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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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足够她去安顿好一切。
江徽月的马车前脚刚走，去买凤梨酥的丫鬟便也回来了，她瞧着沈佳禾站在门口，低身福礼后询问道：“夫人这是要出门嘛？”
看似恪守本分的询问，实际上里面带了多少监视的意味，也只有那丫鬟自己知道。
“送送江娘子罢了。”沈佳禾站在门口台阶上，平淡地俯视着她，“凤梨酥买回来了吗？”
“是。”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回夫人，奴是走着去西街的，脚程慢，让夫人等急了。”
语气没有不耐烦，反而耐着心思同主子解释。这便是从苏母屋里出来的人嘛。
可偏偏，对方越是规矩，态度越是谦卑温顺，反而让沈佳禾越反感，她招了招手，“拿来我尝尝。”
那丫鬟解开油纸，将淡黄色的糕点捧到沈佳禾面前，还贴心地把纸上沾有糕点残渣的部分叠了起来，避免沈佳禾弄脏手背。
身为下人，这样的秉性和言行实在无可挑剔，处处都被规训地恰到好处。
沈佳禾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后又默默放下了，她抬眸看着那丫鬟，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回夫人，奴叫佩云。”
“今天的凤梨酥有些酸，我更喜欢甜些的。”沈佳禾转身进府，一面道：“你买来也辛苦了，剩下的便赏你吧。”
*****
接下来的日子，万事如常。
“二少夫人，许姨娘来了。”佩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沈佳禾背对着门口，不紧不慢地将厚厚的信封往帛槐的袖中塞好，一面把桌上的锦囊交给她，坐着拍拍她的胳膊吩咐着：“切要送到，出去吧。”
帛槐拢了拢衣袖，微微福身退了出去，可一出门，便听她与佩云不对付的声音：“你还杵在这作甚，夫人不需要你服侍，散开散开。”
佩云试探地问：“你这是？夫人给的吗？”
帛槐极少见地不耐烦起来，“是又如何，夫人开心赏我个小玩意儿，你也要问问？”
“可夫人前两天不才赏你好些东西，你都这般无节制地受着，岂非一点规矩都没了。”
“就你规矩，谁不知道你是从太太房里出来的，自持高人一等，什么都要管问，知道的，晓得你是来服侍夫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派来管辖监视的呢！”即便隔着帘子，看不见帛槐的表情，都能听出帛槐的气愤。
这话其实不能乱说的，“监视”这词，可不就是上赶着去打苏母的脸面，说苏母对自己儿媳心怀疑虑嘛。
屋内的沈佳禾与许漪相视一愣，皆无奈地叹了口气。
帛槐实在口无遮拦了些。
沈佳禾开口训她：“帛槐！不许胡说。”
帛槐明显不服气，本想说什么，可沉默片刻还是放乖了性子，道：“是，夫人，奴知道了。”
“你还站着作甚，难不成还要监……妨碍夫人和姨娘说话嘛。”
屋外人闻言只好退下，两道一快一慢地脚步声总算渐远。
“帛槐这丫头，真真切切是关心你的。”许漪感叹着。
沈佳禾闻言莞尔一笑，“她是从小伴着我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与我而言，她不仅仅是奴仆，更像是朋友，亦或是家人。”
许漪寻了一处坐下，又问：“方才带我过来的丫鬟，她便是太太调度过来服侍你的？”
“对。”
“她叫什么？”
“佩云。”
许漪小声地将这两个字琢磨，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怎么了？她有何问题嘛？”沈佳禾瞧出许漪脸上微妙的变化，不禁问道。
许漪先是低眸敲着手背，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这名字我是有些印象的。我之前去大夫人屋里时，听大夫人提起，说太太有意把她房里的一个丫鬟送给二公子当通房，我本没见过那丫鬟，只记得大夫人夸赞过那丫鬟，明眸皓齿，眉心有一红痣，是个福气相。”
“我方才见那丫头眉心也有同样的红痣，故问了一嘴，没想到竟真是同一人。”
沈佳禾很是诧异，“还有这事？”
“那丫鬟是家生子，才几岁便服侍太太了，从小受太太管教，连佩云这名字都是太太取的，据说为人规矩，我原只当大夫人是故意说玩笑唬我，没想到太太竟真把佩云送来了。”许漪担忧地望向沈佳禾。
可后者听了，却并无波澜，似乎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管怎么说，你好歹还是二夫人，就算太太有意把人塞来，能不能进屋还得你点头，你也莫太放心上，若真不喜她，便寻个由头，再把她打发回太太那。”
沈佳禾闻言摇摇头，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既是太太的意思，又何必去碰她刺头。”
她转头看向许漪，笑中略带感激之意，继续说：“况且，佩云行事确实规矩，而且心思细，不论是通房丫鬟或是提为姨娘，嘉韫能得这样好的女子陪着，也是好事，只要他喜欢就好。”
若是旁的夫人，夫君收小纳妾，即便嘴上再如何大度，心里多少是膈应的，比如齐芸。可沈佳禾这话说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她或许并不喜欢这个刻意塞来盯着她的丫鬟，可若是苏母特意为苏嘉韫安排的，那她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你……哎。”许漪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没将话说出。毕竟有些事，她心中明了便好。
“那二夫人今日唤我来，是为何事？”
正说着，沈佳禾便将桌上的另一雕花楠木匣交给她。
“这是？”
沈佳禾解释道：“我想托你，把这东西送出去，替我存进银庄。”
许漪接过匣子，掂量着分量很轻，里面似乎并没装什么重物，她有些疑虑：“既是要放在银庄的物什，必然重要，怎好托付于我，二夫人为何不亲自去，也放心些。”
“不过，这里面是什么？”她正准备打开匣子看看，却被沈佳禾按住了手。
“许漪，如今这府中，我只信你。”
沈佳禾冷不丁的话语让许漪瞬间会意。她这是并没死心，仍在为离开做准备？
“二夫人，难不成……”许漪目光复杂，“我原以为，你不会再离开了。”
“若是以前，我定会顾虑很多，逼迫自己留下，可人总归得冲动一次，望你成全我这次冲动之举。”多日相处下来，沈佳禾是相信许漪为人的，不消得等对方开口，她已然肯定许漪会答应她的请求，便提前感激地望了眼对方。
沈佳禾一面转身，从梳妆台的一格抽屉里摸出一枚钥匙，放在匣子上一并交于许漪，道：“这是答谢。”
“这又是？”
沈佳禾解释道：“我后院那个小库房的钥匙，之前我整理出来，放的多是我的嫁妆，我既带不走，便索性都送你，足以保你此后在苏府生活无忧。”
“但请你能帮我这一次。”
“……”
“我知晓了。”许漪终归是拗不过沈佳禾，只好垂眸应允下，她收好匣子，也不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犹豫半晌，还是问道。
“那二夫人决定了，何时离开？至少我能去送送你。”
“我……还未决定好，等个合适的时机吧。”
在许漪看不见的地方，沈佳禾的指甲陷入掌心，隐隐泛疼。
她并不是一个熟于说谎善于说谎的人，她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克制欺骗别人时的慌乱，逼迫自己能完整把谎言说完，之前同苏嘉韫保证时是如此，而这次亦是如此。
府中有个齐芸，许漪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她已然帮了自己很多，若对方再因自己受了牵连，沈佳禾单是想想便觉得愧疚。
她已然同江徽月做了约定，三日后，江徽月来接她入江府。
这三日，她尽可能地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比如将帛槐的身契和一处房契交付兄长，比如替帛槐筹备好嫁妆，比如把攒下的银钱托许漪存去银庄。
三日后的傍晚，苏嘉韫未归，沈佳禾将书信放在苏嘉韫的书案上，拿镇纸压着。放好信她便旁若无事地要出门。
帛槐不在院中，不知去了哪。
这反而让沈佳禾松了口气，不然还得找借口敷衍帛槐。
她什么也没带，只空着手，假装散着步便来到了后门处，这次她故意没走厨房那道小门。
沈佳禾倚靠在廊下，等候来往的下人都走干净了，她才从小门离开。
无人知晓，苏府的二少夫人就这么离开了。一切都很顺利，就连许漪今日也没突然来寻她。
就在沈佳禾将要松了口气，开门悄声出去时，一道脚步声从长廊处回响而来。
连带着的还有帛槐压低的唤声：“夫人！”
沈佳禾愣住了动作，她手扶在门上，这半开的小门让她如何解释。
帛槐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沈佳禾面前，问道：“夫人今日怎么绕路从这里出去。还好我赶来的及时。”
帛槐这是，知晓她要出门？
“你……你怎么来了。”沈佳禾余光瞥着身侧的门，一时间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话音刚落，帛槐便将一包物什塞给了她，一面低声解释道：“夫人不用紧张，奴不是来拦你的，只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却不想，夫人这次没走厨房的那道门。”
沈佳禾不知怎的，竟松了口气，她解开包裹，看着里面零零散散一堆东西，面露疑惑。
“这些是？”
“蒋嬷嬷说，今年冬天冷，夫人你从小脚踝便受不得寒，这是奴赶做的，做的厚些，入冬后你便穿在袜子外面，暖和些，时间不够，来不及给夫人做双护膝盖的。”
帛槐又捏着一枚铜制长柄条，道：“这是许姨娘托我交给你的，说是银庄的信物，夫人日后随意去哪，找乾回银庄支取就好。”
她把铜条放在沈佳禾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忽而想起什么，又道：“夫人放心，姨娘并不知你今日离开。”
沈佳禾一言不发，垂眸神色复杂。
帛槐又拿起压在最底下的那封信，上未署名，她还未开口，便忽而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帛槐……”
帛槐压抑着呼吸，呜咽两声后还是忍住了，她不敢看自家夫人。
“这是公子托我交给你的，他说，他说这回，他便不送你了，前路难行，望夫人珍重。”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