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28、倒数14天

　　朱颜用破拆工具试了几次，三次救援模拟实验，失败了三次。

　　第一次是多切了一块，还没来得及安装三脚架墙体就掉了下去。第二次是三脚架安装出了问题，切割部分被吊到一半后狠狠砸下。第三次是她手抖了，直接把目标锯得粉碎。

　　从救援模拟来看，苍楼真的很危险。

　　目前看来苍楼还是待在里面比较好，她就累一点，多找一些食物。跟养着小仓鼠一样，想摸它的时候伸出手，隔着笼子摸一摸。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放弃，她觉得自己长时间没见过第三个人，心理已经有些变态了。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给自己整出个精神病来。

　　她和一号再三讨论救援计划，直到天快暗下来，她不得不先去寻找明天早上的食物和淡水。

　　生态区的人工海域确实帮了大忙，她从岸边找到被海水推上岸边的海带。又从海边找到一些贝类，还有一只翻着白眼的死鱼，她不太会料理鱼，只能扔回海里。一只虎鲸偷偷上浮，观察着她，良久之后再次下沉。

　　这只虎鲸是叫阿德忒弥斯还是阿尔忒休斯来着？她记不太清了，后来她也没去过海底实验室，想必那里也已经被毁了。

　　喂养它的研究员留下的最后痕迹也被抹除了，它在这片人工海域孤独地徘徊着，寻找着朋友的身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虎鲸才是铲屎官，它喂养着的那个小小的人类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它找遍了海底所有地方，再也找不到……

　　于是它把目光放在陆地上，试图寻找自己养丢的人类。

　　她心里微微一动，她觉得自己手里牵着很多条线，这些线一点点消失。现在她手里只剩下两条线，一条是司月明，一条是苍楼，终有一天这两条线也会断裂。

　　她捡起一个螺壳，里面钻出一只小小的寄居蟹，她在寄居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手腕快速抖动，用螺壳打起水漂，几圈涟漪荡起来，寄居蟹缓缓沉入海底。

　　说到底她还是那个手贱的朱颜，路上看一条狗都要上去挑事。

　　她又抓了一只寄居蟹打出去，在打出第二个涟漪的时候，螺壳停留在水面上，水花四溅，寄居蟹惊恐向后退去，想要退回自己的壳中。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身边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神明换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假神父形象。

　　"好久不见！"朱颜连忙跑过去，"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如果是救你的朋友，我做不到。"神摇头。

　　他们一起站在人工海滩上，朱颜低头用机械假肢把沙滩上的玻璃踩下去。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朱颜踩着玻璃，"是不是世界不毁灭了？"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神明站在她旁边，"司月明死了。"

　　朱颜没有回答祂。

　　于是祂又重复了一遍："司月明死了……"

　　真是讨厌，这么残忍的事为什么还要说第二遍，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呼吸都是那么痛苦，她用手捂住脸，放轻呼吸。

　　现在还不能倒下，但她真的太痛了，手上的伤口也好，背上的伤口也好，都比不过心里的创伤。

　　朱颜慢慢站起来，她已经没有时间用来悲伤了，苍楼还在等着她。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连悲伤都可以变成这么奢侈的事。

　　在一片阳光中，她跌跌撞撞向前走，很久之后摔在断壁残垣之中，尘土飞扬。

　　"司月明，司月明……"她念着司月明的名字，再次站起来。

　　还是会很痛……

　　但是她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悲伤，因为苍楼还在等着她，她必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和她一起长大的司月明死了啊！

　　司月明死了……

　　她再次跌倒，摔在碎玻璃中，割破的膝盖让她痛到无法行走，她就在这片狼藉中缓缓抱住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她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很久之后，她哭够了，仰着脸看向神明。祂依旧是当初的样子，自己却变得这么狼狈。

　　"她是怎么死的……"她咬紧牙。

　　"我在钥匙上留下一条线，所以我能观测到她的状态，至于她的死……我不能告诉你，你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怕……"祂没能说出口，祂怕朱颜像明雪薇一样因为信念崩塌而自焚，把自己烧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她走的很痛苦？"朱颜问。

　　"世界毁灭还有十四天，你没必要非得去问这些痛苦的事情。我来告诉你是因为你们是朋友，你对这件事有知情权。"神安慰她。

　　"真是个笨蛋，早知道就不把那个机会给她了，竟然比我死的还早……"朱颜把刘海放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真是个笨蛋……"

　　"我要走了，下次再见。"

　　神消失在空气中，时间开始流转，寄居蟹接连碰到三次水面，最后和它的前辈一样沉入海底。

　　"真是个笨蛋！"朱颜站起来，刚才几次摔倒，她本能让手肘先接触地面保护自己，现在她的双臂和手都是血肉模糊。

　　"笨蛋就笨蛋喽！"

　　她还记得司月明坐在桥上，漫不经心说出这句话："真正聪明的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在遇到某些事的时候，大家都是笨蛋。"

　　明明对所有东西看得那么清楚，还会社恐的笨蛋。

　　再次丢下她一个人……她真的很害怕。

　　她失去了陪伴她最久的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虎鲸，孤独徘徊在海域里。海里也会有很多小动物，可是都不是它的小猫咪。

　　它找不到自己的小猫了，那只小猫背着行囊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别不就是如此，再也不能够相见，往事如烟一般飘散，再也无法聚集起来。

　　当年朱颜也许还会贱兮兮地说咱们把整个屋子封闭起来，用过滤系统把烟收集起来。现在她明白了，看不见的线断了，没有什么能修复，那是死亡，是离别，是再不相见。

　　月亮，我又想你了。朱颜按着胸口，那里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