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不负美景》栖荷

7、良辰美景

　　周六，难得的好天气。

　　愿景站在窗边，眼前是一大片竹林。

　　暖阳倾斜，窗外竹影斑驳印衬上白瓦墙，晨光透过竹节缝隙洋洋洒洒照进屋内，衬得人心里也暖烘烘的。

　　凌晨六点，日头将将冒上来，别墅里一片寂静。

　　愿景睡不着，安耐不住的心悸，因为一个人。

　　八月的天气算不上热，愿景却在穿衣服时犯了难。

　　她怕冷，往常这个时候长衣长裤早就穿上身了。

　　可是，梁奶奶说：女娃娃肯定是穿裙子最好看。

　　她记得，那时的梁辰好像点了点头，幅度不大，可她却一眼便捕捉到了。

　　竹叶被翻起的频率很大，愿景不由蹙眉，风，好像挺大的。

　　犹豫良久，手指还是探上了那件鹅黄色连衣裙。

　　裙摆及膝，鹅黄色布料外罩了一层白色薄纱，腰间缀了一圈白色羽毛，搭配及腰长卷发，清丽动人的模样出现在镜中。

　　愿景不算高挑，但比例完美，温和气质中又夹杂了那么一丝清冷，极大的反差交融，更叫人移不开眼。

　　她咬了下唇瓣，心底隐隐开始有了期待。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嘴角翘起的弧度迟迟未落，她哒哒哒地跑下楼，拉开门就要往出跑。

　　“愿愿！”睡眼惺忪的杨媛站在楼梯上，垂眸唤她：“这么早要去哪里？”

　　“去医院啊，梁奶奶今天手术，妈妈，您忘了？”

　　杨媛眉头一皱，边说边往下走，“我记得是下午的手术吧，这才七点，早餐也不吃就往出跑？”

　　杨媛走在沙发上坐下，朝她招手，“过来，等爸爸和弟弟起来，吃了早饭再去。”

　　愿景抱住她的胳膊晃，撒娇讨好道：“吃完饭就来不及啦，我去医院吃好不好？我保证！”

　　“是吗？”杨媛盯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愿景身子陡然瑟缩了一下，咽了下喉咙，心里那些打算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

　　她硬着头皮嗯了声，干笑道：“是，是啊。”

　　“是想和梁辰吃早饭吧。”杨媛斜睨着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拙劣的表演。

　　愿景傻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媛，然后眼神闪躲着极快地低下头。

　　杨媛拍了拍那颗小脑瓜，低低直笑，“愿愿是不是喜欢上梁辰了？”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愿景猛地抬头，飞快否认：“没有没有，您想多了，我不喜欢他。”

　　“是吗？”又是这两个字。

　　愿景怕死了母亲这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是透明的。

　　她自认为坚定地点了点头，丝毫没发现自己话语里的言不由衷。

　　杨媛好似相信了，没再继续追问，只说让司机送她过去。

　　愿景一颗心早就飞远了，没等司机进门，她已经一阵风似地跑没影了。

　　杨媛好笑地看着那道急三火四的背影，须臾，眼底笑意尽失，清亮的眸子沉了几分。

　　喜欢，梁辰？

　　……

　　“奶奶，我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一抹鹅黄色一闪而入，屋内两人第一反应都是愣了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吓了奶奶一跳。”

　　老人佯装的恼怒愿景直接无视，她笑嘻嘻地凑上前，“奶奶，您想我没有？”

　　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孩儿梁老太太打心底喜欢的不得了，乖乖巧巧的，说话也讨喜，看到她的笑容，不自觉也会跟着笑。

　　“想啦想啦，愿愿哦，怎么来得这么早？”

　　“来和奶奶一起吃早饭。”愿景把手里的盒子放下，眼神时不时地偷瞄着一旁淡然自若的人。

　　“奶奶，这都是吴姨做的营养餐，我妈妈让我给您带过来。”

　　“我们这是遇见菩萨了哦，好人有好报……”

　　老太太本就浑浊的眼睛弥漫上水汽，此刻更瞧不清眼底神色，只不挺念叨着。

　　梁辰眉头紧皱，抬手帮她抹眼泪，轻声宽慰道：“奶奶别哭，马上要手术了，您得当心身体。”

　　老太太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愿景连忙岔开话题，“奶奶多吃点，手术前不能吃饭，您身子不好，还得坚持几个小时呢。”

　　擦桌子，摆盘子，她忙的像只小蝴蝶，嘴角挂着浅笑，说个不停。

　　老太太看着那道忙忙碌碌的小身影，突然说道：“愿愿今天真漂亮，像个仙女似的。”

　　“啊？”愿景先是茫然，然后便羞红了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被夸了，尤其是感受到梁辰似有似无的灼热目光落在她身上后，那张脸就像着了火，瞬间红透。

　　她低着头盯着脚尖，两只手局促地攥着裙摆，活脱脱一个罚站的小孩子。

　　“愿愿害羞啦？奶奶这可不是胡诌的，小辰你说，愿愿是不是像个小仙女？”

　　还没等她调整好，老太太又笑着说了一句话，直接给了愿景当头一击。

　　她猛然抬头，怯生生的目光对上梁辰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的紧张直接到达了顶峰。

　　他的目光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样轻飘飘地望着她。

　　愿景不敢跟他对视，眼皮仓皇垂下，她看不懂他心里所想。

　　她不知道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可就是想要他说出来，随便什么都好。

　　无声无息的寂静悄无声息地蔓延开，空气异常的安静，愿景听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心中那道清冷的声线始终没有响起。

　　紧攥的手指骨节逐渐泛白，愿景掩下心中难言的失落，缓缓抬起眼睑。

　　只一瞬，她便与那双满含柔意的眼眸猝然相接。

　　她看到那张苍白的唇缓缓弯起，不急不缓地吐字：“小仙女。”

　　愿景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就好像你惦念好久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的礼物，突然自己心甘情愿的落在了你手里。

　　除了激动便是难以言喻的欣喜若狂。

　　梁辰的声线有些哑，跟梁奶奶不同，他的声音传入耳朵，愿景只觉得心上麻痒无比，像被人挠了一下似的。

　　心里高兴，她就那么顶着一张大红脸，朝梁辰笑弯了眼睛，傻兮兮的，“谢谢，你也好看。”

　　梁奶奶别有深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最后定定看着愿景，眼底夹杂了一丝奇异的光。

　　她问：“愿愿，十八岁了，找没找男朋友啊？”

　　梁辰握筷子的手一顿，平静的眸光晃了晃，晦暗目光紧锁着她。

　　愿景还未退下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支支吾吾半天，尴尬地憋出两个字，“没有……”

　　梁辰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执起筷子继续咀嚼着。

　　梁奶奶眼角笑意更深，看愿景的目光也越来越灼热。

　　愿景不明所以，茫然地眨巴眼。

　　时间倏然流转，转眼便到了下午。

　　梁奶奶躺在床上被推进手术室，梁辰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外，神情担忧。

　　愿景陪着他，心疼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心，在那双细长的手上拍了拍，“别怕，会没事的。”

　　此刻的梁辰反应没有之前激烈，他轻轻抽回手，嗓音暗哑：“脏！”

　　其实愿景一直都不懂，他为什么总对她说脏。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碰他，而她挨一下都不行。

　　她神色黯然地垂下头，眸中的光逐渐落寞下去。

　　梁奶奶的手术很成功，李医生说再住一周她就能回家修养了。

　　梁辰要回家帮她收拾换洗的衣物，愿景陪他一起回去。

　　梁辰住的地方很偏，一条条巷子逼仄狭窄。

　　脚下的土路一滩一滩黄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臭味儿，是随处可见的垃圾堆混合着尿骚气。

　　梁辰跛着脚走得很慢，愿景穿着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一路上都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她。

　　愿景不喜欢那种目光，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身子往梁辰身后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倏地，“哐当”一声，一个大红色的盆子砸在愿景脚边的泥地上。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子被人往后一带，散发着臭味儿的脏水倾泻而下。

　　一条结实的手臂紧紧箍在她腰上，愿景整个人都被梁辰搂在怀里。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水蒙蒙的视线里只有男生紧绷瘦削的下颌，愿景揪住他腰侧的布料，身子微微颤抖。

　　下一秒，她听见一声满含怒火的命令：“道歉！”

　　那声音极低，却阴冷得厉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翻涌的火气。

　　“凭什么？”一个肥胖的女人站在二楼，满脸不屑，“你们走路不看路的吗？这么大一盆水都看不见，怪谁？”

　　手下的身体骤然紧绷，梁辰呼吸急促起来，愿景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没事，我也没淋到，算了。”

　　梁辰轻轻将她推远一些，本就阴冷的眸子触及到她发白的小脸，陡然一冽。

　　他看向楼上的女人，语气沉沉，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可能是那双眼睛太过寒凉，也可能是自知理亏，女人撇撇嘴，极不情愿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梁辰周身的戾气愈发浓烈，愿景扯着他走，蹦蹦跳跳的逗他开心。

　　“梁辰，你刚刚那样真帅。”

　　梁辰看着在他眼前手舞足蹈比划的小手，心里闷闷的。

　　他抓住她的手腕，只一瞬又快速放开。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梁辰微屈着脊背，艰涩出声：“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梁辰手指死死抠着毫无知觉的右腿，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梁元德深恶痛绝，痛恨自己是个瘸子。

　　如果他有个健康的身体，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她，是不是就不会让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