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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乌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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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常安跟千鸣一起侍弄着花草。
乌龟被带回来，放在阴凉的地方让它独自生长。偶尔千鸣也会去看看，顺带着程常安随他作了常客，时不时还投喂一下的那种。
只是明玥的灵魂早就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乌龟自然也就不太动弹。久而久之千鸣便也失望，任由这只乌龟越来越大，但却像个会喝水的石头，或是能进食的面团，在角落里沉默膨胀。
这个家里，只有程常安不知道还盼望着什么，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乌龟与狗一同陪伴他成人，母亲虽然变得日渐沉默，却也会给他足够的关心。
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了，身边有亲人也有爱，有自己光明的前途，还有身后支撑着他前行的家庭与财富。可他仍然每天都有心事，任由灵魂卡在一个角落停滞不前，也不说出心事为何。
只在一个夜晚，程常安正在家里研究着机械原理，突然就听到不远处的千鸣低声哀嚎起来，爪子隔着一层地毯，不知抓弄着什么。
“嗷——”
他听起来很痛苦，前爪向上够着伸直，打下来了自己的铃铛。
“砰——”
清脆如玻璃碎裂。
“月牙？月牙你怎么了？”
千鸣没法开口。他脑中突然出现一阵钝痛，紧接着是每一根神经都被人踩在脚底或是弹弄着的折磨，连话都难成句。
“嗷——”
有人在他的灵魂里作祟了。
但不得不说，他想的没错。
明玥穿过的那面镜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平行世界，而是千鸣的过往。
镜子以外，夏明遥悄悄现身，魏征给他随手分了一壶酒，谈笑道:“你倒终于把她弄过来了。”
“可不是，费了好大功夫的。”
“业障尽消，轮回自然，然后呢？”
“那大概就是带她看看日后了，她最牵挂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能不能给她编织出来。”
“她家人现在如何？”
“前两日你见过。”
“哦。”
两方不再说话，只看着镜子里面的明玥，而明玥看着桌台前逢场作戏的两个人，嘲讽只三分真心的虚情假意。
她仍然以为这个世界与她一体，不过没弄明白其中的逻辑道理，只好就这样旁观。
程千鸣生得确实貌美，是比起对面的林幼安也不遑多让的漂亮，也是因此，他许多次相亲都在第一面宣告失败，只有林幼安因为这张脸能让他坐住。
但或许也仅限于此。
“不知道林小姐吃不吃这些，我口味小众，还请海涵。”
林幼安手指攥紧了长裙的上游，卡得中间那段偏高一些:“没关系的，我……”她实在说不出口味小众这样挑剔的话，便以包容的姿态，“我并不挑食。”
“这样就好。”
恰在此时，明玥端着他们点的菜，站到一旁，微笑解释:“先生，这是您要求的三分熟牛排淋蜂蜜芥末酱和黑椒蔬菜沙拉各一份，外加番茄鸡蛋墨西哥卷和香酥可乐鸡排。”
程千鸣脊背靠住凳子，轻佻挑眉，像是正在示意对面的女士:“请吧，不挑食的林小姐。”
林幼安看了两眼，又抬头，面色犹豫:“这……”
“如果我们口味不合的话，还是尽快分道扬镳吧。”
“不是……”
林幼安指了指盘子，小声道:“你点少了……”
嗯？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裙子更高了:“我一个人大约吃这些，难道你不吃吗？”
女孩羞红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确是跟外表完全不相匹配的怪，有些与众不同的孩子气，和那张漂亮面庞一起落入了程千鸣眼中。
林幼安害羞的这段时间里，程千鸣一双眼毫无绅士风度地上下扫视两回，在明玥都要忍不住用叉子戳上去时，他却换了姿态，忍不住轻笑出声。
坐正，调整领带，十指交叉上桌。
“方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程，叫程千鸣，日后，请林小姐多多关照。”
手里的爱突然亮了，虽说微弱，却是存在的。
明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捏紧了拳，光芒好像挣扎了一瞬，又跳跃着消失了。
【已捕捉到爱意】
【已成功拦截，请问是否击碎？】
【已确认】
“嗷——”
在现实世界里的千鸣已经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被剥夺，有什么被覆盖，有什么在他脑子里不断翻涌成灾，又终于平息。
“幼安……”
他突然呢喃起来，脑子里的灵魂跪趴在地，一只手撑住，一只手紧紧攥住胸口，声音如常只带了抖，语气却迷茫。
那是回光返照的一瞬间。
“幼安……是谁？”
观戏的两人连酒都喝不下去，死死盯着那只抓着光的手，气定神闲已经被丢了个干净。
魏征皱着眉头，问:“她怎么自带系统的吗？”
“不该，这并非她的轮回，声音应当来自于神格里的天命，为了避免错误和修正轨迹才出此策，估计完成后就消失。”
“这样啊……那她现在是需要完成哪些？”
“你不知道？”
“人可是你丢到我这儿来的，我怎么知道？”
夏明遥无奈摇头，星盘转动八十一下，定格在数个方位——爱，欲，哀，怒。
“七情六欲里九个都得来一遍？千鸣是做了什么滔天祸事，让轮回镜这样对他？”
夏明遥不说话，盯着那份星盘发呆，良久才轻笑一声:“都是报应罢了，这几个全是千鸣剥夺了的，轮回镜这是要报复回来。”
“明玥下得去手吗？这毕竟是她过去的朋友。”
“她可从来只想到自己的家人，在家人面前，一切都只是任务。”
镜子里的明玥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着，手里是碎裂的情爱。千鸣对林幼安的初恋算作整个轮回里最轻的牵挂，虽然长久，仍然脆弱。
只是捏碎的那一刻，她有了一种隐蔽的快感——原来把债讨回来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让明玥被锁在一场谎言中，不能遇到轨迹里应当出现在24岁的心动，所以，轮回代替她弥补了遗憾。
接下来是什么呢？
啊，是友爱。
她闭上眼，又睁开，世界已经变换了一番模样，大街上的人已经换上新装，高楼耸立，中心有块裸眼3D的大屏幕，整个路口都能看见。
这应当就是程千鸣见到友爱的时间了。
只是，明玥皱着眉头数了数，总觉得时间有点对不上。程常安应该出生没那么晚，毕竟这对夫妻看起来都尚且年轻，这个时候，千鸣怕是都死了。
死了……
那他怎么遇见了自己的朋友？
就像是要即刻回答她的问题那样，转角处，一只猫踩着愉悦的步伐出现，紧接着，身后跟了一个沉默的男孩。
他叫程常安。
明玥几乎是以一种看荒诞闹剧的心态面对着这一幕。她现在作为一个路人，穿着一身寻常的校服，就像是程常安的旧友，抱着书，戴着眼镜。
现在，该路过了。
“程常安同学！”
才八岁的女孩子一蹦一跳，脑袋上顶着两个高高的马尾，笑着来到程常安身边:“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没想到这孩子也能有朋友？”
“啧，怎么说话呢，这孩子多好一人，招朋友喜欢不是很正常吗？看看这脸这成绩。”
耳边传来对话声，仗着女孩听不见，说得肆无忌惮:“但是这孩子长得好面生啊，不过挺乖的……程常安应该不会早恋吧？”
“亲爱的明玥小姐，请把你脑子里的青春校园青梅竹马小说一口气拖进回收站，OK？”
“……”
“古代言情也不准想！”
“哎呀你好烦！”
在只有程常安听不见的地方，猫咪身体里两个魂魄相谈甚欢，就好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朋友那样，走在路上谈天说地。
程常安在她面前停下，小小的男孩身形也板正，朝她点点头，问:“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没有关系！我认识你！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是你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
眼镜下是一双笑眼，女孩看起来很开心，于是男孩也不忍扫兴:“好的，我现在认识你了。”
“那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这样突兀又冒昧的话惹程常安皱眉，可是耳边的两个灵魂却热闹起来。
“哇好有勇气的女孩！这是个E人吧？”
“什么叫E人？”
“哎呀忘了你是个老古董，就是说这是个外向的女孩，很容易交朋友也很喜欢交朋友的那种，社交能力者。”
“哦——那你呢？”
“我？我是个铁血i人，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这一刻，女孩的掌心亮了起来，微微发烫，对女孩提醒着它的存在。
【已检测到友爱】
“只是觉得，你一个i人也挺适合当朋友罢了。”
【已成功拦截，请问是否击碎？】
镜外的两个鬼神坐在一排，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这朋友说的居然是她吗？”
夏明遥靠坐在凳子上，嗤笑一声:“也活该这人的德性，能遇到一个朋友都不容易。”
“不过你看，她是不是在犹豫？”
明玥的手上仍然能发出光芒，那双手被隐藏在胸前的书上，扣着书脊。外向的任务者对宿主敞开心扉，面对面之中叫年轻宿主不知所措，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体会陌生的友情；内向的灵魂也在做任务，可是朝夕相处之间，友情逐渐产生，甚至因为新鲜，超越了初恋的怦然。
明玥低着头，双手愈发扣紧。
【请宿主决定。】
“诶，你说他会不会有了朋友之后，就开心一些？灵魂里总得有一块属于朋友吧？”
“你说得对，但是他会不会答应还是个问题呢。”
“那你说明玥还在犹豫什么？”
“当然是心软啊，这毕竟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朋友。”
众说纷纭。
明玥抬起眼，落到程常安的无措中，却看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对她说:
“好的，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在程常安礼貌的微笑中，决定产生。
【已捕捉宿主决定。】
这就是友情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