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墨余酒

12、猫（十二）

　　车上没有人关注一只猫的睡眠，但这摇摇晃晃三个小时，埋葬了明玥回忆里的昨天。

　　第二天的程常安又该要去上学，而明玥一觉醒来后已经全然忘记前日的踏青，更忘记自己曾经在星空下许的愿，看见程常安出门也只是伸了个懒腰，想起自己已经长大了，便问小鬼：“我们今天是不是该要陪他去上学了啊？”

　　小鬼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眼明玥，翻身再睡去：“等会儿再去。”

　　“这都几点了……”

　　明玥嘟囔着，独自爬上客厅的茶几，路过日历上的“周一”也没作停留，朝着阳台的方向去。

　　帘子没掀开，她就钻到后面去，偷偷晒她眼中的，春日里第一场太阳。

　　“春天可真好……”她眯起眼睛，趴着再眯了会儿。

　　等到阳光照了她半身，小鬼才终于睡醒。伸了个懒腰，查看好法力，顺带吵醒她：“走了。”

　　“哦。”

　　——

　　一路上的风景比起明玥上一次印象中的模样全然不同，路边开满了初春该有的鲜花，也铺满了一层细绒绒的草，明玥一路走来只觉得心情畅快，想要用这身子往花丛里扑一回，而不是去学校完成任务。

　　她本就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更喜欢在美好的地方玩耍，见到这场春景简直走不动道，一路旁敲侧击地哀求千鸣。

　　“这大好的春光，就不该用来做那些事。”

　　“依我看，程常安在学校里面都已经有了点情绪了，成绩又好，估计不会像刚转过去那样被欺负。”

　　“千鸣……”

　　明玥一路蹦蹦跳跳，看见一只蝴蝶飞过都想要调戏两句，整个人都陷在对这场春天的喜爱当中。千鸣沉默地看着她流连，直到她叫出他，才冷嘲热讽起来：“您这是真打算以后就当一只猫？”

　　这句话与明玥唯一的愿望相悖，可她看着周围的景致，很难从其中离开。

　　不过听完了明玥心里也遗憾，低着头往目的地走。

　　“……他们什么时候能去踏青啊。”

　　私自出行无果，明玥就只能寄希望于程常安他们家了。

　　她几乎是挪动着往学校去，在不情愿和欢喜之间，全然没有发现千鸣的沉默，一心扑在了掉落到她尾巴尖的花瓣上。

　　而学校里的程常安这两天状态确实还算不错。

　　相比他昨天莫名其妙就感受到的温情与嫉妒心，此刻坐在学校当中，黑板上的题目给了他直观的无聊乏味。

　　一板一眼的生活起了些波澜，涟漪随他走了很远，以至于现在的他状似上着课，心思却早就回到了前天。

　　不知道那只猫睡醒了没有。他想，她实在是有点太嗜睡，应该叫母亲带她去看看了。

　　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导致的，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被牵动起了情绪，对他来说虽然新鲜，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摇摇头，他摆脱这些思绪，重新回归到应该做的事情中去。

　　而他牵挂着的那只引起他情绪的猫猫，此刻正往窗台上爬，满头大汗也只到了二楼。

　　“不是……为什么……那两只猫爬得就很轻松。”

　　明玥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让尾巴对自己有些助力，却也只能勉强够到一个小小的窗台，再往上对一只娇贵的小猫而言就不太礼貌了。千鸣在她身后随着她，颇有些好奇：“学校里不都有楼梯吗，你为什么不走楼梯，反而一定要爬窗户？”

　　如果说她真的能适应一只猫的本能，爬上窗户倒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的明玥显然除了生理年龄上具备相关条件，生理条件和心理状态都不太像可以成功的样子，以至于千鸣看着她，总有些费解。

　　明玥爬到一处窗户上喘着气，暂时休息一下：“因为我只爬过这里，只知道这里的路，谁知道现在这么难爬。”

　　记忆作祟的时候并未关注这具身体养尊处优太久的无奈，只知道带着她走这条路。

　　千鸣冷哼一声，带她飞到楼梯处。

　　等终于爬到了程常安的教室，明玥已经累得没有想法了，她感觉每个下一步都要倒下，却又摇摇晃晃撑到了门口。

　　透过透明的窗，明玥很快捕捉到了程常安的身影。他坐得端正，手中拿着笔，平视前方。

　　看他认真，明玥啧啧道：“好久没见到上课这么认真的人了。”

　　千鸣问：“你之前不也是学生吗？”

　　明玥回忆了一下，回答他：“我们当时本身课就很少了，又是大学，自由得很。”

　　自由两个字实在是太正面的修饰，其实当时的课堂里只要不点名，基本上就不剩什么人。

　　他们今天的行程实在太过单一无聊，一节课还没过去，明玥就开始打哈欠，有点埋怨：“这一节课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方才一起去看花，比这可有意思多了。”

　　这样想着，视线也开始有些飘忽。明玥在教室里漫无目的地看，看着看着，突然就和另一双眼对上。

　　不同于教室里的其他孩子，全都紧盯着黑板的方向，这双眼隐藏在长长的刘海之下，似乎也是盘旋了一会儿，才隔着许多人与她对上。

　　原本明玥也只以为是巧合，可随后，那双不太引人注目的双眼下，出现了一个微笑。

　　明玥趴在窗口的身体突然猛烈一颤，对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微笑，在呼吸之间遍体生寒：“千鸣，千鸣！”

　　“我看见了。”

　　千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探查明玥体内突然暴动的缘由，一边安抚着被吓到的明玥本体灵魂，视线对上那个孩子：“你把眼睛闭上，或者把身体交给……”

　　还没等到他们商量好，那个孩子就突然转回去，就好像是只看见一只猫，引起了一点兴趣，因此用微笑来欢迎她那样。

　　可明玥已经不敢再待下去，她翻身下窗：“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除去第一次，明玥之后的每一次行程里，从未撞到过程常安发生什么事，反倒是她自己，每次都能遇上些奇怪的人或事。

　　千鸣没劝她，只是带着她往楼下去：“没关系，这种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他没敢说自己有什么私心，只是哄着她往外去。

　　走到了楼下的花坛时，他们才同时松了一口气，复盘方才见到的一切。

　　明玥沿着花坛边走，一边注意着保安的身影，一边绕着中心的花：“你见过刚才那个小孩吗？”

　　“没有。”

　　“那可就奇怪了，”明玥躲开生出花坛的一朵不听话的花，继续问，“我总感觉他看起来特别吓人。”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甚至只是一个跟程常安差不多大的孩子，怎么会给人这样的感受？可是明玥懒得再去回想，她的脑子带着她逃避。

　　“还有上次那个孩子，这个学校里的小孩怎么都这么……”

　　想到程常安也属于这个学校，明玥顺势闭上嘴，干脆不再纠结。

　　一只猫从大门出去的风险要远远大于走小洞或者城墙，明玥按照回家的方向找了一处城墙，轻盈跳下花坛，突如其来地灵光一闪，边走边跟千鸣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刚才那个小孩就是上次抓着我们的小孩？”

　　千鸣没给她答案，只问：“你怎么想？”

　　学校的绿化也还算不错，明玥随手抓了一下垂下来的枝桠，回他道：“我的话，我是觉得一次性遇到那么多……不太寻常的孩子，这个几率实在有点小。”

　　如果说是这两次是同一个孩子，这件事情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但明玥不愿意随口冤枉谁，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千鸣身上。

　　但其实有件事情千鸣一直没告诉她。

　　拨开一个草丛，千鸣正要说话，又是眼神一凝，急切出声：“明玥闭眼！”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去和明玥说话，可此时的状况已经不由得他再镇定。

　　他甚至已经在发现的一刹那就开始准备阵法，马上就要成功。

　　但一切已经晚了。

　　明玥拨开草丛，已经干涸的蜿蜒血迹出现在眼前。好奇心驱使她顺着血迹抬头。

　　看见的，是一只野猫的尸体，拖着长长的尾巴，又好像不是尾巴，但认得出是一只野猫。

　　明玥几乎颓倒在地，而千鸣咬咬牙，化出原形，拿指尖血施法：“明玥，闭眼！”

　　……

　　不同于楼下的一阵兵荒马乱，楼上的教室中和平得多。

　　老师刚刚宣布了下课，程常安从后门走想要去打一杯水来，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同学的桌子，一张纸飘到地上。

　　他捡起来，放在桌上，重新离去。

　　没有人在意程常安没道歉的行为，但那个男孩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转回去。

　　桌上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I haven’t seen you for a long time.”

　　好久不见，亲爱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