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回家吗》借点勇

2、方导，认识你很高兴

　　陈澈一愣，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害羞又惊慌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男生竟然是这样一部电影的导演。他对自己刚刚的唐突和冒犯感到有点抱歉，于是露出温暖又帅气的笑容，语气惊讶又真诚地说：“真的吗？我很喜欢。”

　　方郡呆呆地看着这个笑容，对这场只有一位观众的电影的失落感突然消失了。他眼前一亮，激动地问：“真的吗？”

　　这是方郡毕业后拍的第一部电影，他实在非常好奇观众的反馈。这部电影上映不到一周，票房非常惨淡，排片率很低，排片时间也基本不是早上九十点的场次就是晚上十点半以后的场次，他虽然本就对票房没有抱什么期待，但看到成绩如此惨淡也真的每天都在很认真地难过。听到眼前这个男人说很喜欢，他觉得这几天来的沮丧感消散了不少。

　　不知怎么的，看着方郡丰富鲜活的表情，陈澈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许多，这个无聊的夜晚貌似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他满眼笑意地点了点头，略带揶揄地说：“嗯，你刚刚不是一直盯着我看吗？没看出来我喜欢吗？”

　　方郡瞬间又羞红了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澈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我不介意。”

　　只是有点失望，我是真的很想跟方导回家。他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着，说出来的却是：“我很开心今天能以这样的形式认识方导。”

　　方郡惊讶得有一瞬的愣神：“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被认出来。

　　“嗯，刚刚片尾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陈澈看着眼前的人，此刻尤其庆幸自己刚刚特地看了眼导演的名字。

　　“为什么呢？”方郡既紧张又好奇地问。

　　陈澈当然知道方郡期待的答案是什么，轻笑一声，爽朗地说：“当然是因为你拍得好呀。”这也的确是他的真心话，不然他也不会特地留意导演的名字。

　　“真……真的吗？”方郡说话的语气混杂着不可置信和激动，“可以具体说说吗？”

　　陈澈稍稍思考了一下措辞后，说：“首先，你的镜头感很好，拍摄的画面很美，但不失真，很有质感很高级，让人光看着画面就觉得很享受，这是很多导演都做不到的；其次，叙事和剪辑手法都很有意思，简单的剧情让你拍得竟然有点引人入胜。说实话，这个故事剧情其实有点俗套，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很强烈的冲突和转折，我这个点看都没睡着就说明你已经成功了。”

　　说到这，他可能怕方郡误会什么，又补充道：“我说故事平淡，不是批评你，相反，我觉得这正是这部影片可贵的地方，平平淡淡叙事，不耍滑头，不哗众取众，这点在这个年代的新、老导演里都很难得。”

　　方郡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精致、气质卓越、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感觉这几天的气馁和沮丧都烟消云散了：“你好专业，你是专业影评人吗？”

　　陈澈噗嗤一笑：“不是，我只是说说我的真实感想罢了。”

　　这时，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进来清场，他们于是并肩往电影院外走去。

　　“你还会拍第二部电影吗？”走出电影院的路上，陈澈侧过脸看着方郡问。

　　方郡没想到陈澈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希望会，但是这部电影的票房很惨淡，恐怕没有人敢再给我投资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失落。

　　“那你知道票房为什么惨淡吗？”陈澈停下脚步看着方郡问。

　　方郡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说：“有很多原因，文艺片本来就不是主流，还有就像你刚刚说的，电影剧情过于平淡。” 他的这部电影制作成本很低，没有大明星参演，也没有任何宣发，再加上虐心的排片量和排片时间，上座率低实在是情理之中的。

　　“我刚刚尽挑好话说了，现在想听听一些批评吗？”陈澈问。

　　方郡当然想听，立刻使劲点头。

　　陈澈真心觉得方郡很可爱，而且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可爱而不自知，很容易引人犯罪。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儿生气，于是严肃地问：“你每天都在这儿这样问别人的反馈吗？”

　　方郡一愣，不是说要提批评意见的吗？怎么跳到这儿来了……而且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还有这质问的语气……为什么？

　　他突然有点儿心慌，慌张地眨了几下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你……是第一个。”

　　意识到自己这通脾气发得没头没尾没理没据的，陈澈瞬间收起了自己的锐气，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方郡很惊讶，对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好感又增加了许多，刚刚原本紧张地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他感激地笑笑，说：“谢谢。”

　　陈澈见方郡这副单纯的、对陌生人完全没有防范心的样子，不知为何又是一阵郁闷，但他又觉得如果又生气就真的跟个神经病似的了，于是又清了清嗓子，回到之前的话题。他突然想借机教训教训方郡，于是顺势把原本要说的批评点改了，说：“我觉得你拍的其他都很好，但你好像不太会拍爱情。”

　　方郡没想到陈澈说的是这个点，有点不服气地说：“可是爱情不是这部电影的重点啊。”

　　“不是重点就可以不好好拍吗？”陈澈毫不留情地反驳。

　　方郡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有点委屈地低声说：“我也没有不好好拍。”

　　陈澈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般，面带微笑地说：“你只是不会，对不对？”

　　看到方郡闪躲的视线，他又补充道：“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方郡简直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不敢看陈澈，嘴巴嘟嘟囔囔的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陈澈快要被他逗死了，使坏地把脸凑到方郡眼前，心情愉悦地看着他，用轻柔又诱惑的声音说：“我教你吧。”

　　方郡估计被吓傻了，条件反射地后仰了下脑袋，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拼命摇头。

　　陈澈简直被方郡可爱到了，开怀大笑起来，他很久没这么开心地笑了，但他怕玩笑开过火了把方郡气走，于是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方导，我开玩笑的。我真心觉得你很有才华，如果我是投资人，我会投你的第二部电影，所以不要灰心。”

　　陈澈说这话的语气非常笃定，让方郡忍不住想要相信，他既开心又感动：“谢……谢谢。”但他想到这部电影拉投资时被投资方一次一次地拒绝，以及现在好不容易拍出来后惨淡的票房成绩，又失落的低下了头。

　　陈澈不太会安慰人，对导演圈也不是很了解，因此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好的范例来鼓励方郡。他突然想起他的……算是前男友吧……章洵，第一部电影出来时的情形，市场反响很差，票房成绩也很差，而现在，章洵已经算是业内颇有名气的导演了，于是说：“你知道章洵吧？他的第一部电影还不如你呢，你可以去找来看看。”

　　方郡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拿他跟鼎鼎大名的章洵相比，还说自己比章洵优秀，一阵感动，眼眶和鼻子都有些泛酸：“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心里好受多了。”

　　方郡只当两人是萍水相逢，过了今晚就不会再见面了，因此一直没有问陈澈的名字。

　　陈澈从来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

　　两人于是就这样告别了那个夜晚，告别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