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37、第 37 章

　　“这么快。”白玄笑着坐起来，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命薄。
　　长衫而立，衣摆处一抹绿色一角晃过，下一刻北辰叽叽喳喳跳出来。
　　“苍野！没想到吧，我也来了！”
　　北辰依旧活泼，相较命薄的一身朴素，他穿得花枝招展十分精致繁琐。
　　唇红齿白，腰间挂满玉坠，翠绿色衣衫绣着云纹，高高的马尾甩来甩去，仔细一瞧头发里还夹着宝石。
　　白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北辰你，你这身装扮是，是，”
　　“如何？”北辰坐下仰着下巴问。
　　“好看，很衬你。”白玄笑，“只是从未见你如此穿过，有些惊讶。”
　　北辰管日月星辰，管的都是一群亮闪闪的，从前他的打扮在众仙中也很张扬，如今是特别张扬。
　　北辰来劲了，拍手指着自己的脸道：“苍野你瞧，我脸上是不是一闪一闪的？”
　　白玄凑近一看果然，他点头。
　　五彩的细光，他试探道：“星星磨成的粉？”
　　“嗯！”北辰羞涩一笑，“其实也不算磨成的，是——”
　　“是从星星上面扫下来的灰。”命薄受不了了，接话道：“行了你，每见一个就炫耀一番，抹灰在脸上很舒服吗？”
　　“滚。”北辰微笑。
　　白玄含笑不语，北辰拉起他的手，环顾四周，“你一个人住这吗？凡间风景不错，刚才下来时看见灯火阑珊，比入了夜就安静的天上好多了。”
　　命薄背手看着院中大树，闻言道：“各自都在殿中修行，谁同你一样心思懒怠整日闲玩。”
　　他们两人一向说一句刺一句，这次也不例外，北辰冷哼一声，“我怎样与你何干？”
　　这话不像说笑，白玄低声问他，“怎么了？”
　　北辰笑着摇头，“他有病呢，不想和他多说。”
　　命薄压下怒火，走过来在另一边坐下。用力过猛竹椅吱吱地响，中间直接凹下去，北辰大笑出声，丝毫不惧他的臭脸。
　　对上眼了又丝滑移开，再不多看一眼。
　　白玄重新拿椅子出来，命薄低声道谢，动作轻柔很多。
　　他观察仔细，一眼就看见了屋中亮起的灯，还有，挡凡人的结界。明摆在眼前的，北辰看见白玄太过高兴根本没留意到。
　　还在一个劲拉白玄说趣事，三句离不开哪个殿的漂亮神仙，命薄眉毛皱得抚不开。
　　收到白玄消息后，他急急忙忙往外走，撞到路上闭眼回味美酒的北辰，被他拦住骂骂咧咧一通。时间倒没耽误，因为在他道歉后北辰第一句的苗条就不对，命薄见状就招云往天门飘，北辰跟他一路后来也不骂了问他干什么去，他是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一时想不出，只好实话实说。
　　果不其然，跟着来了，一路上嚷嚷他心坏。命薄烦不胜烦，直到此刻，北辰装作偷偷实则光明正大说他坏话，他突然歇了火，因为脑子已经麻了。
　　白玄找他是有正事，命薄性子急，向来是不喜欢说废话，白玄本来想打断北辰，但见命薄神色还算正常就放心听北辰说话。
　　还有一夜大好时机，慢慢来不急。
　　北辰给他剥花生，手法不甚熟练，且指尖娇嫩捏几下就痛，干脆用牙咬，难以避免地沾了口水，只好自己吃掉。
　　“北辰好似变了许多。”白玄道。
　　北辰摸脸，“有吗？我时常照镜子看不出来。”
　　“是这样的。”白玄笑眯眯点头，“相貌会随着时间变化，你的性子却和从前一样，我很喜欢。”
　　往事隔百年，虽然他记不清了，但感觉还在，北辰一如既往，命薄却更加沉默寡言。
　　得了喜爱，北辰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道：“你自己在凡间还习惯吗？我也不是故意不来找你，上次一别你说你到凡间，凡间之大找不着你在哪，所以，苍野你莫怪呀……”
　　“自然习惯。”白玄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天地之大，聚散靠缘分。你无须这般想。”
　　北辰叹气，拿块糕点啃着，他道：“你说得对。”
　　吃着吃着眼睛也不闲着，这才发现屋里亮着灯还有人影闪过，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上次你说有一个藕精跟着你，”他压低声音，“现在还跟着你？”
　　“嗯。”白玄补充，“还有位狐族里的晚辈。”
　　一旁的命薄脸色稍沉，快北辰一步道：“你当真被他迷惑了？”
　　北辰斜睨他，“你好生说话，明明是藕精被苍野迷惑了。”
　　他扭头看白玄，“不过我也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找个机会把他甩开的。竟真叫他跟了这么久，诶，其实也没多久，但是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从来没想过甩开白荷的白玄眨巴眨巴眼，“真有这么意外？”
　　北辰点头，“莫不是你春心萌动，想体验一把？”
　　命薄脸色更加难看，白玄瞧见心中叹气，索性盯着北辰头上的五颜六色的宝石。
　　“自然是没有的事。”白玄如此道。他其实想问北辰为何这样说，是很明显吗？思及命薄话到嘴边又变了变，如果这样说了，命薄怕会当场给他翻出旧事来。
　　他们相交数百年，白玄不想同他在这件事上吵。这其中不含任何情爱之意，命薄只是出于对友人的关心。
　　就是关心过头了，白玄自译不是个傻子不会在情爱一事上栽两次。
　　话落，白玄视线无意识从白荷待着的屋子一扫而光，灯灭了。白玄心里一咯噔，他听到了。
　　北辰不疑他，只是抓着衣服欲言又止地瞧他。
　　“怎么了？”白玄过了会注意到，有些心不在焉。
　　北辰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命薄扶额，“说不出来就先让我和苍野说正事！”
　　北辰顺顺头发，难得没呛他，“唉，主要是有点不好意思。苍野，藕精不是喜欢你吗？你把他带在身边，那他又喜欢你，你觉不觉得有点烦呢？”
　　北辰一动不动看着他，像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不觉得。”白玄斩钉截铁，眼睛没忍住往屋子瞟了一眼。
　　“当然不觉得。”他重复道。
　　北辰高兴了，“原是这样！”
　　白玄掩饰般咳了几声，“当然，只是我的想法。”
　　北辰笑呵呵，摆手让他们聊正事，然后捧着脸出神。
　　命薄见状松一口气，马上又严肃起来，直接进入正题，“出了什么事？”
　　白玄坐直，将其他抛在脑后，一五一十说起近来发生的一切，与白荷的除外。
　　“周棠现在到底可不可信不重要，我有办法让他最终可信。我是有点拿不准吃掉仙丹算不算毁掉它，所以想问问你，此法可不可信。其他的也没什么大事，麻烦你跑一趟了。”
　　命薄紧缩的眉头略松，脸上一抹淡笑，“不是大事才好，之前信中我也说过，可让我相助，没什么麻烦的。”
　　他想了想又道：“先前我提醒你，确实是兹事重大。是因为仙丹本就不是该在凡间的东西，也不该在凡人手里。其他的便没那么重要了。”
　　白玄听懂了他的意思，“若我给了周棠……”
　　“那就是他的东西了，此后都与你无关。”命薄道。之前他写信提醒，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本命法器命薄书上窥得只言片语，连起来推测一番就知道大概。泄露天机还算不上。
　　白玄醍醐灌顶般，“我知道了。如果我没有给周棠，那仙丹仍是我的，落入凡间后的后果自然是我承担。若我给了他，既可避免仙丹落入凡间，也可无需担忧之后。”
　　仙丹虽妙，但白玄当初并不是专门炼丹的神仙，技术算不上好，炼制出来的只有长寿之效，对凡人来说算宝贝，对神仙妖怪一类毫无吸引力。
　　“没错。”命薄点头，低头磨蹭着手指又问道：“当初你为何炼制此丹？”
　　白玄神情一顿，自然道：“不记得了。或许是兴致来了随手一炼。”
　　命薄抬头看他，半晌缓缓点头，“也是，那时你是一天都嚷着无趣找事做。”
　　白玄淡笑，“如今我是希望一点事都没有，就想躺着。”
　　“你的性子倒变了。”命薄意有所指，目光落在熄灯的屋子，摇摇头，“也罢。如今已经是这样了，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
　　白玄愣住没说话，觉得有些凉，拢了拢衣领。
　　他起身拍了拍还在出神的北辰，“回去了。”
　　北辰没注意，一惊一乍身上饰品甩得叮当响，脸拉下来扭头看见是谁马上又拉上去，变脸之快命薄没忍住笑了一下。
　　北辰眼快逮住，哈哈大笑起来，白玄一脸懵，不解地望着他俩。
　　笑够了北辰擦擦眼睛，“这么快啊，我还想彻夜长谈呢！”
　　“那就留下来？”白玄看看命薄看看他，迟疑道。
　　“不了，不了。”北辰又摆手拒绝，“苍野刚才的话让我十分高兴，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迫不及待去做。彻夜长谈就留下次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命薄没有他这么兴奋，朝白玄一点头，“近来天上事多，就先走了，下次我把天虚带来再聚。”
　　“好。”
　　两仙招来白云，北辰拎着衣摆跳上去，命薄则是踩着云朵化成的台阶从容而上，站定后身姿挺拔与盘腿坐着东倒西歪挥手的北辰对比十分强烈。
　　“下次能少戴点东西吗？动起来响个没完。”
　　“堵上你的耳朵，别管。”
　　……
　　白玄同样挥手笑看他们身影渐渐消失。
　　手放下后隐隐有些酸痛，北辰剥的花生壳还摆着那，命薄坐烂的椅子也在旁边。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离去只在几个瞬息间，如此的快。
　　他伸长手去够远一点的一盘糕点，眼睛瞄到手腕，动作僵住，糕点也不拿了凑近看手，可疑的红印。
　　！脖子！衣领！
　　他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冰冰凉凉，低领的。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玄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看见过是如何红紫交错的风光，深深浅浅，又过了这么一会儿，只会更加明显。
　　那岂不是……难怪命薄那样说。
　　白玄捂住脸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也没什么。他靠回去，脸上有点红，看见白天蓝的屋子熄了灯，骤然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