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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王洛帆此言一出,可谓是惊天动地天雷滚滚。茗儿只觉得自己极是无辜,本不过是闲的无事侧耳偷听了几句,却只觉得天边一道滚雷劈来,轰隆一声将她惊得翻身落地。树枝极高,她又是头下足上,倘若摔得实了,只怕是要脑浆迸裂,立毙于此。好在她应变机敏,运起内劲,双掌拍地。哪知双掌击出,入手处甚是松软,竟给她拍起好大一阵泥土。她借力跃起,空中换过姿势,以背摔向地面。这一来便疏于查探,竟落在一个水洼之中。水洼甚浅,水本清澈,可是她这样一摔,陷入松软泥地里,立时腾起一阵泥尘,将洼中水尽皆给弄浑浊了。那泥水飞溅许多出来,有几滴落在王洛帆与李文秀身上,而茗儿好好一件翠色衣衫全变作了泥色,小脸也脏兮兮的,甚是狼狈。
      王洛帆瞧见这情景,不禁咧咧嘴,这一下可得罪了心高气傲的小丫头。茗儿狠狠瞪了她一眼,自马背上取了一件干净衣衫,到僻静处换上。
      李文秀见着小丫头的模样,抿唇微笑,却记起身畔的“罪魁祸首”,又止住笑容,双颊泛起霞光。王洛帆在一旁看直了眼,心里喃喃道,果真是面若春花,丽若朝霞,啧啧,美人哪。李文秀道:“你、你不可胡说。”
      王洛帆坐直身子,语气却有些虚了,“我哪里有胡说。”这一招太过无赖,她虽是厚颜一些,这时候也有些心虚。
      李文秀见她神色,微微松口气,道:“你这样逃出来,部落里的人一定担心极了。你若是见了苏普,定然能记得从前的事情。阿曼姑娘,你先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我便送你回去。”她似乎并未从惊吓中平静下来,心里头说不出滋味。阿曼的性子变得有些怪异,这样的阿曼还是苏普喜欢的阿曼吗?方才阿曼说出喜欢她的时候,她脑中似乎浮现出一个极大的圈,阿曼跟在她身后,她追逐着苏普,苏普追逐着阿曼。可是她心中一哂,想道:“阿曼不过是有些糊涂了,谁不会喜欢苏普呢?谁不会喜欢哈萨克第一勇士呢?”但是后一个问句极快地给她否认了,因为她喜欢苏普,却不是喜欢哈萨克第一勇士。她从前见到的苏普不过是个勇敢的哈萨克男孩子。不论苏普是那个送她狼皮的男孩子还是哈萨克第一勇士,自己都念着他,喜欢着他,那么不论阿曼变成什么样子,苏普也一定会喜欢阿曼。李文秀想到这里,又是难过,又是感伤。
      王洛帆大惊失色,道:“李姑娘,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就算是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文秀道:“苏普很好,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王洛帆道:“很好就要喜欢吗?哈萨克族里还有很多很好的青年,你为什么不喜欢呢?你这样好,苏普应该喜欢你才是。”李文秀怔怔地望着她,神情有些古怪。王洛帆心中忐忑,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李文秀道:“我想起计爷爷,他从前给我说天铃鸟的故事。他说天铃鸟是一个这是草原上一个最美丽、最会唱歌的少女死了之後变的。她的情郎不爱她了,她伤心死的。那时候我问计爷爷,她最美丽、最会唱歌,她的情郎为什么不爱她呢……”她眸子里泛起泪光,不知道是想起计爷爷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王洛帆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李文秀道:“这句诗真好听,是你做的吗?”她自来回疆之后,从来没人教过她读书,好在这句词语言甚是通俗,她没有经历过生死相许,至今也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听到这样的词,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憧憬。
      王洛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有这么好的文采,这是宋朝的词人,叫做元好问做的词。”
      李文秀道:“那他一定是经历了许多。”
      王洛帆道:“他写这首词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六,那是……恩,他在赴试途中,走到了并州。在路上,他遇到一个打雁的人。那人说:‘我今早捕到一只雁,已把它打死。另一只本已逃出罗网,竟悲鸣不肯去,后来撞到地上自杀了。’”
      李文秀“啊”的一声叫出来,眼角一滴泪水划过,道:“那雁儿这样烈性?”心里却想到了苏普。倘若苏普死了,自己定然也是不活的。可是苏普在听到自己的“死讯”后,只不过是难过了些时候,却也不至于为自己而死。这般一想,更是伤心。
      王洛帆道:“万物皆有灵,天际既有深情雁,人间也有薄情郎。”说到这儿,心头一凛,暗地里叫苦不迭,也顾不得继续卖弄,只是皱眉想道:“惨了,我成亲之际逃走,这可要叫人说是薄情寡义了,这一句不是把自己也给骂了吗?”所幸李文秀给这对雁儿的故事触动心绪,并未注意到此节。王洛帆烦恼了一阵,听见身旁微微啜泣声,不由得叹口气,道:“佛家有句话叫做: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李文秀只是听见了三个“爱”字,似懂非懂,抬眼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王洛帆用手背为她擦拭泪水,那细腻的触感让她心头微微叹息,道:“大概说的是,一切的忧愁、恐惧,大多都来自人的欲望,如果抛弃一切欲念,那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王洛帆神情有些恍惚,思绪渐渐回到一个阴沉的下午:乌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眼看便要落雨。她坐在一条竹椅上,那椅子很宽,坐了三个人,她坐中间,隔着一张小桌直面一个老人,那是她的爷爷,正给家里的孩子讲许多东西,有的是故事,有的却是书中的道理。孩子们都不愿意听那些艰深的语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渐渐大了,才知道那都是人生至理,可是再也听不见了。生命那样短暂,那样脆弱,能承载多少永恒呢?到了最后,什么也带不去。她不禁有些惆怅起来。
      李文秀奇道:“那句话里面的三个‘爱’呢?”
      王洛帆道:“这里的爱,便是指人的欲望、执念,说起来,爱情也不过是一种执念而已。”
      李文秀歪着脑袋,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却又无法反驳。皱眉沉思了会儿,忽然轻笑道:“你这语气,倒像极了计爷爷。”
      王洛帆放下手,笑道:“那你要不要叫我王奶奶呢?”
      李文秀疑惑,道:“王奶奶?为什么?”
      王洛帆心头一突,面上却依旧如常,道:“这个,这个……我是说,你该叫阿曼奶奶。呸呸,我还没老,叫什么奶奶。”
      李文秀给她的模样逗得“扑哧”一笑,这一笑,当真是拨云见日,丽色撩人。王洛帆看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只得捂着心口,暗道:“心脏啊心脏,不就是个美人么,当初看明星的时候怎没见着你这样活跃,你是坏了吧。”
      李文秀忽道:“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懂得东西反而懂得更加多了呢?”
      王洛帆道:“我说了我做了个怪梦啊,我在梦里上学堂,念了好多书呢。”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唱起来:“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唱道一半,已是忍不住笑起来。这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甚是舒畅。
      李文秀摇摇头,心里却是不甚相信。可是哈萨克族自来崇信□□教,读过的东西不过是《可兰经》,怎么她又能说出佛家的偈语呢?这事已不在她能猜透的范围,当下摇摇头,也不再追问。只是心头想:阿曼是知道了这样多的东西所以才不喜欢苏普的吗?可是知道许多道理和喜欢苏普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禁摇头笑自己多想,却又想到,世间万般道理,说不定便有一样能解决心里的疑惑呢?她这么一想,心里头一直徘徊的凄苦之情便少了几分,便也开怀几分。
      王洛帆枕着双臂,看着李文秀背影,又别开目光,散漫的望着头顶的树叶,道:“虽然雁丘词第一句最为有名,我却最爱词的下阕。”也不待李文秀发问,念道:“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又道:“这几句说的是从前繁华之处,却箫鼓绝响,只余烟树 ,一派凄冷……”
      正说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打断王洛帆的话。冷冷道:“少年不识愁滋味。这般胡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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