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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谣 ...

  •   苏嘉韫衣衫松垮,他夺门而出,恰好看见了正小跑而来的卿荷。

      卿荷一手扯着披在肩上的短衫,里面只着一件里衣,似乎出来的匆忙。
      她看向苏嘉韫的眼神带着防备,只敷衍地道了声“二公子”后,便又着急地小跑进了沈佳禾的屋子。

      苏嘉韫回头看着卿荷,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他只停驻了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院子。

      卿荷跑进房间,隐约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佳禾!”她慌乱地绕过屏风,便瞧见衣衫敞着、蜷缩在床榻边的沈佳禾,卿荷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佳禾。”卿荷几乎是扑到了床上,拥住了还在哭泣颤抖的沈佳禾。
      她摸索地握住沈佳禾的双手,一边不断抚慰着因为恐惧而抑制不住颤抖的沈佳禾。

      “看着我,佳禾,他已经离开了。”卿荷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低沉的哽咽声持续了很久,待沈佳禾的情绪逐渐平缓,卿荷便跪坐在床榻上,帮她把衣衫重新穿好。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沈佳禾突然开口,她脑袋倾斜,看着远处,才哭完的眼睛有些浮肿。
      “明知不能却还是做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弥补不了以前的决定,我现在根本看不清以后,以后……我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系腰带的手突然停了一瞬,卿荷低着头,只问了一句:“那你后悔吗?”

      沈佳禾依旧看着远处,她沉默片刻才回答:“不后悔,只是一直都感觉,心里有块石头,我一直搞不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直到刚刚,我才明白,那是愧疚,是害怕。”
      “你知道我对你……”沈佳禾抿住嘴,目光总算回到卿荷脸上,她继续道:“的感情,但是你我都知道,这是错的,我们不该这样,我怕今天只是开始。”

      沈佳禾眸中倒映的烛光颤动,她环抱住卿荷,抱的很紧。
      “但我也是真的,舍不得你,卿荷,你知道吗,从前,我能看得见我将来要走的路,但是现在,我看不到了。自从遇见你以来,我唯一所求就是你能永远在我身边,我想每天睁眼就能看见你就够了,可是这点要求都好难好难。”
      “我不知道留下你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没了你的以后会怎样。”

      “如果不管旁人,不听他们的废话,你问你自己,你是怎么想的。”卿荷语气坚定,“你想我离开吗,你想守着苏家留在淮安,想同苏嘉韫去过举案齐眉的生活吗?”
      “或许没了我,你真的可以去体会寻常的夫妻生活,说不定真的会喜欢苏嘉韫呢?”
      “但是佳禾,你所期望的,是这样吗?”

      “不知道。”沈佳禾摇摇头,道:“我现在很乱。”

      “那就别去想苏嘉韫,别去想苏家,别想沈家,也不去理会别人的流言。”卿荷用手捧起沈佳禾的脸颊,她的眼眸带着细碎的阴影,隐约倒映出一个破碎的沈佳禾。
      “一直以来,你都过得太束缚了,可人寿苦短,我们为何要为别人的看法而活,你问我孰对孰错,可这世上本无甚对错,你又为何要为别人而改了对错。”

      “对错……对,错……卿荷,那对你而言,我们就是对的吗?”

      卿荷坦然一笑。
      “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事吗。”

      “什么?”

      “我的父兄母族,被同僚诬陷,家破人亡,若是在旁人看来,我定要去争权夺势,为他们洗刷冤屈,这样才算个有骨气的女子。”
      “可我没有,我从上京逃到了淮安,依附在乐坊中卖艺求生,可我并不后悔,我也不觉得我有错,这个世道,本就肮脏,我自知,我没那个能力去改变。”

      一寸银钉,怎可掘断百年古树,卿荷是,沈佳禾又何尝不是,她们都不过是浮萍几片,将被这肮脏的世道一遍遍玷污吞没。

      卿荷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不愿去迎合旁人的想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迎合谁而活。”她捧着沈佳禾的脸,拇指一遍蹭着对方的嘴角。
      “你的所做为所想,应只为你自己。”

      这便是卿荷,曾被这世道玷污,被无情抛弃在泥沼中也能活得这般自我,对沈佳禾而言,卿荷便是风,飘忽不定,也把握不住。
      这便是她曾向往的人,不在乎金银与虚伪的奉承,也不在乎旁人的质疑与讥嘲。还是那个在充斥着肮脏与欲望的地方,也能随心起舞的人。

      沈佳禾缓缓抬眼,她总算有了些笑。
      “多谢你,卿荷。”

      从头到尾,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但是生于囚笼,长于囚笼,想逃出来,也并非朝夕一时。

      “还有一事。”卿荷长吁一口气。
      “去年离开乐坊时,我其实私心是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我也知道,这里有你的家人,有你的朋友,淮安是你的家,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强迫你同我一起离开。”
      “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佳禾,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淮安吗?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离开淮安?”沈佳禾有些犹豫,“去哪?”

      “去苏州去江宁去上京,只要你愿意,去哪都可以。”

      这个提议来的有些突然,沈佳禾从小生长在淮安,也从未想过会离开淮安,她还是迟疑了:“……让我想想。”

      *****

      也许是因为沈佳禾的事,也许是因为商铺确实忙碌,苏嘉韫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他宿在了店里,每日的吃食和换洗衣物都由府中的小厮送去。

      不过不回来也好,经过了那天的事,沈佳禾暂时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苏嘉韫。

      府中最近骚动了起来,院中那几个丫鬟看沈佳禾的眼神总有些奇怪,带着探究与质疑,却在被沈佳禾发现时,又畏畏缩缩,不敢直言。

      就连一向多嘴的帛槐也变安静了,几次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最后在沈佳禾的再三追问下,才犹犹豫豫地道出实情来。

      不知从何而起,淮安城里突然多了关于沈佳禾的谣言,说她与一位乐伎暗通款曲,私下有染,而且还是那个被江通判看上的乐伎。

      沈佳禾只觉得喉中一哽,她又问:“外面的人还说什么了?”

      帛槐手指互相搅着,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她吞吐道:“不是什么好话,夫人还是别听了。”

      “说。”

      “他们说……说夫人已为人妻,却不知检点,有伤妇德……”帛槐赶紧跪在沈佳禾身边,生怕她动气。
      “外面那些男人整日里没个正经话,夫人这么好的人,也被他们造谣成这样,不过夫人安心,公子和太太定是不会信那些浑话的。”

      一语成谶,话传到苏母耳朵里,不等第二日,她便让齐芸来着人来了沈佳禾的院子里。

      几个嬷嬷搬来了椅子,她往院中一坐,便将沈佳禾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查了个遍,似乎真要在她这找出个什么人来才肯罢休。

      *****

      苏嘉韫在商铺中住了好些日,因为沈佳禾的事,他心头烦闷,便直接把自己没在了繁琐事务中,只有忙得不可开交,他才无心去思考太多。

      “少东家,这是上半年的账簿,您过目。”酒楼掌柜将两三本厚厚的册子送到苏嘉韫面前,一边道:“去年雨水多,收成不好,酒坊那边成本多了,咱们也得跟着涨价,尤其几种便宜的……”

      酒楼掌柜在耳边喋喋不休,苏嘉韫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默默翻阅核对账簿内容。

      快到正午了,酒楼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酒楼就是那苏家的吧。”

      “是啊,喏,对面那胭脂铺,茶坊也是他家的好像。”靠窗的男人胳膊架在窗户上,嬉皮笑脸地用大拇指指着街对面的两家铺子。

      “啧,果然有钱,可惜后院失火,那苏二公子也真是倒霉头,被女人带了绿帽子,哈哈哈。”对面正在喝酒的男人不屑地笑道,一边抓了块牛肉下酒吃。

      正在圈画账录的苏嘉韫闻言挑眉,在店里说老板,白日醉酒的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他搁下笔,不悦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身边原本还在报账的酒楼掌柜也立马闭了嘴,恶狠狠地扫了眼那桌客人,眼瞅着自个少东家的脸色愈发不好,便识趣地寻了由头走开了。

      “可不是,你也听说了?好像还是城东沈官人的女儿吧,他家有人在朝为官,自诩什么清流世家,结果连自个女儿都教不好,女人跟女人勾搭到一起,真是奇闻,我活了几十年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呵,那女人好像还是个勾栏乐坊的,你可记得去年上任的那个江通判,据说就是他看上了的那个女人。”

      “真的假的?烟花地的女人,好不容易被个通判看上了,还整这出?她但凡有点头脑,好好伺候那苏通判,混进府做个姨娘小妾,待人家通判清完案子回了上京,她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要我说,可怜的还是那苏家二公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女人,不知检点。”男人嘬了两口酒,越说越兴,丝毫没注意身边何时过来了人。
      “这要是我家女人,如此败坏名声,我早给她打死了,这男人啊,说到底还是没出息,守着祖宗传的家产,看似荣华,实际上屁都不是,指不定长了副蹩三样,连自个媳妇都看他不起。”

      “……”

      笑声愈发放肆了。
      苏嘉韫夺了路过小厮端着的酒壶,黑着脸就坐在了那两男人的身边。
      “两位仁兄好兴致啊,这笑声我坐的老远都听见了,不知道再说什么趣事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给两个男子斟酒,可左边袖中的拳头却捏的紧紧。

      右手边的男人得了好酒,便亲络地拍了拍苏嘉韫的肩膀,贼兮兮地凑在他耳边道。
      “确实有个趣事,喏,这家店的少东家,妥妥一鳖孙,自个的媳妇跟和乐伎混在一块,也不知长着啥样,能被女人给带了绿帽子。”

      “哦,还有这种事?”苏嘉韫胳膊撑着桌子,笑问:“二位仁兄可真是耳听八方啊,连鄙人后院的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男人被说的有些糊涂,他问:“你什么意思?”

      苏嘉韫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酒杯被哐地一声重重放了桌上。
      “我便是二位口中的少东家,倒是两位,平白诬人妻子清白,是什么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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