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3、倒计时30天

　　天墟A区挤满了人，这是逃生的最后机会。

　　十年中华夏建立了四艘可以抵达比邻星b的飞船，这四艘飞船都是可以容纳25万人的巨型飞船。

　　就算是这样，也只有一百万人可以逃离地球。一百万人很多，假设一平方米可以站四个人，一个标准的足球场面积是7140平方米，需要35个足球场才可以站着一百万人。

　　但华夏有十几亿人。

　　为了人类的延续，要除去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除去有感染病和遗传病的患者，除去残疾人。

　　他们挑选精英中的精英，各个行业的佼佼者，这些精英会在飞船中发挥他们的专长，他们像个齿轮一样完美咬合，维持飞船的航行，延续人类的未来。

　　最后登船的多达一百万人，也仅有一百万人。

　　这一百万人拿到了登船的手环，拿到了活下去的资格。

　　大概算来，他们是一千分之一，是千人之中才有一个的幸运儿。

　　"各位乘客大家好，现在是12：40，距离关闭舱门还有20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登机，跟随乘务员来到生活区域。"

　　距离关闭舱门起飞只剩下二十分钟的时候，司月明终于带着朱颜赶到了天墟A区，暴乱的人群已经将入口彻底堵死。

　　"这里是天枢大学的研究人员，负责研究植物基因多样性。"司月明举起她的手环。

　　息壤计划发放的手环里是人员的信息状态，属于飞船上的第二个身份证。

　　工作人员看到她高举的手环，艰难为她开出了一条路。

　　负责检查信息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很年轻，披着雨披，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他胸口挂着工作牌。工作牌上贴着照片，青年笑得很羞涩，下面是他的名字——苍楼。

　　他的名字应该出自：珍重芣山色，苍苍到暝楼。

　　朱颜只想起来李煜的词：“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注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这两句直接包括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小楼，月明，朱颜。这种巧合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注定这一切都是悲剧。

　　"待会你先上去。"司月明低声说。

　　"我怎么上去？"朱颜问她。

　　还没等司月明回话，工作人员那边先出了问题，机器可能是淋了雨水，没办法显示信息。

　　他急出一身汗，这个关键时候浪费一秒钟都是关系到一条人命。

　　"不检查了，让有手环的人上，别声张，我怕他们开始抢手环。"他身旁年长的工作人员叮嘱他。

　　年轻的那位把手环还给司月明，司月明接着把手环递给朱颜。

　　司月明故作轻松地笑着，她原本找人改了信息，如今用不到了："上去吧，临清师姐跟你关系还不错，以后跟她好好相处。"

　　司月明推了她一把，那道检查的门把她们隔开。

　　司月明比着嘴型："骗他们的，我等会去找你。"

　　朱颜明白，司月明不可能上来找她，逃生的资格只有千分之一。哪怕她的导师敢拍着领导的桌子说要研究金银花味道的西红柿，也能把食堂的西红柿都换成榴莲味，他还是不能帮小徒弟多捞一个人上来。

　　司月明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机会让了出来。

　　你骗得了谁？

　　司月明已经回到人群中了，雨还在下，她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背影。人群中有人呼喊着想要最后的逃生机会。

　　前排的人已经有部分注意到了检查机器坏了，一个母亲解开了女儿的头发，把她额头上的形状梅花遮住了。

　　小女孩脸上的梅花不是什么胎记，它是块纹身。息壤计划只会带着健康的人离开地球，其他人在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权利。有传染病的人会被纹上星星的纹身，残疾人和有疾病的人会纹上梅花纹上。

　　朱颜额头上就有一个，对方没有仔细检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对方检查，她依旧可以利用天枢大学研究人员的特殊权利登船。

　　反正研究植物写报告不需要一条好腿。

　　那家人中的父亲脱下了自己的手环，戴在女儿手上。

　　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着嘴无声哭泣。

　　朱颜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年前都跟你说世界要毁灭了，你还去生孩子，生就罢了，还生了个残疾的孩子。

　　这一切都被年轻的工作人员看在眼中，他没有阻止。

　　朱颜有些烦躁，反正都是要死的，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

　　三十天后，不光地球毁灭，羲和号也要现实，现在让出来的资格一点用都没有。

　　"司月明！你这个疯子！"她看着天空，低声说，"从几年前你就计划好了吧，"

　　没人回答她。

　　这个时候了，人再坏一点也没什么，她只不过想要一个人逃命而已。基因是自私的，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人也是一样的。

　　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不是错的，杜鹃会推走其他鸟的鸟蛋，孕妇大脑垂体分泌催产素，让孕妇产生母爱。

　　但是司月明又不是被催产素影响，她最多只会在夜里买一些没用的东西，第二天退货。

　　可是她计划了好几年，她知道天枢大学不可能留下一个残疾人，所以她把自己学的东西都教给朱颜。

　　这样朱颜就可以顶了她的位置去实验室种地。

　　就算是飞船起飞后这件事被发现了，朱颜也能凭着二把刀的种菜技术混个饭吃。

　　她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呢？

　　也许有种东西跨越了人类对生命渴望的本能，也许司月明就是个笨蛋。

　　不是也许，那个傻姑娘一直都是个笨蛋。

　　她最终做下决定，来到工作人员面前。

　　"你好同志，这是他的登船手环。"朱颜把手环递给中年男人，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死也要死的幸福一点好了。

　　对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把登船资格让出来。

　　他把资格让给女儿那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谁愿意把自己的一个让给一个陌生人？

　　"还有最后三十天，要过得幸福一点。"她越过震惊的几人，挥手告别。

　　"为什么？"年轻人轻声呢喃，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朱颜已经来到人群，背影消失在人海中。

　　广播响起最后的通知。

　　"距离舱门关闭仅剩3分钟，请各位工作人员有序登船，地面工作人员疏散无关人群。"

　　"距离舱门关闭仅剩2分钟，请各位工作人员有序登船。"

　　"苍楼！苍楼你要做什么？"

　　"距离舱门关闭仅剩30秒，请各位工作人员有序登船。"

　　"苍楼！"

　　"舱门关闭，请路面人员撤离警戒线以外。"

　　"羲和号准备起飞……"

　　"再见，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