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今宵（瑶兰）》江水汤汤

2、忆苦

　　和黄瑶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了，再见面就是高启强叫回去旧厂街吃饭。

　　旧厂街周围一片都拆了，只剩下他们原先住的那一栋还孤零零立在那。每年这个时候，高启强总要把所有人都叫回来吃一顿饭。

　　高启兰把车停在楼下，直接就上去了。有人会过来替她把车停放好。

　　高启强这会已经在里面做饭了，唐小龙和唐小虎则守在外面。

　　高启兰推门进去，先喊了一声，“哥。”

　　厨房上边是父亲以前焊的一个小阁楼，高启兰头一下就看见黄瑶系着围裙，拿着扫把，在小阁楼上打扫卫生。

　　她身高正好，不会碰到天花板，在上面也能直挺挺站着。

　　高启兰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难免红了红耳根。

　　“哥，这么多菜啊。”高启兰移开视线。

　　“哎，你先洗个手，给爸妈还有你二哥大嫂上柱香。”

　　高启兰应了声，脱下大衣挂在椅背上。

　　黄瑶正在楼上拖着地，刚刚高启兰进来也只是简单瞥了一眼。

　　高启强在一旁问起晓晨，高启兰把香摞在一起点燃，“他说路上堵，一会儿就到了。”

　　净撒谎。就高晓晨那家伙，指不定在哪儿撒野呢。黄瑶在心里说。

　　高晓晨老半天没来，高启强已经开始不高兴了。黄瑶主动提出来去找高晓晨，捎上外套就叫走了个保镖。

　　高启兰抬眼。

　　黄瑶把灰色的外套换成了藏蓝的大衣。

　　灰色的外套是上次留下的，藏蓝的大衣是她今天刚穿过来的。

　　不知道黄瑶这一出是要做什么，高启兰索性当没看见了，任由她将衣服拿走了去。

　　结果黄瑶前脚才出去没多久，后脚高启兰就收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黄瑶的紧急联系人一直是设置成高启兰的，这俩一出事，警察直接电话打到高启兰这了。

　　高启兰在楼梯上抱着手臂转了一圈，打好腹稿才上去和高启强说。

　　“哥，我那个医院里有事，先回去趟。”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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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拘我一个试试？”

　　高启兰隔老远就听见高晓晨这么一嗓子。

　　“我爸呢。”高晓晨问。

　　高启兰走快两步看见黄瑶拦在高晓晨跟前，欲言又止，转而道：“你闭嘴。”

　　警察和高启兰盘点起高晓晨刚的“英勇”行为。

　　“警官，方便出去说话吗？”

　　“有什么事儿在这说不就得了。”

　　高启兰酝酿了一下，“是这样，他爸现在在住院，我是他们姑姑，我这也是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撒谎精。黄瑶在心里边骂，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黄瑶的手背在身后，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腿边边上刮，那看起来比高晓晨这个犯事儿的老实多了。

　　她这才刚抬头，就看见高启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高启兰后边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黄瑶暗暗偷笑。

　　这回看你怎么圆。

　　既然高启强过来了，高启兰懒得装样子了，跟着两个孩子一块等高启强和唐小虎把事情解决。

　　黄瑶左摇右摆，就是没在看高启兰。

　　高启兰说了两句高晓晨，让他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云云。

　　某人的帆布鞋在这时候轻轻地点在漆皮黑高跟上，在侧边留下一个不太显眼的灰色小印子。

　　高启兰才说一半的话就这么突然停了。

　　“回去了。”高启兰生硬地转开话题。

　　高晓晨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黄瑶挺奇怪，觉得高启兰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怎么一回事。

　　黄瑶闷闷地笑了一声，挨了过去，高启兰顺势就拦住了她的肩膀。

　　这是黄瑶无意识间发现的事，高启兰似乎很喜欢这么搂着她。

　　问她为什么，高启兰就说，顺手。

　　离开京海市公安局，黄瑶特别自觉地坐到高启兰的副驾驶座上。

　　两边的风景飞快掠过，黄瑶把车窗开到最大，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姑姑，你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指导组，是来查强盛的。”黄瑶轻声说。

　　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大仇即将得报了。

　　在高家这么多年，黄瑶早看清楚了，这个她本以为不是什么好人的姑姑其实是高家最干净的人。

　　高启兰早年间在医学院深造，不常在京海。在高启强进建工集团的时候，高启兰又忙着读硕士和考博士。

　　高启强当陈泰干儿子，在建工集团签大单子，高启兰要忙着规培，可以说是一点没碰高家的产业。

　　“听说了。”高启兰听医院里有人讨论过这事。

　　京海就这么点地方，她是高启强妹妹的事儿人尽皆知，总会有些闲话传到她耳边的。

　　“你不担心吗？”

　　“我哥会解决的。”高启兰说道，“再说了，他不会让我插手这些事的。”

　　“那你就没想过帮帮他？”

　　前面的绿灯转红，高启兰猛地踩下刹车，黄瑶抓着安全带稳住身子。

　　高启兰想到了她二哥。

　　高启盛去世的时候，高启强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

　　虽然高启强什么都没说，但高启兰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

　　“瑶瑶，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高启兰不是蠢人，黄瑶这番话无非是想从她这里打听些什么，或者想看看她的态度。

　　“姑姑……你多想了。”

　　高启兰一言不发，把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上的车位。

　　“那我们来聊聊，前几个月在白金瀚里发生的事情吧。”

　　黄瑶咬紧了下唇，脸上闪过绯色，“姑姑……”

　　“为什么要骗我？”

　　三个月前，白金瀚里。

　　生意和酒分不开，什么样的生意喝酒能谈成，什么样的生意只是故意为难人，宋总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回带上黄瑶是让她看看酒局上边的弯弯绕绕，以后碰着了也好有办法应对。

　　宋总这为人虽说是不怎么样，可手里握着强盛集团里的一些机密，还是有接触得必要性的。

　　宋总想着，她怎么着也是高启强的养女，没让人有为难她的机会，所以黄瑶是滴酒未沾。

　　黄瑶跟着唐小龙想到白金瀚的后面看看，但是被唐小龙手下的人抓包了。

　　这帮人是新来的，黄瑶没怎么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把黄瑶带进了包间里，黄瑶情急之下便拨了紧急联系人电话。

　　高启兰过来挡了那杯酒，唐小龙后来知道那事，把手底下的人罚了一通。

　　那晚黄瑶装醉，是因为她知道，要是高启兰知道她当时是清醒着的，指不定会怎么想她。

　　黄瑶心中百感交集。

　　还说吗？

　　她确实真的有点喜欢高启兰，但又害怕这些见不得人的情愫会破坏自己的复仇计划。

　　该怎么办好呢？

　　“那晚，你是自愿的吗？”

　　黄瑶咬了咬牙，说：“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黄瑶笑了。

　　那不记得了。

　　就是忽然之间，某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高启兰身上挪不开了。

　　她发现自己对高家人心软了。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对高启兰下手。

　　黄瑶站在悬崖边上，两面为难。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时陈书婷已经因她而死，她不可能回头了，也回不了头了。

　　她要让高启强最在乎的人消失，让高启强最引以为傲的事业坍塌。可偏偏高启强最在乎的人也是她黄瑶在乎的人。

　　“姑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黄瑶一副要急哭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