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我哥在做甚？》失智之冕

6、没有圣男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宴，性别女。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
　　路明宴输入学生卡上的编号，屏幕亮起，跳出一位高度拟人的少女形象。
　　“根据校规，每位学生都要参加入学‘3E’考试，接下来我会发放考试用具。请考生佩戴耳机，课桌里有铅笔和纸，自行取用。”
　　拉开抽屉，真的只有一打纸和几支尖头可以扎人的铅笔。虽然教授打过预防针会有新生摸底考，可这配置实在是简陋到敷衍，连橡皮都没有。
　　“听力考试即将开始，你将有两小时的时间将你听到的内容记录在答题纸上，有问题请按1……”
　　“这么魔性。”她连忙戴上耳机，调整音量。
　　开头是不知名的钢琴曲，路明宴疑惑了两秒，对考题根本不知所措。再过了两分钟，钢琴声依旧继续，她的答题纸上一字未写，路明宴盯着雪白的纸张发呆，手已经放到了按钮上，但是迟迟没有按下去。
　　因为渐渐地，从舒缓的试音声里传出呼啸的朔风，她愣对着白纸，眼里大雪纷飞。寒意沿着裤腿向上攀升，立体环绕声描述了壁炉里木柴的轻微爆裂。她仿佛置身于一座雪夜森林里的教堂，那里雪松倚墙而生，墙上镌刻着智天使的黄金肖像，红绿相间花环，布偶，与彩球都表明圣诞节近在咫尺。
　　认同了她的猜想一般，她又听到了孩子们的欢笑与悠扬的管风琴声，一场若即若离的圣诞弥撒邀请着她去参加，越往歌声的方向走就越如春天一样温暖……
　　*
　　看得出进入状态，隔音墙外面富山雅史和曼施坦因微微点头，戴耳机的女孩闭上眼睛。
　　路明宴自以为摸到求助开关，实际在外人眼中她右手握的是桌角圆弧，左手在一笔一画地写字。
　　“相当安静的灵视，这种时候耳机还能保持在头上不掉下来。”当时路明非也是答完后呼呼大睡，镇静地出奇。大家认为这是S级无与伦比的稳定性。可是现在再提那个名字，全部无奈地摇头——
　　零号病人疯了。
　　却不是癫狂错乱，而是在巴西任务后，用一种非常完善的逻辑制造出一位不存在的「恺撒·加图索」，现实真正存在的只有大一新生「卢西奥斯·加图索」。以这个人物的复杂程度看，他已经酝酿了数年。富山雅史尝试删除他，催眠过程中被路明非暴起打了一拳，到现在创可贴还没撕下来。
　　如今再看路明宴垂头默写，画完一张再抽出一张，与其他学生应有的群魔乱舞格格不入，只有两兄妹彼此的身影隔空重叠。
　　世界会疯，却没带着他们一起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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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就行？”
　　“这就完了，只要有反应你就是混血种，不用担心洗脑打道回府。诺玛会给你安排选课表，卡塞尔选课制修学分，入学学期没有严格要求。”曼施坦因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富山雅史似乎还有点事，路明宴见他脸上还有绷带。
　　“你好，我是你们的心理咨询师富山雅史，负责3E考试后稳定学员情绪，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和我说。”
　　路明宴不由得敬佩在卡塞尔，心理医生都要和病患搏斗，语言治疗不行就用物理疗法。
　　“对了，你的手表时间都调整了吗？这边夏令时钟会走快一小时。”富山雅史把手表递给路明宴看，花纹繁复的表盘上银蓝色指针向后倒转。
　　这教授居然反戴手表，她惊讶地看着表盘逐渐放大、拆解，幻化成一轮万花筒将她包围。
　　现实世界里心理医生扶着后颈把路明宴安置在椅子上，嘴里低吟言灵·修普诺斯，睡神与催眠，刚在灵视里走了一遭的路明宴根本没有防备，直接着了道。
　　“跟我聊聊你哥哥路明非吧？”

　　*

　　“我哥……我最近才知道我哥，我爸我妈面对的是一群不人不鬼的东西。”梦里路明宴情绪有点激动，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龙啊，清晨起来骑了车去找他。结果头顶桥上飞过去几个鬼影。然后我哥和另一个同学一刀把它们劈成两半。我站在远处根本不敢认他们，我很可耻地想那一定是幻觉，只是个长得像路明非的人，唯唯诺诺的老哥怎么可能一跳几米高，直觉告诉我去了就是死。”
　　“他不见了，跑下高架像一辆卡车乱撞。我才刚刚敢动，拿起手机要报警找救护车，手机里却有一条短信「去卡塞尔」。”
　　富山雅史心想路明非也料到学院出动人马来追他了，“他在那条短信里给你写了什么？”
　　“说是个好学校，去了可以信任校长和教授，都像父亲一样，然后还有……”说到这里路明宴紧锁眉头抗拒着。
　　挣扎地更厉害，言灵·修普诺斯挤压着她的精神，让她说出深藏的秘密。富山雅史已经在路明非身上吃过一次亏，对上S级更加小心，“如果你说出来，我们能更好地帮助你们兄妹不是吗？”
　　“……嗯，是的，要找人帮忙。”路明宴迷茫了一会，同意教授的说法。
　　“学院会让你变强，就像你哥碰上那些鬼影能一刀一个。”他继续引导着路明宴侧面泄露信息，“力量，在屠龙过程中必不可少，龙是远古时期站在权力巅峰的物种，即便如此人类还是将他们杀死在王座。卡塞尔是培养屠龙者的地方。你哥哥拥有了力量，你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们他和你说了什么……”
　　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内心在左右衡量，究竟是说还是保护住路明非留给她的名单？那上面有好多外国名字：恺撒、陈墨瞳、赫尔佐格、邦达列夫、源……文字里透着愤怒和绝望。
　　我要力量。

　　她在言灵声中慢慢睁开眼睛，金色瞳孔里流淌着火山熔岩。刚刚这个人提到了力量，她沉默着把富山雅史搭的手指一根根推开，每动一下对方就觉得有陨石撞进了脑海。
　　此刻，言灵·修普诺斯才是快任人搓揉的海绵，被挤干水分丢在地上。
　　路明宴走上前把心理医生拿不稳的手表放进他口袋，她不像路明非那般暴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警告。

　　王可以原谅你一次，因为不会有下一次。
　　“路明非让我转告你们，恺撒和陈墨瞳是真的。”
　　她绕过冷汗涔涔的医生，黄金瞳璀璨夺目。视线穿透图书馆地板，似乎锁定了地底某个目标。
　　然而学校依然沉默着，也没有警戒状态。
　　因为阁楼上副校长飞身而起，关掉了炼金矩阵的警报。“哎哟这两个玩意差点没把我吓死，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你们都得关一次地下室。”
　　“疯起来谁才是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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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的卢西奥斯·加图索开着布加迪威龙在山道上飞驰，这条向上的路很少有车，几年前才刚在路边上装了围栏和路灯。
　　掠过红树林再往上是层层叠叠针叶林，第一个“前方有熊”的标志与拐弯提示同时出现，他在高速中猛打方向盘，巨大的惯性像在坐小型过山车，身子歪向一边，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路明非给了他一个过肩摔，毫无预兆地揪着领子把他抡起来，按在墙上的挂画下：“你说谁不存在？恺撒·加图索是我大哥，你是哪来的冒牌货！”

　　再一个转弯与上坡，他踩下油门，布加迪威龙的劲头把他按在座椅里。
　　路明非的拳头到了脸边，千钧一发之际他紧紧箍住学生会主席的胳膊，使劲把它往外侧扭，但路明非嘴里的狠话还在继续：“恺撒才是继承人，你就是个跟着老不死起哄的走狗！”他猛的挣开卢西奥斯，再出拳的手却是刚才抓着他领子的那边，正中金毛好看的脸蛋，几根头发跟着进了嘴。

　　道路尽头出现挡路石碑，卢西奥斯一个急刹停下，安全带发出咔哒防止他飞出去。急停时后备箱里有明显的滚动声，是Carbon香槟联名恒温酒盒，今早新添加的。沉默之后，他提着不应景的酒瓶子走到山顶泉水边，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进去。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他被路明非揍了。

　　拳头硬碰硬的时候没人在乎你信谁名甚，长了张好脸反而更会吸引怒火。
　　烦心的事一起随流水浮现，大大小小零零碎碎。比如直到最近完结前，他老是被拿来和某魔法小说里可笑的有钱金毛放在一块调侃。

　　十年了，整整十年！有谁能想到那部作品火爆全球，从小就有人对着他的淡金色头发指指点点，说梳个背头比电影里好看。他用臭脸怼了回去，结果对方更起劲。如今比脸卢西奥斯颜值完胜，可偏偏他又和那个蠢爹相同发音。
　　他单方面拉黑所有。
　　“卢西奥斯”源自的可是罗马皇帝尼禄之本名。
　　然后路明宴背着一个挂黄色徽章的书包问他炼金术和魔法的关系。卢西奥斯想起来了，那倒霉玩意儿是路明非在环球影城买的。
　　他当即想问问路明非你看看你们是獾？还是被偷了蜜罐，恶狠狠去寻仇的熊？

　　两周之内，前有大的给了他几拳，后面小的无声抽着他耳光。大的疯起来打不过，小的把他的言灵按了回去却毫无自觉，不出意外就是「戒律」。
　　这两个神经病。
　　卢斯奥斯拧开香槟，这山顶上除了香槟也没别的可以喝，怪讽刺的。

　　*
　　除了诺玛没人知道他会在这里独自喝酒，父亲弗罗斯特日理万机，最近去北极拍下一艘豪华破冰船。而他几乎刚会说话就失去了母亲。
　　凭借初次灵视，他看清了母亲流淌着月色的姣美银发，她一定是个流落异乡的圣女，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质，仿佛与天上的星辰相互辉映，卢西奥斯的好脸便是得益于她。母亲鼻梁挺拔，唇形柔和，微笑时脸上洋溢着一份温暖的光芒，让人不由地产生无尽的敬仰和神往。
　　她教他的第一句话是西班牙语、德语、还是意大利语？父亲在游历阿根廷时偶遇了母亲，一曲后两情相悦……探戈是孤独者三分钟的爱情，当每一段舞蹈开始到每一段舞蹈结束。行走在音乐与情绪之上，让那些看似安宁的激情慢慢地随着一个一个音符迸发出来。
　　可最后时间还是战胜了一切。母亲迅速衰老，消失在急救室中。父亲挺着下巴参加完葬礼后离开，仿佛勾完了人生的一项清单。卢西奥斯在灵视中醒悟弗罗斯特什么都不爱，他只是按照既定的说明书走完人生每一步。无可挑剔却也毫无感情。他是加图索这台庞大机器上一个零件，制造卢西奥斯这样的小零件是任务。

　　他有点愿意相信恺撒·加图索是真的，一个驾着摩托车狠狠砸碎窗玻璃跳出古堡的人，一个如路明非所描述在安珀馆开聚会，邀请所有人跳探戈的主席。

　　卢西奥斯也可以如此邀请，可是总觉得少了某些激情，内心澎湃呼声碰上看不见的墙壁，像他的言灵「琉璃梵城」一样，凝固的保护罩隔绝情感。
　　记忆里有很多诸如此类，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极少有什么是他能做的。每份教导都在无形中雕刻着他的模样，成为理想中的加图索继承人。
　　不，或者说是一个过渡品，死后毫无波澜地被添在族谱上，加入代号长老的骷髅团。一生执掌权力，看似强权强势，但所有忙碌的目的都是为了等待真正的破局之人。
　　眩晕感又来了，每每他对不存在的恺撒持有正面态度时脑袋里就波涛起伏。
　　灵视还是言灵？他摇晃着站起来想开车回到学校的炼金矩阵中去，覆盖整个校园的「戒律」可以缓解不适。卢西奥斯摸着裤带口袋，一把钥匙滚出来差点落入泉水。
　　头晕眼花地开不了车，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诺玛叫人，天色已暗，路边照明灯绕着山路围成一串，摇晃的视线里像萤火虫慢悠悠地飘动。
　　手机呢？他找到钥匙又找不到手机了，只好先进车子开大灯。灯光下座位旁有两个孔，其中一个留给限速钥匙。小钥匙呢，他疑惑地看着掌心，他是不是被路明非打出脑震荡了？
　　“诺玛，我另一把钥匙在哪？”电话里他口不择言，直到清冷的山风吹过才醒了一点，“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在后山，请派人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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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宴蹑手蹑脚地摸到303宿舍门口，与其说是摸还不如是开了门直接走两步。她和维多利亚被安排在对门304，之前住着狮心会一姐苏茜，有学霸光环庇佑。
　　门居然没锁，听别人说路明非之前的舍友芬格尔毕业了，他那间就成了单人房。
　　里面的生活气息很淡，加入执行部后‘零号病人’就满世界地跑，回校报告后又急匆匆的赶往下一个地方。被子叠的和宾馆里一样不近人情，桌上东西也都收进了柜子抽屉。

　　她慢步踱到了书柜，某种只有兄妹之间才习惯的高矮排列方式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会小时候看柯南，图书馆一集犯人用特殊方法在书本里藏物品，之后他们也模仿着藏小东西。

　　路明宴伸手拨开几本，看命名它们是同一系列，大小与临近的书本不同，理应缩进的深度也不一样。但所有书都以强迫症的方法排得整齐。
　　路明宴夹了张餐巾纸摸走这几本炼金工学，书后面没藏东西。那么就是在这几本里面？她一一翻开。到最厚的一本时，破烂的书脊发出线绳崩开的声音——

　　一把钥匙掉了出来。

　　路明宴眼疾手快地接住，

　　“布加迪威龙，恺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