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原初拾

25、第 25 章

　　【九】

　　身上被划破的地方不停地流着血，浸透衣服，顺着垂下的手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陆雯清晰地感觉到汩汩热血从身体流出，好笑的想起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自己做饭，炒菜，一个人吃饭。

　　孤单寂寞的味道。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没有包扎，静静的看着血从伤口流下，滴了几滴，然后开始凝固，血不再流，伤口也慢慢结痂，不过是一个礼拜的时间，恢复如初，什么疤痕也没留下。

　　站在空旷的街道中间，他忍着一阵一阵传来的痛感，闭上眼，满世界都是鲜红。

　　“这是抓住他们最有效且最快的方法。”红烛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如湖水般沉静的心上激起涟漪，一圈圈荡漾着远去。

　　嗜血魔来得很快，有尖利的牙咬进脖颈间，有紧贴着伤口吸着流出的血液。陆雯很痛，但他咬着牙关，死死的忍耐。身上有三只嗜血魔在吮吸着自己的血，任谁都不会好过。

　　血液流失的感觉，让陆雯快要虚脱。红烛此刻掠了过来，嗜血魔们警惕的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吸着血。甘甜的血入了喉咙，就像是吸了毒一样。一旦开了头，到灯枯油尽前就很难遏止。

　　嗜血上瘾，不得解脱。解放了天性，终究还是被自己的天性所束缚。

　　红烛手中圆形物化成粉末，漫天散下来，随着空气分子的移动，充斥着每一次呼吸。

　　嗜血魔们动作迟缓了下来，锋利的牙恋恋不舍的咬着皮肤挣扎，最终放弃了温热的血液，离开了烫人的肌肤，晕倒在地。陆雯也支持不住，坐在了地上，他是因为失血过多。

　　因为同样的原因，已经死过了一次，陆雯想，这次没有保护林琳的念头，是真正的想死了，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我说过，你现在的命是我的，不是你想死就可以死得了的。”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阵清凉入肺的感觉，他大脑渐渐清明，视线渐渐清晰，看清了，一张好看却又凝重的脸。红烛啊。

　　“我这样做可能有点对不起你。”红烛咬着嘴唇面色懊恼，“我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往往会忽视掉。所以，没考虑你的感受。”

　　算是道歉，算是解释吧。如果称得上是的话。陆雯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十】

　　精神差点崩溃的陆雯又重新振作起来，听了红烛的吩咐将昏迷的几只魔物搬到红烛画的方形阵中，据她所说，这个阵可以帮助他们瞬间移动到心中所想的地方，避免了为托运这几只大物件伤脑筋。

　　“你刚才说你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是什么意思？”虽然和红烛相处了不久，感觉她还是神神秘秘的，永远也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眼下，红烛侧头刘海遮住眼睛的样子，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生，似乎与自己隔了一个世纪的距离。她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你以后会知道的。”
　　“现在不能说？”
　　“不想说。”红烛顿了顿，将目光投向陆雯的身后，“你单相思的人来了。”

　　陆雯回头，形单影只的林琳站在街角满脸愁容的望向这边。她目光掠过面露欣喜的陆雯，扫过没表情的红烛，落在了倒地的嗜血魔们身上。眼色一缩，凶光乍现。

　　那个攻击状的身影闪过来的时候，捂着手背的红烛悠闲地对着一脸紧张的陆雯说起话：“嗜血魔虽凶恶残暴，但对自己的同族有很深的羁绊。尤其是她，把同伴看得很重。”

　　此时重视同伴的林琳因见到重要的同伴被制，恢复了嗜血魔本性。在红烛话音刚落时，变长变尖的爪牙已经伸到红烛脖间跳动的动脉上，只差一毫，就切入表层，切断血管。可就在差这么一点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红烛一动也不动，冷冷的看进她的眼睛。不是不躲，是不用躲。

　　一旁的陆雯惊叫起来：“林琳，不要。”

　　明明危险的连周围的空气几乎也要冻结僵硬，可除了一旁的陆雯心提起来了外，两个当事人，一个冷静的过了分，一个纠结的过了头。

　　半响，林琳变得颤抖的手终于放了下来，低着头肩膀耸动，压抑着将要崩塌的情绪。红烛看着她，话却是对陆雯说的：“你的眼光还不错，她宁可与内心欲望抗争，也不愿意伤害别人，所以才没被下暗示。心肠果真够好。”

　　陆雯走过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许久，似乎整理好清晰的女生抬头，声音嘶哑：“不能放了他们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那好。”终于下定了决心，林琳表情释然，口气也轻松了些，“我跟你走，我和他们同罪。”
　　同罪的意思是，愿意和他们受同等的惩罚。

　　“你可以不必这样。”

　　“拜托了，不然我会不安的。”

　　红烛叹气，转身走到阵中，招呼他们跟上，对林琳说：“我带你们去魔狱，到时候会有人为你们念罪。”又吩咐陆雯，“陆雯，林琳在魔狱的这段时间，你陪着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啊，那你呢？”虽然能陪着林琳是好事，但他的命不是交给了她了吗，难道不是应该跟在她身后当跑腿的？

　　红烛不答，像是交代后事般又继续说着：“魔狱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死魔，乌怨多的是，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的灵魂吞噬。要不想魂飞湮灭的话，你们可要当心。”

　　“那你呢，你不去？”陆雯固执的又问。

　　“我还有事要做。”红烛双手合并，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催动法阵。

　　方形的阵以边缘的线为界，发出奇异的红光，光芒中几人的身形若隐若现，忽然，猛地耀眼的光一闪，随即消失，街道恢复原来的样子，安静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只老鼠追逐着食物的香气，绕着墙角以飞快的速度跑过。

　　陆雯家窗台的盆景开了花，白色的花瓣在太阳下展现优美的身姿，用不多的绽放时间，最美好的亲吻阳光。只是这一幕，主人已错过。

　　【十一】
　　尾声

　　有重要的事啊，不过是和那人的追逐游戏。

　　那次，红烛没穿许多年没变过的红衣，一身黑色素衣，站在一个小小的坟头。

　　秋风萧瑟，落叶枯黄，悲凉的气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席卷了整个世界。

　　她仍旧是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被秋风卷起树叶的声响掩埋。

　　藏在树枝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发出啧啧的笑声。他接过她的话，声音洪亮，压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

　　“等你追上我斩断我羽翼的那天，否则我永远不认输。”

　　那就同归于尽吧。红烛揉着眉心，没说出口。

　　她看着那人跳到自己面前，齐腰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坟墓，展开透明的羽翼，带着些许微凉的秋风，飞翔于空中。

　　小小的坟周围长满了草，还有几朵野花，在金黄的秋天中绽放着扎眼的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