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秀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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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经》著有十八章，上回讲到《三才》，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这几句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作石狮子状。
沈荷降低要求：“那谁能默写出来我说的这几句？”
底下犹豫好久，终于举起一只颤颤巍巍的手。
“好，嫣然，就在座位上默写吧，等会儿我来检查。”沈荷背着手走下讲台，“前几日我布置下去背书的课业，有没有人完成啊？”
所有人面上一片死灰，唯独嫣然嘴角悄摸挂着一丝笑，还好她机智，默写这几句怎么着也比背诵全文简单多了。
“没人举手我可要念名字了。”沈荷走了一圈，“小虎？”
被点到名字的小虎磨磨蹭蹭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说：“先生，我、我背不全。”
沈荷说道：“无妨，你先背，不会的地方我提示你。”
于是小虎磕磕绊绊地小声背了起来，短短一篇《纪孝行》，背一句忘三句，接下来点起来的几个人情况也都差不多，最后一个点的就是居奚了。
“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者养，犹为不孝也。”
前头听了别人背那么多遍，轮到他总算是通篇背诵流畅，沈荷大喜：“很好！那你可知这一篇是什么意思？”
小虎在一边嘟囔：“还没教呢，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意思，这可超纲了啊！”
嫣然：“可闭上你那臭嘴吧，咱们少主多聪明的人呐，这么难懂得书都能通篇背诵，肯定也能无师自通！”
“无师自通？吓唬谁呢，咱们帮不可能有这种天才！”
后排的二丫主动加入话局：“那可不一定，你们没发现少主最近看书很勤快吗？”
嫣然附和道：“对啊对啊，自从上次少主出去一趟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天天往帮主书房钻，我还经常看到他和沈先生一起聊天呢！”
“瞎说！哪有常常一起聊天，”小虎反驳，“明明就看到一回好不好！”
“连、连我都能瞧见一回，可见少主不知找了沈先生多少回呢！”嫣然急了。
居奚自然不知道有人在默默为他辩白，想了想，坦白道：“不知道。”
原来只是背死书啊......不过对比他从前的表现，也很值得表扬了，沈荷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
“这篇文章其实不难，咱们慢慢来解析啊......”
待到讲解完这篇《纪孝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沈荷看了眼门外悄悄往里张望的家长，把讲义一收，说道：“行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先生再见！”
肉儿跟叫吃饭的家长们一起涌进来，一边帮少主收拾东西，一边说：“少主，今日大师傅做了好吃的呢！”
“什么好吃的？”
“芝麻小煎包、辣炒豆腐干、香辣鱼头，还有鸡蛋羹呢！”
“鸡蛋羹？”
“是啊是啊，帮主说少主喜欢吃，所以大师傅说这次特意做得不一样呢！”
鸡蛋羹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居奚一边不屑一边好奇，走得都比平常快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到饭厅时，帮主和帮主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文玑笑吟吟地看着宝贝儿子，居名尘率先发问：“文慎今日学得如何？”
居奚：“还行。”
肉儿替他答道：“少主今日背出了沈先生布置的课业呢！沈先生可高兴了！”
居奚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沈先生那张横纹遍布的脸上看出高兴的。
“快，大师傅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鸡蛋羹，快来吃吃看！”文玑拉他坐下。居名尘很是高兴，能得到沈先生的肯定，那可不得了！
方桌正中间摆着一道被铁盖盖住的菜，其余菜都围成一圈作衬，居奚粗略看了一眼，肉儿报的菜名还挺全，芝麻小煎包、辣炒豆腐干、香辣鱼头摆的明明白白，看来正中间那个就是神秘的鸡蛋羹了。
居奚揭开盖子，一个古朴的石盅盛着一坨花花绿绿又黄灿灿的东西，他疑惑地皱着眉，看向一边激动得搓手手的大师傅。
大师傅见他向看自己，立刻上前一步，解说道：“以前都是咸味的鸡蛋羹，这次我尝试做成甜味的，面儿上还铺了一层豆沫、青菜和胡萝卜，您尝尝？”
居奚不想以身试毒，但大师傅和自家爹妈的眼神过于恳切，盛情难却啊！于是拿起勺子戳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再嚼了嚼，嗯......碍于面子他吞了，这味道难以言说。
“大师傅。”
“哎！”
“你研究新菜式的时候，尝过吗？”
大师傅一愣：“尝过呀！”
“好吃吗？”
“好吃啊！”
“好，爹，娘，你们尝尝吧，或许你们会喜欢吃。”
居名尘和文玑互视一眼，齐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然后双双面如菜色！
居名尘表情复杂地把鸡蛋羹端出来推到一边：“大师傅，你尝尝。”
大师傅跑去厨房拿了个勺子，吃了一口，先是皱眉，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对、对不住了帮主，我把醋当成酱油放进去了。”
下午是另一位先生的课，男，姓刘，刚来不久，听说前阵子考中秀才，被乡里的人一顿猛夸，结果还没得意几天，就被凤华帮请上山来教书了。
为了不吓到这位秀才，居名尘派了整个山上最文气也最受尊敬的沈先生亲自去请，保险起见带了些保镖，刘秀才见她身后呼呼啦啦一群彪形大汉，说什么也不去。
沈荷循循善诱：“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相信我们开出的待遇已经是山下私塾的几倍了。”
刘秀才偷瞄大汉手里捧着那盘银锭子，他是个苦出身，从大字不识到考中秀才全靠自己，爹妈只顾着在地里干活，从没想过给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刘秀才左手掐右手，有钱自然是想要的，可也得有命花呀！这凤华帮在江湖上的名声他早有耳闻，烧杀抢掠的事没少干，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女子说不定就是被强拐过去的，身后那些就是来监视她的！所以她只能说这些违心话。
可怜他们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报官官又不管，真是为这位女先生感到可惜呀......
沈荷不知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这种程度了，以为他是一心搏击状元之位，不甘屈居乡下做教书先生浪费时光，可她方才看了秀才的文笔，一般而已，没可能做状元的，还不如来山上磨练磨练先。
威逼不行，利诱不行，沈荷想着再晚些回山就得打搅帮主睡觉了，于是不再磨蹭，向后头的人吩咐道：“带走吧。”
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目标人物的两边胳膊，秀才登时跟飞起来似的，仿佛毫无重量。
刘秀才瞪圆了眼，这、这股霸道的气质是怎么回事？！
沈荷转身便走，不顾身后村民们指指点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偶尔体验一次做匪帮的感觉，还挺不错！刘秀才就这样脚不沾地地被抬上了山。
山上的凤华帮与想象中实在不同，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匪帮，怎么着也得是财大气粗金碧辉煌的那种装修，帮主出行前呼后拥，金饰豹衣是标配，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山间随处可见刀枪棍棒，匪子们一言不合就要生死相斗......
可他观察了半天，也就山门上的金匾带点财大气粗的感觉，山上的建筑全都朴素得很，“匪子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耕田种地养鸡养牛。整个帮里唯一一个出行前呼后拥的是帮主独子，路过时看也没看他一眼，倒是规规矩矩跟沈先生打了声招呼。帮主本人牙口好得很，没用上假牙，也没在上边镶金，并且对他十分友善，笑呵呵地叫人给他准备一间敞亮的屋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三妻四妾没见着，帮主夫人见着了，很漂亮，很有气质，跟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随处可见刀枪棍棒倒是真的，不过也没有一言不合就要生死相斗。
这个传说中干尽坏事的凤华帮......似乎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回事。
刘秀才心惊胆战地上了山，住进了给自己分配的房间，离沈先生不远，这让他感到些许安心，屋内简陋，和自己家一样，就缺个灶而已。
路上沈先生给他说了学生们的学业进度，以及之后三天的课程安排，不甚紧，两人轮流教学，自己甚至有时间回屋继续读他的圣贤书——是的，这回上山不是一人赤条条来的，他所有书纸笔衣裳鞋子都一并捆上山了。
刘秀才把这一大捆东西费劲地归置好，刚坐下就有人送饭来，一碗米饭一盆青菜汤，刘秀才寻思自己是被绑架来的，送饭是囚犯待遇啊，不过谁家囚犯能有大米饭吃呢，看来做匪帮的囚犯也不赖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