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
已经是夜里一点，王洛帆略略有些困倦，可又舍不得书里头的故事，一时难以决断。
世界静了，尘世的喧嚣尽皆湮灭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窗外霓虹无声闪烁，红黄蓝绿的色彩变幻，这时候也再难引动人们的思绪。
王洛帆把书随手扣在桌子上，走到窗前。
这时候路上的灯尽皆亮着，整整齐齐的列在两侧，像是一个个忠心的侍者，等待着人们踏上征程。炽白的灯光延伸了好长，将黑漆漆的夜空晕染得愈加朦胧，似梦似真。
一时间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轻悠悠飞出窗框，顺着这条路漫无目的前行着。这条路，是通往何方的？她原知道，只是这时候脑中混沌一团，半些也记不得了。只是觉得路好长，越走，灯光便越是昏暗，到后来两旁便是悬在半空中的白色灯笼。那是古时候出丧时的灯笼，昏黄的烛光渗出，昏惨惨的甚是诡异。路两旁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或者便是知名，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也难辨明。
身子像是受着什么指引，开始向着某个方向走去。远处幽幽的传来一阵歌声，辨不清男女，只觉得曲调凄婉哀伤，像是啼血而歌。初时隔得远了，半些儿也听不清，过了不多会儿，便又隐隐绰绰的听出了一些：
血雨茫茫英雄志向霸四方
腥风莽莽却将三魂遗他乡
横汾路长诗人咏唱难掩山鬼啼殇
枉将命丧谁将腐骨葬
……
这一番余音未尽，又有人唱道：
烟雨粼粼纵波生，多情正是玉湖春。
今年携手他年恨，各掩浮云半言真。
片刻又传来一阵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只觉得阴测测甚是可怖，又说不出的可怜，直教人泫然涕下。歌声，笑声久久不歇，让她不禁头皮发麻，额头沁出薄薄一层冷汗。这时候又有一人，哑着嗓子吟起诗来，那声音就像是用什么东西刮着喉咙，极为难听。只听他念叨：星繁熠熠月辉明……
王洛帆被这些声音搅得难以安宁，又听得这句诗，立时便开口道：不对。虽张了口，却半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似哑了一般。
但对方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四面的声响忽而停了。歌声、笑声、吟诗声，尽皆停歇了，只余下茫茫的一片昏暗与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她重又说了一次，依旧没有声音。
不对？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重复她的话，又像是在提问。
诡异的笑声又起，又是笑，又是抽泣：不对。
唱歌的声音这时候也飘渺的响起：不对……
王洛帆直被这动静搅得毛骨悚然，几欲昏去。只是神智却愈加清醒，半些儿昏厥的意思也没有。
月朗星稀，星繁月隐，这是自然常识。她强忍着不适，说道。虽然没有声音，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一定都听得到。
那喑哑的声音桀桀怪笑起来，说道：小娃娃，你看看头顶。
王洛帆抬头看时，一弦红月悬于乌黑天宇，那红色，异常的诡异妖冶，如同是天空一道血淋淋的伤疤。而四面环绕着数不尽的“星星”，凝神一望，她差些吐出来。这哪里是星星，分明便是一颗颗滴着血的眼珠子，充满了怨恨的望着地面。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所有的眼珠子全向她转过来，恶狠狠的盯着她。
王洛帆吃了一惊，直吓得跌坐在地，路旁的植物忽的发出幽幽红光，目光撇过，只觉得那花甚是妖娆妩媚，花下无叶，红艳艳的开遍了整条小路。
那声音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惶恐，忽而念起佛语来：生死此岸之事也，真常不坏者，涅槃彼岸之理也。只是庄严的佛语，与四周那阴森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又给他的声音念得变了调子，一时间倒像是灭魂之曲。
痴人……痴人……
三个声音自四面八方用来，延绵不休。王洛帆捂住耳朵，神情甚是痛苦，额上汗珠大颗滚落下来，滴入泥土之中。
有人在身侧拉了她一把，道：还不起来。
她如同着了魔一般，懵懵懂懂的站起身子，眼神空洞。后面又有一人推搡着她：还不快走。
这一下来得着实突然，尚未站稳的她一个踉跄，扑地倒下。只是这一回脚下却忽然没了路，只有一泓血色光华。再看时，这哪里是路，分明是方才的那一弯血月。那些眼珠儿，此时环绕在四周，血腥之气甚是浓重，令人作呕。
唱歌的声音又响起，依旧是隐隐绰绰，仅听得一句：
帘隐相思忘昏晓，旦夕红颜老。
眼前红光大盛，瞬间便将她包裹。歌声，似哭似笑的诡异声响，以及嘶哑的人声，瞬间自脑中剥离开去，灯笼，血月，眼珠子，彼岸花也失了影踪，四面一片殷红，她像是在走着，又像是原地站着。
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红色，黏黏腻腻的触感。雨水顺着头发，落在脸上，又流到地里。她伸手接起，暗红色的液体从指间滑落，将那触目惊心的色泽留在手掌。
一生的血债……
这几个字没来由的浮在心里，却不知其源头。只是让人心惊胆寒。
王洛帆闭了眼，仿佛能觉察到那些血雨中的爱恨交织，纷繁杂乱。
雨势渐弱，终于在许久之后止歇。
血色迅速褪去，一个女子的身形现了出来。不大瞧得清模样，但身形甚是婀娜。她说话时，语气柔和，声音清脆，让人很是舒服。
“你好。”她说。
王洛帆点点头，却依旧闭着眼，懒怠动弹。
“我叫阿曼，你呢？”瞧得她神色冰冷，阿曼的语气有些怯然，心里的事儿不敢就说，只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她。
“王洛帆。”她道，眼皮沉得像是坠了铅，却不困倦，着实怪异。
“王洛帆？”阿曼念了一句，语气有些古怪。正要说些什么，又忽然止住了。侧耳在虚空中聆听着，须臾向望空一拜，又向王洛帆行了一礼道，“劳烦您了。”
王洛帆皱眉，自己半些不知道她所劳烦的是什么。但这时候喉间干涩，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子被什么拉扯着往前疾行，甚久方才停下。耳旁传来纷繁的人声，半些也听不真切，一时困乏之意涌将上来，便就此沉沉睡去。
唤作阿曼的姑娘，这时候失神的站着，那一双灵动的眼眸充斥着疑惑：“王洛帆……枉落凡？这可是什么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