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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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到书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居奚竟然在看书，并且没有居名尘拿着鞭子站在旁边。
居奚头也不抬问道：“先生可知上修盟？”
“略知一二。”沈荷在他桌子对面坐下来，她自小熟读四书五经，也爱看奇闻异志，自诩才情一二分，博闻只逊百晓生。
“那先生可曾亲眼见过？”居奚偏过头瞧她。
沈荷笑着摇了摇头：“修仙之人多自恃，而上修盟的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听闻他们一向不问世事，想要见上一面，怕是难。”
“我这回见着了。”
“哦？”沈荷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爱到处玩的小少主竟真有奇遇了。
“不过匆匆一面，没有多聊。”居奚将眼神收回，“这书房里的书貌似都没有相关记载，不知先生可否同学生说道说道。”
“行。”就当解解闷好了。
“传闻如今有四大门派：上修盟、凤翔门、寒沧派、訾鸣派，东南西北各镇一方。这上修盟便是其中一派，可以确定的是，上修盟所处断愁山，但这断愁山怎么去？是个难题。修仙之人有可以活到两三百岁的，但没有永寿的，所以必然要收徒，我不知是他们是如何收徒传承的，也从未听过、见过收徒告示。我猜测，或许是他们自己选中直接带走，也或许四大门派之间有弟子交换的可能......”
“修仙可以永驻青春吗？”
沈荷一愣，居奚合上书，说：“先生多虑了，我不是想青春永驻，也不想修仙，只不过好奇，随便问问罢了。先前布置的课业中，有好些字不认得，烦请先生再教一遍。”
沈荷反应了好一阵，才按下追问的冲动，将自己两天前才讲过的课又讲了一遍。
居名尘晚上回来，听说居奚主动找先生讲课，大吃一惊，当即差人下山采购大量书籍与草纸，当晚便梦见儿子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地朝自己招手。
夜色撩人眠，宋竟却在院子里练剑。
听说进益最快的二师兄是在入门一年后学会御剑的，如今他入门一年有余，却还没摸到御剑的边边，师父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先把基本功练扎实吧。”
在已经会御剑的师兄里面，最慢的是大师兄，听说用了整整四年。可是人家大师兄别的功夫厉害啊，而且自从被师父攻克了体质难题后，修为噌噌噌地就上去了，自己怎么能比？
宋竟决定，除了师父给的功课以外，他每天早起一个时辰，晚睡一个时辰，全都用来练剑！
可自那日匆匆会面后，师父和大师兄二师兄就一直没回来，偶尔捎个信报平安。想必是遇到了棘手的事，那天宋竟虽然没见着那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男婴有多厉害，但就凭大师兄三言两语的描述，也能听出对方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去门派书室翻了不少书才知道，那人是修鬼道的。
不晓得得有多厉害，才能就靠着脆弱的魂魄夺舍人的身体，而且还让死婴能够如活人一般行走如常，甚至能飞檐走壁。
人魂皆可修鬼道，只不过人修鬼道需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而魂魄则需要不断锤炼自己的魂魄强度。
锤炼魂魄强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有些带邪念的就会选择夺舍来为自己上一层保险。
书上写道，夺舍幼童身体最不费力气，且在吸食幼童精纯魂魄的过程中能够获得巨大的能量。可那不是幼童，是死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活气，难道说效果相同吗？
书室的书不可外带，进进出出都有符咒帮忙看管着，宋竟只能趁着师父不在，多往那儿跑几趟。
雪越下越大，脚下已经开始打滑，招式都已经走了样，练一个时辰，除了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以外，没有任何作用，宋竟忽然想问问大师兄，往年冬天这么大的雪是怎么练剑的。但他不敢。
“小子，昨儿个没睡觉啊？”大师傅用沾着油的手拍了一把宋竟的后脑勺。
宋竟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吃痛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
“走的时候记着关门哈！”大师傅潇洒离去，留下宋竟独自洗碗。
入门第一天的时候，宋竟还不认路，话也说不利索，错过了饭点，跑得脸又红又白的，汗把前后背都湿透了，喘气半天都不带匀的，大师傅见他可怜，就给他开了小灶。
宋竟就在一边烧火，一边探头看，大师傅往锅里倒了点油，转身打了个蛋进碗里，加点清水搅和搅和，等到油热了之后全倒进锅里，锅中立刻爆出滋滋啦啦的声音，蛋液在锅里还没完全凝固，大师傅已经麻利地切好了肉丝，还给洗干净的小蘑菇背上开了十字刀。
大师傅：“另一个锅给我起上火。”说完往另一个锅里舀了两瓢水，盖上了盖子。
宋竟将这个灶里的大柴往另一个灶匀了一根，又塞了些树叶树枝，眼瞅着大师傅将煎蛋捞起来盛在碗里，往锅里添了点油，将肉丝放下去了。翻炒至变色后，倒进一瓢水，将小蘑菇和昨天熬好的番茄汁放进去，等水开后加盖小火焖着。
这边扔了小蘑菇之后，那边的水也开了，大师傅将小把面折成三段扔进去，很快就煮熟了。
“好了，撤火吧，两边都撤。”
宋竟：“哎！”
大师傅把面条捞起来抖了抖水放进碗里，把先前的煎蛋挪到了顶上，然后揭开锅盖，一阵浓香扑面而来，肉丝和小蘑菇被安排躺在煎蛋旁边，沐浴着酱香味的澡。
大师傅：“得嘞，金汤肉丝面，吃吧。”
宋竟只会应：“哎！”
俩人就站在厨房里，一个看一个吃，宋竟吃完后赞了句：“好吃！”
大师傅指着他沾了酱汁的嘴角哈哈大笑。
吃完后，宋竟主动自觉地洗碗，大师傅就让他洗，一边嚼着什么东西发呆。
一来二去熟悉了，宋竟问他：“您也是高人吗？”
大师傅一愣，继而笑道：“高人？我可不是什么高人，我就俗人一个，不然怎么用得着亲手洗碗，那不得跟你那些师父长老们似的，手一挥不就干净了么。”
宋竟一想，倒也是，高人们怎么会甘心做个油腻的厨子，整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
可大师傅在这断愁山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想要修仙的想法吗？
“我才不稀罕做个老不死的，我觉着这人间的烟火气挺好的。”
宋竟不太明白，两三百岁就可称作“老不死的”了吗？还有烟火气，是指厨房和食物的味道吗？修仙虽说到最后会辟谷，但也不是不能吃啊。
大师傅当然不指望一个四岁的娃娃明白什么，转身往外走去，口中还不忘说道：“洗干净摆整齐，走的时候记着关门。”
转眼已经过了两年，宋竟还在厨房帮着大师傅洗碗。
他忽然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呢？
大师傅擅长厨艺，大师兄擅长剑法，二师兄擅长符咒，师父什么都会，就连书室看门的道童都有个擅长的——出口成章、满腹经纶、记忆超群，那自己呢？
师父老说他资质欠缺，论天赋赶不上二师兄，论努力也赶不上大师兄，他对剑法不是很感兴趣，对符咒就更不感兴趣了，御剑看着还挺酷的，但那谁都可以学会，也没个高低厉害的说法。至于修行真元嘛，距离他还太遥远了，他连修仙的边边都还没摸到。
第一次开始思考的上修盟小弟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张扬跋扈的身影。
嗯，他还是好好练剑，争取早日学会御剑吧！
天朗气清，微风徐徐，正是读书好时候。
凤华帮虽是匪帮，帮主却非常重视文人，时常教导帮中众人要多读书爱读书，还专门腾了个草堂当做书塾。居名尘偶尔会请山下教书先生上山教书，可惜都干不长久，多半撑不到一个月便提前领了薪水逃下山了。这么多年来，能长住在山上的先生只有沈先生一个。
沈荷的住所离书塾很近，没几步就到了，这离上课时间还早，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琅琅读书声，心中不由得一喜。再走近一听，不再喜了。
“我说肉儿，你这是跟苍蝇说话呢吗？大点声，少主我听不清。”居奚的声音。
这被叫做“肉儿”的正是居奚的随身侍童，原本有个挺不错的名字，偏被居奚给改了这么个外号，说他白白胖胖跟个肉球似的。
肉儿只好又大了点声，朗读的内容正好是沈荷前几天布置下去的课业，今日便要抽查背诵。居奚是居名尘的重点看管对象，每回抽查必定抽他。
依居奚的性子，平日里是绝不可能来这么早的，今日如此勤奋，不过是为了顺利通过这次考核，在老爹面前好张嘴要东西吧。
“少主今日来得甚早。”
“先生早。”居奚抬了抬眼皮，屁股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沈荷不以为意，凤华帮少主嚣张跋扈惯了，能这样已经是非常客气了。她将今日讲义搁到台上，坐在久经风霜的矮凳上，一边翻看讲义一边注意着堂下唯一一位学生的动静。
居奚倚在整个书塾唯一一把太师椅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撑着头，两腿交叉堂而皇之翘在桌子上，可以说是很没有规矩了。
沈荷见他半眯着眼睛，只让肉儿大声地读，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有没有在听。
一刻钟后，学生才陆陆续续来齐，各自安分坐下，老老实实打开课本，知道先生等会儿要抽查，都在临时抱佛脚，叽喳读书声起此彼伏。
沈荷看了眼日头，卷起讲义在桌上敲了敲，说道：“行了，上课。”
读书声戛然而止，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屏住了呼吸，一颗颗小心脏嘣嘣跳，生怕自己被抽到。
实不相瞒，就算帮主对孩子的教育有再大的热情，这一帮从小跟着父母务农长大的孩子也不觉得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完全提不起兴趣来，更别说什么挖掘天赋了。
居名尘当然也没想让他们学了全去考秀才考状元，就只是觉得多读点书以后总会有用的，是以他的态度一向是热情却不强迫、不强迫但又有一定的坚持。
沈荷与他谈过，这帮孩子根本无心向学，他们一介匪帮也无需跟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争风头。
居名尘是这样回答的：“他们学得不好不要紧，只要他们按时按量地上课，就不会被人说是文盲。”
沈荷默然，原来帮主是介意别人说他们匪帮的人是文盲吗？虽然这样的话着实有些伤人。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