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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乌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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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正要踏入，却又被夏明遥拦下。
他没打算让明玥窥探到什么，低着头问:“你要确定你想好了。”
“如果这一步踏出去，你就真的得走我安排的路了。”
不是说所谓的过往不再，也不单单指的是任务好赖，而是当这一步踏出去，入了地府，就会有新因果产生。
千鸣也好，他也罢，大家都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使命，只是媒介都得是明玥。夏明遥自认不算高尚的人……呃或许本身就不是人，但他仍然希望明玥想清楚。
算是补偿吧。
只是这条路从来不好走，他在千年之间锁尽了喜怒哀乐，在这些宿命里打转，而今也是最近的一次，几乎临门一脚，就能窥破天光。
犹豫和提醒也只为了让明玥安心，毕竟因果轮回就在于此，明玥若是要再深入下去，夏明遥不保证最后的结果——他只是个守护者。
守护宿命里的安全，完成宿命里的职责，然后回归到宿命当中去。也许对明玥来说，这只是一条条任务，随着她的目的一步步生成，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梦想做出的努力。
只是这一步之前他们都盘旋在程常安身边，再踏入，就失去后路。
他以为眼前人听到后会犹豫，谁知明明就是绝顶聪明能听懂的女大学生，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当然确定。”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回家。”
“哪怕成了神？”
这已经是他最隐晦又直接的提示，明玥不可能听不懂，但她笑笑:“如果我有可能成神，我还是想要赶紧回家。”
蛋糕真的不能放，保质期很短的，连一个生日都撑不过。
夏明遥沉默了一瞬，不说话了，把手往前换了个方向，就从阻拦变成邀请。
“走吧。”
我们恋家的神明。
程常安那处并不知晓地府里的动静，或许是乐不思蜀，又或者算是沉醉不知归路，总之，千鸣已经习惯了每天醒来就照常守护自家珍宝的日子，许久不过问地府的消息了。
“嗷嗷！”
今天过得好吗？我的孩子。
“嗷——”
与你共进晚餐，十分愉快。
天伦之乐麻痹了他的神经，程常安每日每夜与他共处，但总给千鸣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起初是因为他总在放空，到后来就是反常的一些举动——给月牙洗澡的频率增加，与他一起出游的次数增加，连各种美容美发的时候都要在他身边，尽管每次结束都回以落空的表情，千鸣还是难以理解。
他就像是在等待谁。
明月照过窗子，千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沉思，难得用上的神经与思绪有点卡顿与打结，可千年来的修为摆在那儿，大方向总不会错的。
“今天明明没怎么出去玩儿啊……”
趴在地上的时候，从道理上来讲最适合静思，但千鸣沉浸在一片喜悦汪洋，总是想不到原因。
“他只是个人类啊……”
或者说是逃避了。
而明玥此刻站在了没有来过的门口，目送夏明遥一点点隐入黑暗中后，她转过身向地府走去。
“倒也真没想到……”
这是她头一次以做客的身份来到地府，作为一个半死不活的灵魂飘飘荡荡地来过，作为一个错误跌跌撞撞地来，却都不是现在，用正儿八经的灵魂，鲜活的状态，心脏在跳动，坦坦荡荡地来。
地府的样子并不是她记忆中那种，也许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地府长什么样子，此刻看见一草一木都觉得新奇。
彼岸花生长在桥边，可桥跨过的那条河是暗沉沉一片，好像有风浪，又像是哀嚎，总之听不清动静，只知道有。
雾气弥漫，尽头一锅汤水，五面镜子，年轻女人煞白一张脸，抬眼望过来，却只有瞳仁:“你是谁？”
“我是明玥。”
“这里只收死人，不招待客人。”
“我不是人。”
她转了个圈，神光微微照出来，倒映在孟婆的双眼中。
她笑道:“原来还真是个贵客，难怪呢……”
挥挥手，扯动挂着的一条铃铛，叮铃铃响。
“来人，招待一下了。”
“孟女士，我是你的看门狗吗？”
从远处飘过来一个绿袍，落定才能看出是个人形，满面笑意，好像这里不是幽暗阴森的地府，而是处处春意的森林，走出来一个山神，馈赠着自然。
他往前走两步，先看了眼镜子，不满道:“你这镜子都雾了！谁看得出生平啊！”
锅里奋力拿着勺子搅拌的双手突然抬出，带着汁水指到来人面前:“少废话。”
来人双手迅速举起，同时后退一步，歪歪头表示投降，才终于把目光落到明玥身上:“咦？”
他看着明玥，却能直接透到命簿，可命簿上这不是神也不是人，连生死都难定，让他提起了些兴趣:“你是何人？这儿可不收死人的。”
明玥在一旁看了许久，猛然听问，皱着眉歪过头:“可她说你们这儿不收活人。”
“哦，我们这儿就压根没人。”
明玥低着眼，好声好气道:“有人说让我来，我就来了。”
“嗯？敢问何人？”
地府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他连在阳间都只有个评不上级的庙，阴界守住的地方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明玥已经知晓面前人身份，毕恭毕敬道:“回魏判官，引路人夏明遥。”
魏征的笑容突然僵住，手中善簿也不再拍打另一只手心当乐趣，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一声:“夏明遥带来的啊……”
那身份可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来地府？这是什么打算？这人来孟婆这儿的入口，不就是想要见他吗？
来轮回的？
不过看眼前人一脸无知，可能连自己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的样子，魏征便拍拍衣摆，轻咳一声:“先走过明台，不必饮汤，与我来吧。”
总算是进了入口，明玥在强光处眯了眯眼，走过去后到有些“洞天石扉，訇然中开”的感觉。她去过钟馗那里，只是一条无穷无尽的队伍，漆黑一片，这里却处处整洁，就好像是专门等待着贵宾来。[1]
“这儿是善处，当然比那地方排场好。”
魏征走在前面，冷哼一声:“我掌善，这里只有善者才能来，对标你们那儿怎么也是在火葬场里坐沙发的地位，怎么可能像他那样。”[2]
“随我来，先断善恶。”
明玥似懂非懂，随他走到镜台，难得又见到自己容貌，下意识多看两眼，咦了一声:“这镜子展现出来的是真实模样吗？”
哟，长得不一样了？
魏征饮了口茶，往她那儿边走边解释。
“不是，我这儿也会避免误判，先看两眼是人是鬼，若你是个人面兽心的，这里就会照出畜生样，若你是个……”
他看着明玥照出来的神佛相，金光照耀，面目慈悲又美貌，突然沉默了。
善恶也会有对比，明玥见不到他在镜中的样子，魏征却能看见自己在先善的标准下，呈出的扭曲面部。
“没事，不是畜生就好。”
尴尬地挥手散开镜像后，他抽了本书出来，果不其然从中收到夏明遥的留信。
“断前世，知来生。”
这儿虽然没有鬼气阴森，却总归是不见天日的地方，明玥在一旁等待魏征，哪怕他半晌一面也没翻过去，也只是打了个冷战，觉得这地方真冷。
“您……”
“没事。”
魏征突然关上书，重新挂上笑脸，引她重新来到镜台。
“我看见他交代给我的事情了，现在我来教你。”
“首先，进去打碎这面镜子。”
？
“进镜子本身，打碎镜子？”
魏征还是微笑着，却不容置疑:“对！”
——
镜中的世界与明玥想象中不同。
她以为会是与现实世界相反，或者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那样，总归和自己有点关系。
可是这个世界里她第一个见到的是千鸣。
准确来说，他现在还是程千鸣。
他穿着一身有些过时的衣服，在现在叫做复古，当时叫做潮流，整理了领子，准备一束尚未开放的鲜花花苞，坐在餐厅靠窗那桌，等待着。
明玥不是鬼魂的形式，她在低头又抬头的瞬间，就确定自己是一位服务员，现在要服务的，便是程千鸣这桌。
没过多久，程千鸣等待的人来了。
明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望过去，又沉默不语低下头。
果然是程母。
这算是什么？让她沉浸式体验程千鸣讲过的那些渣男语录？还是带着他一起回忆过往？
只是眼前的人都不得而知，程母匆匆落座，有些抱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鲜花刚刚绽放，你来得恰是时候。”
程千鸣微笑了一下，在背后用法令将鲜花催开，而后举到程母面前:“它说你来了就足够了。”
程母腼腆笑道:“那你可替我谢谢这花。”
寒暄以后，进入正题。两人似乎是在相亲，程千鸣来到这世上时霸占了一个婴儿的身份，上天恩赐这个婴儿以智力和财富，他就偏偏以强取豪夺感谢上苍，不费吹灰之力收获了众人追捧，而现在父母让他来相亲，他也就来了。
他们唤来明玥点了餐，就开始今天的谈话。
“自我介绍一下吧，美丽的女士。”
话中难免轻佻，却因为一副好面孔，连抬眉展笑的模样都能呈现出天真烂漫。
“啊，好的。”
程母看起来还是年轻样子，有些拘谨:“我叫林幼安，家中有个书店，今年二十。”
“林小姐家中喜欢辛弃疾？”
“啊？嗯，是的。”
看对方这副样子，程千鸣突然笑出声。他两手交扣，手肘撑住桌子，手掌撑着脸庞，问:“我长得很可怕吗？”
“林小姐怎么一直不看我？”
明玥站在原地，掌心微微发亮。
“七情六欲几乎都没反应，只有一个喜？”
她勾了下嘴角，讽刺道:“就这你也敢跟我说你对你妻子有多好呢？”
低头间，脑子里传来物品跌落破碎的声音。
“砰——”
作者有话要说： [1]《梦游天姥吟留别》:指像是仙人住的地方哐一声打开了。文中指魏征住的好。
[2]本人想的是《第七天》（余华）写的那种按照身份，魂魄在火葬场中排队等待火化时，有钱有权的人地位高可以坐在沙发上。文中指善者地位较高，就像能够坐沙发的达官显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