她放些水，可找罗告状是无用功啊，他只会看热闹地来一句“奥菲莉娅她有分寸。”，然后自顾自地看医书。

　　除去有中间人在两人面前提及对方，奥菲莉娅和罗之间的氛围依然僵硬。不过比起之前被人躲着的焦躁，罗沉得住气许多。

　　太平的日子向来容易被打破。

　　一天晚饭后，沃尔夫巡视了餐桌上的五个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宣布：“明天，所有人一起去欢乐镇。”

　　”还记得你们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吧。老夫应该说过，不仅要帮我的忙，还要到镇上去找活儿干。你们也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月了。差不多该履行约定了。说到底咱们的关系就是Give and Take。要是还想在这儿接着住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付房租和伙食费!”

　　067.[Law]

　　沃尔夫严肃地看着我们下达指令。

　　沉默的不止是我，我没听见他们开口先接上什么。

　　到镇上去。

　　听着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让我犯了纠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

　　一方面，我的铂铅病确实已经痊愈了，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理由了，应该不会再出现像以前那样被人排斥或吓到别人；另一方面，我也确实还对过去的经历耿耿于怀，那种尖锐的气氛像抹不去的污点如影随形，让我一想起来就止不住地颤栗。

　　但是，我也很清楚——我必须要迈过这道坎。

　　没空去想之前奥菲莉娅是怎样去镇上的。我不能再这么依赖她，无论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那家伙并没有表面那样坚强、还是说我要给我的三个小弟做个榜样。

　　所以当贝波怯怯地叫我的名字时，我就这么说了：“……老爷子说的话合情合理。既然我们有言在先，答应了去镇上工作，那就不能无视这个约定啊。”

　　“可是我，好害怕啊……一想到镇上的人看到会说话的熊会是什么反应，我就忍不住发抖。”

　　“那一直赖在这个家里，受着老爷子的照顾，游手好闲地过一辈子就好了吗?这样当然不对吧。不到外面去就只能原地踏步。”

　　害怕的不仅是贝波，佩金和夏其在这方面更加犯怵，说话都有气无力，看起来怕极了去镇上和人打交道的事。

　　我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关于铂铅病我受到的迫害，借着此话题卖弄着浅显易懂的大道理安抚着他们。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发怵，那你们无论过多久都只能裹足不前!只能警惕着周围人的目光，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难道这样的生活，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我握紧了好像有些颤抖的拳头，看着三人哭丧的脸稍稍变得明朗，心里闷得慌。

　　尤其夏其捧场地说什么如果他是我，肯定会吓得根本去不了镇上。

　　啊啊，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对啊！

　　我的手还在冒冷汗呢。

　　我想苦笑一下，或回头看看身旁奥菲莉娅脸上的神情，但我知道这些类似“没有信心”和“求救”的行为应该被停止。

　　就算加上奥菲莉娅，我也还是那个领头人，不，我必须是。

　　被比自己小又比自己惨的人如此照顾着实在是太逊了。逞能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罢，即便是为了我那微不足道的骄傲，我也绝不允许自己垂头丧气地依靠她。

　　没事的。

　　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三番五次地这么给自己下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