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35、第 35 章

　　今日来了不速之客。
　　白天蓝如临大敌，肃然挡在门口。
　　“哪位？”
　　他面容清秀妖龄尚浅，在感觉到危险时难免会流露出些许稚嫩。像个家长出门被独自丢在家中的孩子。
　　周棠和气笑道：“诶呀，诶呀，在下周棠，来找你家大人的。小朋友，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他脑袋作势往里面探，背着手，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白天蓝不敢放松警惕，他不是傻子，虽没听过这个名字，细想一下也知道他是谁。暗中观察着，此人行若无害，以真身前来，同凡人无异。
　　但只单单看他以魂魄状态跟着文安书就知他不是人，好似知他所想，周棠善解人意直言道：“小朋友，在下和你一样，是妖怪。只是岁数比你大许多。”
　　他环抱着手臂，笑意不达眼底，“同你家大人差不多。”
　　千年老妖怪。白天蓝垂眸，没注意他的称呼，脚下也不让开，道：“有什么事？”
　　周棠站得较远，白天蓝不躲不闪与他对视。
　　“找你家大人啊，小朋友记性不大好，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周棠道。
　　他特意加重“大人”“小朋友”，眉间已有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挥袖打开他。
　　白天蓝也确实年纪不大，他平静道：“不在家，有什么同我说就好。”
　　态度冷冰冰，周棠挑起眉毛撩袖子，“臭小子，让开！大人的事跟你说有什么用？”
　　想进去？那不可能。白天蓝坚守不肯让一步，玄祖他们还没回来，周棠不知是好是坏，引狼入室怎么办？白天蓝谅他不敢直接出手，周围都是凡人百姓，稍有点动作就会出来看热闹。
　　妖怪凡间行走都讲究低调。
　　背靠白玄这棵大树，白天蓝丝毫面子不给。只道：“与我说，有用，我会转告。进去，不可能。”
　　周棠一身紫衣，唇红如血，看着就很坏，白天蓝以为他会下暗手，没想到只是轻笑两声，道：“倔强孩子。等你家大人回来了，定然会请我进去喝茶谈话，你何不妨让我先进去坐坐。有点待客之道好不好？”
　　白天蓝油盐不进，“既然这样，周前辈有何不妨多等一会。”
　　周棠摸着下巴打量，年纪轻轻反应倒快。他也不是现在非进去不可，正如他说，等会定会请他进去的。周棠瞅了一眼小院，心下好笑，狐祖白玄，竟蜗居此地。
　　……
　　白玄两人去取衣服。今日一大早兴致突起，白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拖着白玄亲自去拿。
　　“何苦多此一举，不是会送上门来吗？”白玄挽起发丝皱眉道。
　　白荷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望向铜镜中的美人，浅浅笑道：“好久没出去走走了，阿玄只当陪我散散步。”
　　日日傍晚出去散步的白玄扶额无言。
　　他不想走路，白荷高价雇了辆华丽马车，好言好语搂着他一路慢悠悠过去。
　　“你去取就是，我等你。”白玄困意朦胧睁不开眼道。
　　白荷眼神深沉，落在他身上，幸好白玄没看见，否则立马看见他眼里藏都藏不住的遐想。
　　白荷抿着嘴笑，半晌，理理衣襟飘飘下去。
　　“阿玄，阿玄……”
　　伴着轻微的晃动，白玄忍无可忍推开面前的脸，“这几日我都没有睡好，你折腾我做什么？”
　　为什么没睡好，那也怪白荷自己不安分，晚上睡不着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
　　他们的新衣服很多，又是冬衣，用箱子装着，车里都要堆满了，还有一部分由铺子直接送回去。
　　白玄目光落到白荷手上拿着的一套，疑惑道：“怎么不放进去？”
　　白荷没说话，低着头。
　　白玄皱眉，看着他默默叠好衣服放在腿上，默默坐好，好一会儿偏头与他对视，“没什么。”又低下头去。
　　诶呀，被说了的委屈模样。白玄不惯着他，扭过头看窗。
　　袖子被拉，白荷头靠过来，把手塞到他手里。白玄推开，又塞，白玄使劲推开，他吃痛闷闷一声。
　　早上被叫醒心生闷气，这是起床气，白玄从前没有，现在有了。都是被惯出来的。
　　惯他那个还锲而不舍把手塞过来，白玄正要推开顿时觉得此等行为多么幼稚，冷冷开口：“你说，为什么非要跑过来。”
　　“上次选衣服款式，我偷偷给你选了几件不一样的。想让你快点穿上。”白荷如实说来，反握住白玄，一下一下摸着。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夹带了许多隐秘心思，白玄神色柔和下来，干巴巴哦了一声。
　　白荷陡然兴奋起来，挥手设下结界，薄薄的透明的一层，看不见。只是设成之后，周围更加安静，浅浅的呼吸就像是在耳边。
　　“做什么？”白玄不明所以。
　　“阿玄你穿给我看好不好？”白玄道。
　　白玄迟疑点头，不懂他的兴奋，直到看见他拿起腿上的衣服递过来。
　　“回去穿。”白玄拒绝道。
　　“阿玄是困了不想动吗？我可以帮忙换的。”白荷柔柔一笑，伸手要解他的衣带。
　　白玄按住两只不安分的手，“胡说八道。”
　　白荷低低笑出声，捏捏他的耳尖，“阿玄不要害羞，我都见你换衣服多回了，再多一回没什么的。”
　　害羞自是不必，正如白荷所说，都见过多回了，当然，只是见过多次他着单衣的样子。还没到坦诚相对的时候。
　　白玄拨开他的手，“害羞没有。我怕冷，你让我在这里宽衣解带，可是要故意冷我？”
　　白荷捂嘴咳了两声，压不住的唇角宣示着他的心情很好。
　　“笑什么？”
　　“阿玄难得可爱。”
　　白玄，“……”
　　白荷靠近他，“阿玄不必担心，”他双手打开，“我今日穿了厚厚的披风，怀中温暖，是个好地方。”
　　“你倒是准备齐全。”
　　白玄被他逗笑，白荷顺势揽他入怀。
　　他坐直，手环成圈放在白玄后颈轻轻地摸着，披风下黑暗又温暖，衣衫相蹭，淅淅索索的声音被放大，白荷安安静静的。
　　白玄久未动作，脸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衣服听到心跳声，听了会儿，慢吞吞解衣带。
　　他埋着头，一拉一松，脱下一件，堆在脚下。他穿得厚但不多，脱了最厚那件，身形显现出单薄来，他呼气，发觉脸上发烫，只当是太闷了。
　　“手松开点，你抱这么紧我还怎么脱？”白玄无奈道。
　　闻言白荷脸红地松了点，清嗓道：“好。”
　　松了跟没松一样，白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往外推，“再松点。”
　　白荷僵住片刻，扭头呼出浊气，“好……”
　　脱衣还算简单，摸到解掉就好，穿衣就麻烦了。
　　面对面，白荷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晕在怀中人的视线上渐渐爬上来。
　　突然就结巴起来，“阿，阿玄，你背过去穿好不好……”
　　白玄有心逗他，“你还害羞起来了。”吧唧一口亲过去，白荷把持不住按住他肩膀，一拉一抱。
　　“不行。”白玄挡住他的嘴，“我先穿衣服。”
　　白荷转而亲他手心，乖巧点头。换好了，到了家，关上门，亲个够。
　　白玄当然不怕冷，随口一说，换的时候就不要白荷罩，快速穿上，他穿的时候白荷就把他换下的叠好放在一边。
　　白玄疑惑低头，头发还夹在衣服里，白荷理出来用手指顺着，问道：“怎么了？”
　　“我感觉，衣服好似有点小。”
　　白荷憋着笑，“哪里？”
　　“腰。”白玄皱眉，他穿衣服一向宽松，很不适应。
　　“让我看看。”白荷摸上去，摸摸这摸摸那，腰上被他给摸透了。白玄还没发觉就是傻子了，他伸手打开，“这就是你选的不一样的。”
　　这身除了收腰，领口也别具特色，还配了腰带。只是被疏忽掉落在地上。白荷捡起来，拍了拍，环抱着白玄从腰后绕过来给他系上，又埋下身理稍显凌乱的衣摆。
　　“喜欢吗？”他抬头道。
　　衣服如何于白玄无关紧要，或紧或松，或华丽或简单，都是差不多的。但是他的确很喜欢这身，大概是因为很好看。
　　他垂眸注视着白荷眼里一袭蓝衣的自己，唇边笑意渐起，“喜欢。”
　　马上到家白荷撤了结界，忍住冲动只拉着白玄的手摸了又摸。
　　“回家就进屋。”他道。
　　“还要搬箱子。”白玄眼神示意他看旁边一堆。
　　“搬完就回屋。”白荷凑过来亲亲他。
　　“嗯。”白玄淡淡一句，眉梢都带着笑。
　　当怀着某种期待的时候，总有事情来打扰。白玄看着周棠，笑意渐渐消失。
　　周棠着实等了很久，不过有求于人，他先自报家门又打了招呼。
　　“在下周棠。久仰狐祖大名，今日一见倒是有些意外。”他看向两人衣袖相叠处，不知想到什么，面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担不上什么大名。”白玄淡淡道，让白荷先把衣服拿进去。白天蓝过来帮忙。
　　最后周棠还是没有进到小院。白玄邀他到附近一处酒楼谈话。设下结界确保声音不会穿出去。
　　周棠斟酒，一杯推至白玄面前，相视一笑算是开场，表明我周棠并无恶意，白玄也乐意听他所说。
　　“狐祖身边那位，刚才可是紧盯着我不放，生怕我有什么举动，可真是误会了。谁会在狐祖面前造次呢？那不是不自量力吗？”周棠玩笑道。
　　相对而坐，这么久以来都知晓对方的存在，第一次面对而谈，都是妖不像在人面前随意幻化张脸，以真面而示。
　　至于周棠为什么找上门来，白玄心里有个谱，虽然好事被打扰，也能勉强凑出个笑来。
　　“虚名而已。阁下既然亲自来找我，说明有急事，多余的关子就不必卖了。你说出需求，看在同类的份上，或许我会考虑。”白玄道。
　　周棠沉沉笑出声，抬手按眼角，动作过大打翻了酒杯，“抱歉，我向来在意容貌，笑容易出皱纹，只好按着。”
　　“看出来了。”白玄小心避开从侧边流淌过来的酒，漠然道。
　　周棠有副好相貌，不怪他爱护，他道：“妖生多寂寞，难得寻到一个好物，不想放手。我不像狐祖这么幸运。”他皱眉作苦恼状，“偏偏看上了个凡人，强求不好，我不喜欢，我有的是时间跟他耗。只是，他却不见得。”
　　周棠似笑非笑看着他，“狐仙大人。从前妖族都这么叫。”
　　白玄淡淡一笑，“是许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我知道你来梁泽所为何事。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早听闻梁泽帝陵里有仙丹的传闻。仙丹是个好东西，正好能解我之急。只不过先前我左思右想仙丹是哪位神仙的，没想到是狐祖落下的。”
　　白玄没有否认，周棠继续说。
　　“我知道狐祖想进入帝陵拿走仙丹，我在文家身边多年，知道进去的方法，若狐祖予我所求，我可以带你进去。”
　　果然是这样。
　　白玄对视着他，“你想要什么？”
　　闻言，周棠展颜一笑，“简单，我只要仙丹。”
　　这次没按住了，想必真的很高兴。
　　“既然你知道如何进去，为什么还要找我呢？”白玄提出关键。
　　周棠摇着杯子，目光落在窗外，“狐祖大人呐，那可是您炼制的仙丹，自然是您更好找了。若我去，怕是摸遍皇陵都找不着。我向来粗心又没耐心。”
　　说得有道理，白玄还是道：“仙丹吃了长寿，对凡人诱惑极大。你大可召集凡人进去，人多力量大总会找到的。”
　　周棠失笑，“太麻烦了，我没那个心思。如今有更好走的路摆在面前，我为何退而求其次？狐祖您说是不是？”
　　白玄眼神复杂，喝下一口酒，“凡人就算服下仙丹也只得百年寿命，并不能成仙，寿命绵长无期。”
　　“自然是不需要那么久。百年时间，足够了。”周棠道。
　　白玄没有多说，沉下来思考。答应此事，后续一切简单。想起命薄在信中所说凡间会因为争夺此仙丹而大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避免此事发生。
　　毁掉仙丹。吃掉仙丹又何尝不是一种销毁……
　　白玄轻轻敲着膝盖，没有贸然应下此事。
　　“我知道了。只是我还需要考虑考虑，事关仙丹，出自我手，还请阁下见谅。”
　　“自然。”见有机会，周棠很好说话。
　　白玄起身告辞，消失之际留下一句“两日后给你答复。”
　　白荷一直在外面等他。
　　“怎么了？不是什么大事。”白玄笑道。
　　白荷牵他，并肩而行。
　　“那你给我说说。”
　　“好。”
　　周棠提酒摸摸心口，看见恩爱之景心如闷石，只因这景不是他的。
　　万般心酸化作苦笑，向着少人处走，身形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