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25、倒数16天

　　苍楼传输的是个大工程，他正在和双子星系统讨论图片如何传输的问题，朱颜趴在窗户上看道路两旁紫色的蓝花楹。

　　紫色的云霞随风起伏，深色浅色相互交织，组成一副特殊的景色。

　　一只白露在蓝花楹树上展翅，距离世界毁灭还剩十六天。

　　"我下去走走。"朱颜站起来，伸直腰身，"我觉得我都快生锈了。"

　　"那你先下去吧，我们待会去生态区见……"他抓着头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现在说不行吗？"朱颜无奈，"神神秘秘的。"

　　"等会说吧，等我把文件处理完。"他只低着头。

　　朱颜跟着电梯来到一楼，备用控制中心门前种着两排蓝花楹，朱颜不清楚普通蓝花楹是怎么样的，反正天墟的蓝花楹一年会开两次花，一次开半年。

　　有这个技术不给人做实验，反而整天嚯嚯植物。

　　朱颜靠在一号身上，白露看到她的身影后展翅高飞，浅紫色的花瓣如雪般落下。

　　关于工科和文科谁更爱浪漫，那自然是工科生，尽管他们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和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笔，但他们执着写出自认为美好的烂诗，然后在如雪的花树下吟诗一首。

　　往日这里聚集的都是工科狗，没有几个文职人员来这里愿意评价他们写的垃圾。

　　朱颜自认为也是个工科狗，理所当然喜欢这些风花雪月，这世间一切美好而浪漫。

　　世界毁灭那天，行星相撞前的气流会把这些花瓣掀飞出去，最后高温会将它们烧灼，成为灰烬。

　　世间所有美好都将毁灭，没什么是永恒的。

　　苍楼坐在控制台上，最后一次检查他写的东西，点击上传。

　　双子星眼中是清晰的数字流，片刻之后，它向苍楼询问："苍楼专员，你确定你要上传这个。"

　　"原本我打算写下人类的历史，不过我不太擅长写故事。就决定写个读后感，我很喜欢这个爱情故事。"苍楼托着下巴打开朱颜的资料。

　　他看着照片里灰色眼睛的少女，缓缓站起身。

　　他站在控制面板前，数据和光线组成的人形无声飘浮在空中，控制中心只有电脑运行的嗡嗡声。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的警报灯依次亮起，这一切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在他最后的记忆中，他看到楼板断裂，像有一个无形的巨手轻松折断薄板。

　　房屋轰然倒塌，气浪将朱颜掀飞几米远，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研究所的抗震级别是一级，在建立之初，建造者声称研究所可以抗下9.5级地震。人类记录地震数据以来，世界上最严重的地震也就是1960年的智利地震，那场地震也是9.5级。

　　这场地震是多少级？朱颜不知道，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要碎掉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短短几秒钟，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和司月明走在蓝花楹大道上，头顶花瓣飘落，车祸那天她躺在地上，周围是燃烧的火焰，还有羲和号在她身后起飞，最后是苍楼在水中的倒影。

　　苍楼……

　　苍楼还在控制中心……

　　她吐出几口浊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入目皆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断壁残垣，断裂的墙体，被扭曲的钢筋。世界末日也不过这般。

　　过去了几百年，人类依旧使用水泥和钢筋建筑楼房，人类无法徒手摧毁的冰冷楼层在灾难面前不堪一击。

　　"苍楼，你在哪……你不要死，不要死……"她在废墟徘徊，发疯一般扒开废墟，双手鲜血淋漓。

　　世界都快要毁灭了，为什么还要遭遇这些事呢？恐惧和疲倦吞没了她，耳边一阵轰鸣，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天空和地面都是扭曲的线条，废墟如同狰狞匍匐的巨兽。

　　她痛苦地喘息，牵动背后的伤口，鲜血不断流下来。

　　天上下起了小雨，一号给她撑起一把小伞。

　　不是说好天墟不在板块连接处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级别的地震？他们本该坐在生态区的亭子中平静接受世界毁灭，为什么还要遭遇这种灾难。

　　朱颜终于找到了苍楼的身影，他被震晕了过去，在水泥的夹缝里，几百斤或者是几千斤的钢筋和水泥断裂，形成小小的空间。

　　他就在哪里，朱颜能够触碰到他的手。

　　她拼命把手伸进去，握住苍楼的手腕，直到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后，她松了口气。

　　十指传来钻心的疼痛，后背也是，飞溅的玻璃和石子砸中她的后背，把她的后背割得鲜血淋漓。

　　"一号！"她回头看向一号，"还能联系上其他机器人吗？"

　　"天墟已经彻底成为废墟，目前的天墟没有可用的救援设备……"

　　它最后没能说出来的话朱颜明白。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她突然失去所有力气，她跪在冰冷的废墟中，污浊的水中倒映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唔……"废墟中传来呻吟声，苍楼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睁开眼睛。

　　"发生了地震，目测应该在9.5级以上。"朱颜说。

　　"天墟不属于地震带。"苍楼试图把被卡住的腿抽出来，他的腿仍有知觉，却抽不出来。

　　"那就是远震了，震中心没准都达到了10级，理论上的10级地震。"朱颜有气无力地笑起来，"感觉怎么样？"

　　"被压住了。"苍楼很久以后才回答，他清楚自己不可能等到救援机会了，人类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息壤计划，已经没有力量对抗自然了。

　　人类为了把千分之一的人送上星空，付出了所有。

　　"我去找一些物资，你要保持冷静，感到害怕就和一号聊天。"

　　她这样说着，却是在苍楼看不到的死角把身上的玻璃一块块拔出来，身后的她够不到，一号帮她拔出来，拔完以后，她整个人像从血里捞出来的。

　　"我这么多年献的血也没这个多。"她自嘲般笑了笑，失血让她身体冷下来，意识渐渐脱离身体。

　　一号没找到碘伏和绷带，朱颜就穿上衣服，然后用胶带死死缠紧。她不由想起当年欧洲的束腰，她现在真有几分要去舞会的架势。

　　"这样会感染发烧的。"一号急得团团转。

　　他们没有清水和酒精，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止血。

　　"没事！"朱颜露出笑容，"我男神也是用的胶带。"

　　"那他没有因为感染生病去世？"一号问。

　　"啊！"朱颜抓着头发，"作者没写完，我不知道。"

　　朱颜把一号留了下来，如今废墟之中已经没有可以让一号行走的道路。

　　一号还想跟着朱颜，被朱颜按住了，地震中最可怕的是绝望，绝望才是杀死一个人的利刃，她不能让苍楼一个人待着。

　　"听话，你陪着苍楼哥哥，我去找物资。"朱颜拍了拍一号，一号把雨伞递给她，无声停留在废墟中，雨水将它身上的灰尘冲下，留下道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