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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窃 ...

  •   卿荷曾问沈佳禾——是否愿意和她一起离开淮安。
      沈佳禾起初还是有所顾虑的。在淮安,她有太多无法斩去的羁绊,她的亲人在这,她的朋友在这,她的夫家也在这,没有一处地方能比淮安更让她安心和熟悉,她并非圣人,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无欲,她也在乎名声,她害怕她的一时冲动会给家人带来影响。

      可在卿荷离府的那天,她还是决定,要为着自己冲动一回,也许是因为是失去卿荷的那一瞬间的恐惧,又或者是那封劝她恪守妇德的家书。
      她终归还是自私的,她再不愿顺着所谓的“规矩”而活,她不想顺着世人的眼光,去过那应该度过的一生。清醒的麻木是最痛苦的存在。

      “等我”。
      这是卿荷予以沈佳禾的承诺,也是沈佳禾给自己的期望。

      末了余夏,总算传来了卿荷的消息。
      只是,那封信想送进苏府并不容易,废了一番周折,最后还是托许漪带进来的。

      说来也奇怪,许漪似乎知晓她与卿荷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却还是愿意帮助她们,而且从不会过问太多。比如那日替她送香囊,还有这次替她带书信,只要沈佳禾请求了,她便欣然应下。
      但沈佳禾也清楚,她和许漪并算深交,没有理由可以让对方无条件帮她,这样的帮助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许漪本人却似乎不这样想,她从书中将那封书信抽出来,递给沈佳禾,面上坦然,似乎交予沈佳禾的只是一张白纸,并无不妥。
      甚至在帛槐来送茶水时,还贴心地替沈佳禾将那封书信先一步藏在书下。

      “我若是夫人,看这书信时定会瞒着些下人。”许漪抿嘴微笑,挪开盖在信上的书籍,然后坐在一旁,偏过目光。
      “大宅大院到底人多眼杂,得了消息,就不知会传到谁的耳朵里。”

      这话说的随意,但又似乎带着某些暗示。

      沈佳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许漪,以为对方所指的是帛槐,便客套地回了个:“多谢提醒。”
      毕竟她也清楚,帛槐虽说是同深佳禾一块长大,知其甚深,但在卿荷一事上,向来顺从她的帛槐反而和苏嘉韫站在了一边。

      沈佳禾拿起那封信,信封上并无署名,她背过身拆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九月初六晚于苏府南侧小门等候,若过子时未见,切勿再问其它。”

      卿荷这是准备离开了?九月初六,也只剩五日了。
      沈佳禾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将信重新收好。

      可一旁的许漪却再次开口:“这信夫人还是没入泥土中来得安全。”
      *****

      人有了期盼,掐着时间去过,便觉得日子漫长。但五日时间,说到底,转瞬即逝。

      江霖期下了职,换了身常服便来了乐坊,虽未着官服,但他面上一派肃然,自带的正气昂然与乐坊内那些寻欢作乐的人格格不入。
      他敛着衣袖,忍耐着周围的嘈杂直奔三楼,进了卿荷的房间,他才略微觉得耳朵好受了一点。

      “哟,难为江通判了,外面吵得很吧。”卿荷含笑看着江霖期缓步走来,她面前备了一桌酒菜,都是为了迎接今晚的“贵客”。

      江霖期落座在卿荷对面,抬眸深沉地看着正在斟酒的女子,淡淡说道:“确实吵,所以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跟我回府了?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委实不算稳妥。”
      他又注意到墙上所挂的字,却也只是轻轻一瞥,并无愠色。

      “急什么,距你回上京不还有些日子,难不成你这么迫不及待就想娶妻了?”卿荷挑眉一笑,举杯轻碰对方的酒杯。

      待卿荷先喝了,江霖期才放下戒心,将杯中酒饮下,他出身名门,族上三代皆是朝中大臣,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矜持不苟,使得江霖期便是简单喝杯酒,举止投足间都带着赏心悦目。
      “嫁娶之礼,需等回了上京才可进行,但你毕竟在这种地方待了几年,有些礼仪规矩还是得重学的。”
      这话江霖期已经说的很含蓄了,在他印象里,卿荷从小就不是什么合乎规矩的人,加之现在的身份有碍,礼数若再不周全些,实在不堪为江家的夫人。
      尽管他的目的并不在娶妻上,但好歹明面上仍需做的周全完美。

      江霖期又问:“那你今日唤我过来,是为何事?”

      卿荷拿起酒壶起身坐到江霖期身边,又替他斟了一杯,她胳膊悬在江霖期肩头,下巴也亲腻地枕在另一边肩膀上,抬手把酒杯贴近江霖期唇边。
      附耳轻声说道:“江通判要娶我,日后既是夫妻了,那现在不得趁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不然显得多生分,你说是吧,江霖期,江通判。”

      江霖期身体绷得僵直,与其说是不适应,倒不如说是对卿荷这举动的反感,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默默将卿荷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拿下。
      “你平时都是这样对别的客人的?”
      这语气并不是在询问,而是明晃晃地质问。

      卿若趁他没看见,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又坐回对面,否道:“不,那些人来,听我弹首曲子便是顶天了,暂时还没别的男人有这种待遇,除了你。”
      她一边给江霖期加菜,一边又将对方的酒杯倒满。

      “不必了,我明日尚有公务在身,就不喝了。”他将酒杯推开,起身就准备离开。
      “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至于你说的培养感情……额,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就离开!
      卿荷一把抓住江霖期的袖子,故做挽留姿态:“通判何必着急离开,难得见一面,聊聊往事也可以啊,若是喝多了,宿在这里也无妨,也不影响您的公事。”

      江霖期眸色深沉地俯视着扯住他袖子的卿荷,不知思考着什么,就在卿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正准备放手时,江霖期却又出乎意料地坐了回去,不多言语,只是沉默地将那盈满的清酒一饮而尽。
      “聊什么?”

      卿荷从不觉得江霖期这般好说话,她压抑着心中的惊诧,依旧摆出一幅笑意。

      江霖期向来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人,方才那番审视的目光,卿荷心里早就犯了退意,她也怕对方真看出什么来。
      可江霖期如此配合地留了下来,她才松了口气,只要江霖期今晚乖乖配合,之后即使他想明白了,也都与她无关了。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两壶酒下了肚,江霖期的酒劲总算上来了,他撑着脑袋,眼睛被酒意熏得有些迷离,却还是很顺从地接下卿荷递来的最后一杯酒,然后沉沉倒下。

      “江通判?”卿荷略微坐起来,撑着桌子去察看倒头酣睡的人,又小心唤他:“江霖期?江霖期!”
      再无任何回应。

      总算喝够了。

      卿荷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江霖期喝醉倒也还规矩,只是脑子晕乎,并没发酒疯,做出逾矩的事。
      她揉了揉跪坐太久而有些麻痹的双腿,因为陪酒,她其实也喝了不少,此刻也显出微醺的意思。

      卿荷赶紧来到熟睡的江霖期身边,轻轻摇晃着对方,在听见江霖期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后,才总算胆大起来,一层层地翻找着江霖期身上的衣物。
      最后在他的怀中,找到了那枚通判令牌。

      卿荷收好令牌,更是一刻都不敢再耽误,赶紧换了件衣服,卸了妆面和满头珠钗,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熄了灯烛,悄然离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卿荷房间再次被人推开,又一女子翩然走了进来。
      “通判。”

      随着这一声轻唤,屋内的灯火再次亮起,而榻上原本已经醉酒熟睡的江霖期也缓缓坐了起来,冷静的眸中丝毫看不出醉意。

      江霖期开口问道:“她当真走了?”

      女子转过身,烛火映在她娇媚的脸上,来者竟是覆怜。
      她点点头,倒了杯冷茶递给江霖期,回道:“是,我亲眼看她出了乐坊,在后院坐了一辆马车离开了。”

      江霖期将冷茶灌入口中,缓解了酒意,他好歹混迹官场多年,又怎是几杯酒就会轻易醉倒的人呢,不过是想看看卿荷为了一个女人,究竟会违背世俗,做到什么地步。
      他搁置看茶杯,又问:“现在去了苏府?”

      “是。”

      “派人去各个城门盯着。再有,派人把卿荷离开乐坊的消息传给那个苏二公子,若是见不到他,就把消息递给那个苏家大夫人。”江霖期整理好衣衫,起身吩咐道,他嗅了嗅袖上沾染的酒气和香味,不觉拧起眉。

      “是!”覆怜抬手准备扶江霖期,却被对方挡下,覆怜收回手,关切地询问:“通判没事吧,我那还有些解酒的药粉,不如去我房里……”

      江霖期拒道:“不必,把这事办好,至于周怜渠……留她活着就好,日后还需用她。”
      覆怜知晓这个名字说的就是卿荷,她敛着目光,站在江霖期背后低头应道:“是,奴一定办好。”

      而离开乐坊的卿荷丝毫不知这些,她驾着一顶马车,往苏府使去,此刻她心中有的只是彻身的轻松,和快要见到沈佳禾的欣喜。
      分别的这两三个月,她时时刻刻都在为她和沈佳禾的以后作谋划,她将贵重财物变现,还有这两个月以来接客的银两存入银庄,虽不算太多,但至少可以保证一段时间的衣食无忧,这辆马车也是她借着别人的名义私下买的。

      而今天,最后的关键也到手了,有了通判令牌,她便可以连夜出城。
      天时地利人和,唯缺一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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