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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悦君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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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此意。”
夕阳已然消失在天际,血红的余霞正逐步被黑暗所蚕食,微凉的晚风习习地吹拂,翩跹了衣袂,舞乱了青丝。
看着白凤逐渐变为认真的眼神,我突然有一点不习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用那个。暗算,真是一种算不得高明的手段。对此,我也曾嗤之以鼻,而今却要以此伤人,不觉自嘲地笑了笑,遂将掌中的离梦香收入袖内,暗自凝神。
看准时机,我一步跃起,抬起右手,对着白凤的面门就是一掌劈下。只见他身形一闪,神定气闲的与我擦肩而过,耳边响起他稍显慵懒的声音:“真慢——”
我脚尖轻点地面,立马回身向后袭去,见他再一次从容避了去,也不气恼,只笑道:“自然,落尘一介山野小民,怎能同白大侠相提并论?”
“大侠?”他死玩味般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展颜一笑,道:“莫不是姑娘不知道‘白凤’这二字的含义吧?”
话音刚落,我猛然发现周遭凭空出现许多犹如大雪一般翩然而至的白羽,似枝头散落的飞花,片片点缀着月牙的流辉;又似江面弥漫的烟霭,朦胧了天地,佛不去,亦吹不散。
“羽阵?”
“不错,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啊——”微狎的声音透过片片飞羽直达我耳畔,“现在看来,‘大侠’二字之于我又如何?”
我失笑,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也是,身为刺客的他,对这两个字怎么可能不在意?颇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
“当然是——”他突然停了下来。
“当然是什么?”我不解。
“名字,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语气突然变得不善,没有任何预兆,一根羽毛射至我额前。我一惊,身体连忙往后一仰,才堪堪躲过。
我起身,正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时,又是几根羽毛瞬间而至。我神色一凛,倏地侧过身体,同时伸出一只手,轻轻在头顶、眉间、咽喉处滑过,最后停在胸前。
瞧着右手指间多出的四根白羽,我一时怔愣。
想他先前那般浅笑似桃花,低吟如和风,完全没有料到他竟会对我动了杀意。
这般,我不是应该对他心生恨意,然后拼尽全力与他一战?可是,为什么,看着如今有着一张冷峻面容的他,我竟会生出几分安心、几分真实?
总觉得,像白凤这样的男子,该是带着七分清淡,俯瞰红尘滚滚;三分妖冶,魅惑众生芸芸。于是,一人独立于凤背之上,唤取群鸟随驾,凌绝于万山之巅,翱翔于苍穹之中,低头俯九州之渺小,仰首逐旭日之东升。只是,无论这景色有多么的雄奇壮丽,能于九天之外欣赏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面对你的敌人,还有空闲发呆,是嫌你的命太长了么?”冰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摇了摇头,一定是脑袋秀逗了,才会对一个想要杀我的人生出好感。
“你是来真的?”我定定地望着他,这才发现,对面的眼眸是蓝色的,像是沉静的湖水,浅浅的波纹一直荡漾到心灵的最深处;又像是湛蓝的天空,淡淡的清风吹散了天边最后那抹浮云。
“你说呢?”
我闻言,淡笑。
转身,不顾他诧异的目光,折了一枝长度适中的树枝,借着指力,削去多余的部分。试着挥了几下,感觉上虽然比不了真剑,但也能凑合着用。
“落尘所引以为傲的,并非那独步天下的绝尘步法,而是——剑术——”
“既然公子有意赐教,那落尘也不能拂了公子的一片心意。”
“只是落尘学艺不精——”
“所以——”我将“剑”端举于胸前,“还望公子手下留情呐——”
待我回到客栈时,已是夜星满天。
看着那片静静躺在掌中的白羽,我不觉想起方才与白凤对峙的那一幕。
我,终究,还是对他用了离梦香。
除却一开始的那五支白羽,他再未向我投射半支。
我们之间的模式,仅仅是我出剑,他避闪,如此而已,仿佛他从未对我动过杀心。
而我,明明多次将手中的溢满剑气的树枝送至他胸前,却偏又生生错了开去。
我不明白。
不明白这样的他,亦不明白这样的我。
无休止的纠缠,这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用了离梦香。
夜色清凉,却不足以将我纷乱如火的心绪浇灭。
我将握着白羽手伸出窗外,缓缓展开,任由夜风将其吹离。我怔愣地看着那点随风浮动的白色,披着满身的星光,慢慢离开我的视线。
好似,离去的不仅是华光尽显的白羽。
我收回目光,取出千夜古琴,径自弹奏起来。
我照常来到锁烟楼的西晴阁,眺望不远处清澈的湖水,等待着高渐离携琴而至。
这三日,我每日必花上两个时辰呆在这西晴阁,与小高练习,磨合着默契。说来也怪,明明两个人分开独奏,听着都没有问题,偏偏到合奏的时候,就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可究竟少了什么,我跟小高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晚,溶月就要在众人面前展现她绝妙的舞姿。
因而,也就不奇怪会在小高那清冷的面容上见到紧蹙的双眉了。
“赵公子。”
“千夜姑娘。”他微微颔首,“那么,开始吧。”说着便要举琴坐下。
“慢着——”我抬手制止他。
他疑惑地看着我:“姑娘有何事?”
“ 不如我们出去吧——额——我的意思是,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解释道。
他沉吟片刻,终是应了我的要求。
“好。”
我释然。
看着右手边对着周遭风景面无表情的小高,我有一种抚额的冲动。我说小高,你能不能换个表情?看看天空多么蓝,阳光多么灿烂,细风多么温和,河水多么清澈,你说你怎么就能够摆着一张木头脸,怎么就能忍心吓飞林间可爱的小鸟?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谁知他却转过脸,一本正紧地对我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这般拉着男子,有损你的清誉。”末了,还从我手中抽出那半截被我拉住的袖子。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胸中立刻涌动起一股热气,我们可以称之为“欲望”,如果非要在前面加一个修饰的词语,那么,我觉得,用“扁人的”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我便将这股热气付之于行动。
我恻阴阴地向他伸出了罪恶之手。
于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