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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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穿过廊庑，沈佳禾止步在了客堂门口。她停驻片刻，却未听见屋内有任何谈及来意的言语，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江徽月坐在上座，她旁边也并未带江家的随从丫鬟。
“江娘子！”沈佳禾挂上一副亲切且客套的笑容，缓步坐到江徽月对面。
“下人回我时，我便猜到是你来了，果不其然。咱两倒是好久不见了，今儿怎么想起来苏府瞧我呢？”
“可不就是，许久未见，忽而想念。”江徽月将手中的梅子抿入嘴中，又把手边的巴掌大的锦盒推送给沈佳禾，解释道：“这是最近上京最盛行的玩意儿，叫蔷薇露，平日里抹在腕上或者用来熏衣裳，都好闻极了。我得了几瓶，便想着散给诸位姐妹，这瓶就是送给苏夫人品玩的。”
说话时，江徽月托着下巴，余光扫了眼守在一旁的丫鬟。
“江娘子真是有心。”说完这句话，沈佳禾才对侍奉在侧的丫鬟道：“你先退下吧。”
可等那丫鬟快出门时，沈佳禾又多提了一嘴：“城西的徐记凤头酥好吃，有些馋了，你替我买些回来吧。记住，莫要偷懒去买隔壁街的凤头酥，那家味道实在入不得口。”
丫鬟是从苏母院中出来的，自是规矩得挑不出错，她福身应下，垂眸便退了出去，临出门时，也只是悄悄用余光又瞥了眼江徽月。
沈佳禾收回放在锦盒上的手，里面是不是什么蔷薇露，她并不感兴趣，她只问：“江娘子此次来，不只是为了送蔷薇露的吧。”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想来找夫人聊聊天的。”
沈佳禾盘算着对方的来意，其实倒也不难猜，江氏兄妹与她的关联也只卿荷一人，她托苏嘉韫提前将卿荷送走，江徽月特意来或苏府许是又为了打探卿荷下落的吧。
沈佳禾莞尔一笑，并不打算直接戳破对方的意思，只淡淡道：“想来，江娘子又有什么新奇的事要同我分享？”
江徽月抿唇一笑，娓娓道来：“只是昨日在坊间喝茶时，听闻了苏夫人的故事，心生好奇。”
沈佳禾自然知晓她所说的是什么事，毫不客气道：“外面的人，该说不该说的，想必都说了个遍，不知晓江娘子还好奇什么？”
“好奇……”江徽月站起身，缓缓步至门边，确定屋外无人后，继续说：“只是好奇，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为了和卿荷出逃自堕名誉，苏夫人现下可后悔？”
沈佳禾注视着江徽月的一举一动，敷衍道：“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没想到江娘子竟是好奇这个。”
“那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同她一起离开吗？”
江徽月目光灼灼，看的沈佳禾反而有些糊涂了，她不理解江徽月为何平白问她这种问题。
“江娘子有事直说吧，不必如此兜圈子。”
“你可知晓。”江徽月三两步又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周怜蕖已经入了我兄长府中。”
怎会？苏嘉韫不是已经替卿荷赎下身籍，送她离开了吗？又怎会去了江府？
沈佳禾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她捏着帕子，在江徽月面前很好地收敛住了心绪。
仔细想想，那日苏嘉韫回来时，说的是：一切已经安稳妥当。
如此模糊不清的说辞，再加之当时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沈佳禾不禁开始质疑苏嘉韫是否对她说了谎话。
沈佳禾仍故作镇定道：“那又如何？”
江徽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贴近沈佳禾的耳侧，用一种几近命令的语气说：“我要你，带她离开。”
“为何？”
江徽月直起身子，“我兄长要娶她为妻，虽有父母之约在前，可她如今依旧不过是个低贱乐奴，我朝向来注重朝臣品行道德，我不想她阻我兄长仕途，辱没我们家的名声。这个理由够吗？”
很显然，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沈佳禾抬眼凝视着她，假意拒绝：“若我不愿意呢？况且我没记错的话，此前不断接近卿荷的，也是你吧，江娘子。”
从一年前她在江府小宴会上第一次见到江徽月时，对方便对卿荷的画像格外在意，后面得知卿荷身份后，更是一次次特意去怀月坊接近。
当时的沈佳禾一心介意江徽月与卿荷来往的频繁，原当对方真的只是与卿荷交流弦乐。直到卿荷躲进苏家，江徽月刻意找她打探卿荷下落时，她才开始注意对方。
身为江通判的妹妹，江徽月一开始找寻卿荷的目的是什么？而现在又为何让她带走卿荷？
关于卿荷与江家的过去，细想起来，沈佳禾了解的还是太少了，都不足够支撑她去深思这些问题。
“你不信我。”江徽月轻笑一声，她坐回原处。
“可若是周怜蕖会死呢？”
沈佳禾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握住茶几一角，愤怒道：“有些玩笑话，江娘子慎言，即便你再不喜她，也不能拿人生死来玩笑。”
“我何必为了开个玩笑，特意来叨扰江夫人。”
沈佳禾沉默地看着江徽月，对峙良久后，她才平定下怒意。她明知晓江徽月不至于同她开这样的玩笑，可是一提及卿荷，她便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尤其是此时，她连卿荷到底在哪，都不清楚。
“三日前，卿荷自愿来我江家，你可知缘由？”
“知道，她想为亲人翻案报仇，情理之中。”
江徽月点点头，“五年前，周将军被指证贪污受贿，贩卖私盐，甚至还在他的私庄后山搜出一批数量惊人的铜矿和新铸兵器，周家一族男丁甚至是同族的幼童，都被处了死刑，背后还牵扯出一批当朝官员，涉及甚广。如此要案，可当年大理寺结案速度却极为迅速，你可知为何？”
沈佳禾咬住下唇，周家当年的事，她听过一些，但听了江徽月这般说辞，却让她心中惶惶。
她顿时想起那日见到卿荷兄长时，对方曾说：害周家的人，还有的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角色。
江徽月撑在茶几上，伸着脑袋靠近沈佳禾，眉目严肃，声音也低了许多：“周家的事结案之快，大理寺对口供证据什么的也很是保密，就像是有人刻意瞒下真相一般，而背后真正操纵这些的人，虽然没放在明面上说，但我曾听人私下议论过。”
“那人绝非寻常朝臣，甚至关乎——皇亲。”
沈佳禾听得越发凌乱，卿荷的过去竟是这般错综复杂吗？
沈佳禾自幼便在淮安长大，此前甚至不曾出过远门，所谓高门显贵，皇亲国戚，于她而言实在太过遥远，最多，也只是在说书和戏中看过听过。
江徽月正色看她，“现在你可知其中厉害了？周怜蕖如今一无身份二无财权，她想为她父亲，与望而不可及之人作对，岂不就是死路一条。况且，她父亲对于幕后之人而言，或许不过只是盘中棋罢了。”
她捻起碟中的一颗梅子，抛滚到桌上，语气淡淡：“还是枚已然无用的棋子。”
沈佳禾望着那颗散落糖粉的梅子发愣，目光复杂，“那你兄长呢？也是应允卿荷入府的？”
“是。所以我才会找你。”
“那你要我带走卿荷，也是为了你兄长？”
“是，他抱着冒极大风险的准备，想搏一个好仕途。”江徽月看向远处，沉默良久才继续说。
“身为女子，我没他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期望江家上下能一直平安无忧，况且他是我唯一的兄长，我不希望他蹚浑水，出现任何意外，你可能理解。至于更多，恕我不能多言。”
她见沈佳禾依旧犹豫，便又下了压力：“我希望夫人能好好考虑，毕竟，我看得出来，周怜蕖于你而言，意义非凡，能带走她难道不好吗？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兄长一个月以后便要启程回上京了，若是回了江家主宅，我兄长便会迎娶她，届时周怜蕖再想脱身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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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徽月一直留到快午时才离开，沈佳禾送她出府，可没走几步，便又“巧合”地遇到了齐芸。
她带着丫鬟就候在客堂与两家大门之间的回廊处，一瞧见两人，面上表情别提有多熟络了，起身便迎了过来。
“呦，好巧啊，江娘子怎么来了，也不同我说声，我好招呼招呼。”
沈佳禾偏过目光，不愿理会对方，自从玉笺儿死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没怎么说过话，算是彻底撕破脸，便是偶尔碰见了，连招呼都懒得打。
沈佳禾每日去苏母和老太太房中问候时，也会刻意避开齐芸去的时间。
江徽月冲她客套一笑，却又故意躲开齐芸想牵她的手，转而挽上沈佳禾的胳膊，一面说：“不必叨扰大少夫人了，不过是来找佳禾说说话，这便要走了。”
“都是用午膳的时间了，娘子那么着急走作甚，不如留下来去我院里吃个便饭？”齐芸看得出江徽月的疏远，仍皮笑肉不笑地说：“听闻江通判不日便要回京，我这正好还有些事，想同江娘子说说。”
江徽月依旧拒道：“不必了，我着急回去，至于其他的事，还是请苏公子和我兄长说吧，我一个女子，过问太多，不合适。”
说完，江徽月便拉着沈佳禾离开了，等走出有段距离，她又冷不丁道：“你这嫂嫂，实在喜欢不来。”
“这是何意？”沈佳禾不明就里。
江徽月蹙着眉，叹了口气，“不过，那也是大多数女子的通病，只为着夫家考虑，观她一身，再没自己了。”
好莫名其妙的话，沈佳禾听了便也是听了，也不再细究。
两人临到门口时，江徽月不放心地又低声嘱咐一遍：“那我们便说好了，三日后，我来接你。”
“好，后面的事，就麻烦江娘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