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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戕 ...

  •   衙门口的巡捕见周涟带着一个瘦高白净的青年回来,有些不解。
      王六是个心直口快的,就问道,“周哥,这是来录口供的?”
      “什么口供,他是……我新招来的杵作,帮着来查案的。”
      “咱们这案子又没死人,要杵作干嘛?”
      “问那么多做什么?白大人他们审完没有?把他们叫过来。”
      王六闻言刚想起身去找录事,此时却听衙内一声惊叫,明显是某位侍女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才发出这样的声音。没等众人反应,周涟率先冲了进去,发现内院向东门左侧房门口有一侍女瘫坐在地上。
      她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支支吾吾,话说得不清不楚。
      温止尘和王六这才赶到,此时周涟已然踏入房门,地上躺着一个身着大理寺服饰的巡捕,这巡捕身周染着黑红的液体,按室内的腥味来看,就是血。他的喉管被人切开,往外冒血。
      周涟伸手去试这人的鼻息,又招呼温止尘过去看看。
      “人迎没伤着。”温止尘观察这巡捕喉咙的切口,嘟哝着。
      他就去给这男子止血,接着把脉,把了三四秒不到,转而去给男子按胸,“你们把他的四肢摆直,看看能不能救回来!”
      温止尘数次按压巡捕的胸口,可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这巡捕抽搐着向外喷了口暗红的血痰,瘫倒在地,奄奄一息。
      他又按了半个时辰,但这巡捕身体慢慢发凉,已是无力回天了。
      温止尘从腰包取了一根银针,往血痰里戳,拿出来发现针身变黑。
      “中毒了,我猜是划开喉管的刀刃抹了□□。而且他流了太多血。”他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这是谁的房间?”
      周涟听了这结论只感烦躁愤懑,对着还瘫在地上的侍女问道。可那女子此时回不过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人话来。
      “我问你这是谁的房间!”
      “啊!我我……或许,陈,陈大人,我不知道,不知道!”侍女抱着脑袋,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沉,站也站不起来。被人一吼,精神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
      “周涟!她现在受了惊吓,没法回答你,你让她冷静。”
      作为大夫,温止尘无法对周涟的怒斥视若无睹,就出声制止。
      周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躁了,收了收火气。
      “抱歉,姑娘……我有些急躁了。”他插着腰缓了缓,“王六,你去把陈县令找来,说我有话要问他。”
      “不必找他了。”
      又是王六刚要出门去找陈爱才,即被喝止。录事官白景听动静来到众人身边,一脸凝重。
      “陈爱才自缢在偏堂,找他也是无用。”白景见这屋里一片狼藉,轻叹了口气。“在下本是审完金水县,主簿后,欲与周大人汇报线索,不料在偏堂发现金水镇县令陈爱才的遗体。”
      “多说废话没有用,白大人,带我过去看看。”
      周涟愈发觉得事情奇怪,陈爱才自缢尚且有迹可循,地上躺着巡捕是被何人所杀?
      他猜测这两者的死应该存在某种联系,但没有证据,一切也只是胡乱掰扯。
      赶到偏堂后,人们见到房梁垂下绳索,绳索正下方摆着一张椅子,陈爱才的遗体被摆在椅子旁边,双目圆瞪,有些瘆人。
      白录事阐述道,“我等做了简单的分析,陈爱才身上并没有除了脖颈上勒痕外的一切伤口,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且陈爱才身上的衣物完整干净,推测生前并未与他人发生冲突打斗。”
      他尚且有自缢动机,畏罪自戕。可不声不响,更何况目前没有任何一项证据指向陈爱才,大理寺更没打算直接捉拿他归案,此时自戕显得十分突兀。
      突兀到像是要做给什么人看一样。
      温止尘蹲在这具遗体面前,观察脖颈上的勒痕,由于生前挣扎,所以痕迹有些杂乱。眼球充血,脸色紫青,确实是自缢留下的痕迹,若是有他人参与,陈爱才身上的衣装不会一点褶皱都没有。
      “白大人,你说你审完了县丞和主簿,你审了什么?”意识到线索断在了这个陈爱才身上,周涟不再打算继续纠结。
      “他们二人的口供基本一致,全在招册之中了。”
      “我对内容没兴趣,你在审查过程中有什么发现?”
      “这些回答是否属实还有待观测。但是他们的回答太详细了,详细到每一分每一刻做了什么,都悉数招来,就像是……提前做了准备。”
      白景将招册递将过去,和周涟一样,满脸愁容。
      “我们派人去粮仓那边查过,没有太多余粮,粮仓破损的地方修补得非常潦草,和这些人说的大差不差。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将贪来的粮食和钱全都运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那么即便我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县里的赃款。”白景补充道,“我们也排除了钱粮埋在地下的可能,县衙里的武侯寥寥无几,没有帮忙藏匿赃款的可能。”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在金水县丞和主簿的嘴里,那么粮仓……周涟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漏了。
      “白大人,你说粮仓内的粮食不多……可有在粮仓内发现老鼠什么的?”
      “没有,即便有,老鼠也应当在绿洲附近活动,金水县附近并无绿洲水库,不会有老鼠。”
      ……真奇怪。
      就在今日上午那县丞和主簿还口口声声说是镇里的粮仓失修,让粮仓进了老鼠,所以粮食可能染了疫病,存坏了。
      那所谓被存坏了的粮食总不能凭空消失。再是坏粮,也总该找个什么地方占位置。
      更何况前些日子周涟在司农寺查赈灾粮册时看了,前几个月刚往这边运了千石粮,那粮仓不可能只有那么点东西。
      “我亲自去审他们。”
      不到一刻钟前后发现两具尸体,周涟有种预感,若是晚去地牢一步,指不定就要错过什么。
      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丢下这么一句话就飞身离开偏堂,往地牢的方向走。
      包括王六和白景在内,都有些出神。白景白录事和周涟是共事了挺长时间的同僚,知道那人一旦置身于案内便雷打不动,况且周涟不喜人家干涉他审人。
      随即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温止尘。
      依他看来这姓温的杵作,与其说是杵作,不如说是郎中。
      看他面净无须,温文尔雅的模样,地位更是不低贱,也不像是本地郎中。
      “刚才事务繁多,白某这厢有礼,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是周司直周大人招来的郎中,敝姓温,名止尘。”
      虽说周涟不算无礼之人,可并无文人气质,和王六这般粗人相似,只是不至于咋咋唬唬。被白景这样一招呼,温止尘才抬手作揖,有些急忙的意思。
      要是对面直接问:你是干嘛来的?
      他或许就直说:我是你们周大人聘来的临时工。
      “不对,刚刚周涟说你是杵作?”
      王六在一旁干瞪眼,显然不习惯这样文邹邹的自我介绍。
      “不,周大人一时口快,在下就是郎中,对于验尸一事总会有些力不从心。温某还有一问。”
      “您说。”白景回答道。
      “周大人去审讯犯人,各位不需要去配合他吗?”
      “……”
      “温大夫明理之人,审讯这肮脏血腥之事,还是莫要多问为好。”
      这白姓录事官阴嗖嗖地蹦出这么一句,多少让温止尘有些心惊胆战。
      若只看相貌那周涟并不像是个会严刑拷打,以威胁出证词的人。
      周涟虽说高大,肩宽而显勇猛,但眉间不皱,唇角上扬而不显强硬,鼻高挺而眼尾下垂,他并不是凶相之人,相反,他若和气以待人,则毫无威慑可言。
      也可以解释,为何先前周涟威胁温止尘的时候,这温大夫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现在想来其实是他根本就不相信这大理寺的官会对他动粗。
      “我知道温大夫在想什么,只是您是大夫,也是周司直请来协助大理寺办案的贵人。我等在这沙漠烈日下连着工作了好些时辰了,也有一二中暑倒地者,想请您去看看。”
      白景伸着手,想把温止尘引出偏堂。
      他一早认出这大夫是上午来衙门接水闹事的那个,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更是先入为主地觉得这外地人干扰大理寺办案,多多少少有些可疑。
      “温大夫,您是哪里人呐?”
      白景冷不丁问了这样一句。仿佛下一句,就是要查温止尘的户籍了。
      “巴蜀。”
      “巴蜀人士……怎么来到漠北的?”
      “白大人这是在审我吗?”温止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想,在驿站做错了车,在大梁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他并不介意白景办案问话,各司其职这很正常。
      但至于他温止尘怎么来的漠北这件事,他是想绝口不提的,而这录事官偏偏就问了这个。
      “……呵。”
      白景笑得很大声,他温止尘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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