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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疑 ...

  •   日垂暮。
      苏嘉韫才忙完回了家,他怀里揣着一包樱桃毕罗,还带着热。最近是樱桃熟的季节,沈佳禾喜欢吃樱桃,这毕罗是他特意绕路去买的。
      他手中还拿着两卷书,都是家里书坊新印的诗文册子,还没来得及出售,他倒先带了两本回来。

      府中随着日落已经有些昏暗,外院的老翁已经挑着长杆在点灯了。

      苏嘉韫忙着往院子赶,走的快了,一没注意,迎着侧面就撞上了个人。

      那女子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见是苏嘉韫,便赶忙行礼。
      “二公子,奴没提灯,竟撞到了您。”

      两人都没拿灯,苏嘉韫眯着眼看她,隐约认出了对方。
      “无妨,你是兄长院中的人吧。”

      “奴是大夫人的丫鬟,锁银。”
      苏嘉韫的目光落在她端来的东西上,锁银便解释道:“大少夫人才吃完,这会子去了水榭休憩,奴正想着给夫人送些茶点。”

      “原是这样。”

      苏嘉韫便也同她一道,路过水榭时,隔着石桥,便听见了两道轻微但却明晰的声音。

      “一个少夫人一个丫鬟,这不清不楚的传出去得多难听,我这做嫂嫂的,也不好说什么,难做啊。”

      丫鬟金钏安慰道:“如今也就咱们府中有些多舌,亏得夫人心善,替二少夫人压了下去。”

      “哎,这也只是权宜,只盼着佳禾能早日明白,千万不能为了一个丫鬟,真误了歧途,那对苏家去沈家,可都难堪。”

      什么丫鬟?什么歧途?
      苏嘉韫听得并不明白,但知晓这说的是佳禾,便也忍不住皱起眉,隐约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身边的锁银小心地用余光扫了眼脚步放缓的苏嘉韫,快步先入了水榭,来到水榭小坐的齐芸身边,答话:“夫人,二公子来了。”

      齐芸立马停了对话,倚着栏杆,对苏嘉韫笑着寒暄:“二兄弟这是才回来的嘛?天都黑了,可吃饭了?”

      “嫂嫂。”苏嘉韫远站着一作揖。
      “最近店里采货出货忙,才回来还不曾吃饭。”

      “也难怪,你兄长最近回来的也晚,哎,忙归忙,也不能误了吃饭,别饿坏了身子才是。”齐芸客套道。

      “嫂嫂说的是。方才我听嫂嫂说话,似乎提起了佳禾,最近忙,也少暇能顾及她,佳禾是怎么了吗?”苏嘉韫试问道。

      齐芸略显犹豫,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就是闲聊呢,刚好聊到佳禾罢了。”

      苏嘉韫显然不信,他方才明明听见了什么“传出去多难听”、“误了歧途”之类的话,这可不像没事的。
      “都是一家人,佳禾若真有什么事,也是我为人夫的责任,嫂嫂要是知道什么,也千万别只瞒着我。”苏嘉韫说这话是虽然是笑着的,可语气分明带着追问的意味。

      齐芸为难地看向苏嘉韫,然后朝金钏锁银使了个眼色,待两人退下后,这才道出话来:“这事原是下人们私底下传的,我虽替佳禾压了下去,可身为长嫂,这事在我这到底还是个心事。”

      “嫂嫂但说无妨。”

      “最近府中风声大,几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在说,佳禾同一个叫卿荷的丫鬟关系匪浅,我原以为只是佳禾偏喜欢那丫鬟,可后来才知道……”齐芸皱眉打量着苏嘉韫的表情,迟疑道:“是有人亲眼看见,佳禾与那卿荷……举止污秽腌臜。二兄弟也莫要急,好在这话还没传到老太太和婆婆的耳朵里,我已罚了那些长舌的人。哎,本不该我开口的,只是这事如今只在府里传着,我担心日后若是传出去了……”

      苏嘉韫并没像齐芸所预料的那般会生气,反而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这些下人们果然是平日闲得很,竟说出这种荒唐话来编排主子,嫂嫂也莫要多愁,那丫鬟我是知道的,原来还是我带进府的,用作佳禾的梳头丫鬟。佳禾本就喜欢听曲听琴,那丫鬟刚好也会些音律,所以平日佳禾亲近她,也实属正常。”
      “至于所谓腌臜举止,恐是下人生了误会,佳禾性子单纯,在一些事上总显得迟钝些。”苏嘉韫含着笑,似乎并没拿这些谣言当回事,他再对齐芸拱手:“不过,嫂嫂用心良苦,也是为着佳禾考虑,嘉韫谢过嫂嫂了。”

      别了齐芸,苏嘉韫快步往回走。
      他脸上原本风淡云轻的笑意还是松松卸下了,转而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虽没把谣言当真,可听完齐芸的话,心里还是一顿堵得慌。
      原本干干净净的佳禾,为何受了这些人胡乱编排,他没来由的心烦。

      别人不知,他却知晓,一个连与夫君亲近都小心翼翼的女子,又怎么会同下人举止腌臜,实在胡乱可笑得很。

      许是心烦意乱,苏嘉韫走的越发快了,不过片刻,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已经歇下去了。而他与佳禾的屋点着灯,隐约还能听见女子细微不明的说话声。

      他轻步上了台阶,却兀地瞥见了屋内的两人,除却背对着他的佳禾,还有一个则是卿荷。

      如鲠在喉。
      鬼使神差地,他没直接进去,而且移步站到了门边,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

      “吃樱桃。”这是卿荷的声音,“别看书了好不好,你最近眼睛可都要看坏了。”

      “那我不看,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狡辩!不还是一样地在看。”卿荷轻哼起来,语气中带着笑意,丝毫不像一个丫鬟对主子说话的态度。
      她又道:“哦,只剩一个了,你吃不吃?”

      因为卿荷这不带丝毫敬意的语气,苏嘉韫皱起眉,他侧着头,小心地看了眼屋内,可下一秒,他便仿若置身冰谷,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只见侧对着他的卿荷,咬着半颗樱桃,一面笑嘻嘻地指着自己,含糊不清地对正在看书的佳禾道:“还吃嘛?”

      沈佳禾嗤笑一声,道了句:“吃。”
      然后手指抬起卿荷的下巴,一边用书挡住了苏嘉韫的视线,咬了半颗樱桃。

      卿荷眼睛笑成月牙,胡乱吞了剩下的半颗。

      哪怕隔着书,也能看得出来,屋内两人的举止,是何其暧昧不清,苏嘉韫这才明白,原来齐芸说的,竟是真的。

      他呼吸紊乱起来,心绪也随之缭乱,他只觉得自身仿佛置身虚谷,一时间看不清真切,如梦似醉。
      可当他紧紧握拳时,轻微的疼痛感却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苏嘉韫一直没有进去,他就这样在门口站着,听屋内两人的低语与浅笑声。
      直到卿荷困倦离开了,他才进了屋。

      沈佳禾打了个哈欠,坐了这么久,也有些困了。
      她合上书,起身便看见了刚进门的苏嘉韫。

      “回来啦。”沈佳禾起身去接苏嘉韫的外衫和手中的书。
      “这是新印的书籍吗,敬轩诗集……这是上京孟学士的诗?”

      苏嘉韫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背对着她,任她帮忙褪下长衫,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方才……在干嘛?”

      沈佳禾瞬间没了困意,她挽着苏嘉韫的外衫,站在一旁低首开始翻阅诗集。
      “没干嘛呀。”

      这新诗写的极好。
      沈佳禾忍不住又坐下看起诗来,一边同往日一般,随意地和苏嘉韫说话:“你还没吃吧,那边食盒里有饭菜,应该还是温热的,旁边还给你留了樱桃,今天早上才送来的,可甜了,你吃完记得尝尝。”

      话说完,可身边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沈佳禾这才抬起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苏嘉韫,问道:“怎么了?嘉韫?”

      门未闭,烛火被引入的风拉扯地,摇曳不明,明黄的烛光在苏嘉韫眼中闪烁,他目光低垂,沉默地看着沈佳禾,但他眼中却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困惑与悲伤。

      沈佳禾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又唤他:“嘉韫?”

      这一次,苏嘉韫才开口。
      “佳禾,你,喜欢我吗?”

      这话并不像苏嘉韫会说出来的,沈佳禾被这没来由的话说得一懵,她愣愣地看着对方,良久才吞吐道:“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嘉韫眉心紧蹙,他又问:“你喜欢卿荷吗?”

      “嘉韫?你今天怎么了?”听到卿荷二字,沈佳禾心头一悸。

      “我之前听别人说,你和卿荷的关系不一般,我是不信的,她们这些人,总爱编排别人,佳禾,你告诉我,卿荷对你而言,是什么?”苏嘉韫见沈佳禾沉默不语,不禁握紧拳头,坐在她对面,追问她:“她只是个丫鬟,只是个乐伎,只是陪你解闷的对不对?”

      “她……”沈佳禾咬住下唇,迟迟说不出口。

      “没关系,只要你说是,我便信你。”苏嘉韫扯出一抹苦笑。

      “……”

      “说话啊,佳禾。”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只要你说,我便信你。
      “你方才到底和卿荷在干嘛?”苏嘉韫苦笑着,伸手想去握住沈佳禾的手。

      沈佳禾却下意识躲开了,搁在手腕上的衣衫坠地,诗集被合上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如一直以来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高墙,终于在此刻轰然倒塌。

      “呵,果然是了,果然是了。”苏嘉韫嘴角的苦涩终归还是化成了怒意。

      他的夫人,喜欢的却是个乐伎,这算什么?

      苏嘉韫的胸腔被怒气侵占,哪怕方才已然平息,可是一想起沈佳禾与卿荷那般亲密的举动,怒意还是侵占了他的身体。
      他不顾沈佳禾的反抗,直接将沈佳禾抱上了床榻。

      “你果然对她,对卿荷,对那个乐伎,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对吗?”苏嘉韫将沈佳禾控制在身下,两人从未如此接近过,近到他可以看见沈佳禾眼中的慌乱。

      “你在说什么!我和卿荷……”

      “你和她,如何?啊?说话啊佳禾!”

      “苏嘉韫!你为何要逼我!”沈佳禾几乎是吼着对他说出来的。
      这样的苏嘉韫,是她从未见过的存在,这一刻,沈佳禾确实害怕了。

      “是你在逼我!”苏嘉韫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低声道:“刚刚回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沈佳禾这才明白,为何今天苏嘉韫回来会问那些话。

      “我们从小长大,在我娶到你的时候,你可知我有多欢喜,大婚当时,你害怕我碰你,我便不碰,我等你长大,等你接纳我,等你彻底喜欢我。”
      “可现在,你却告诉我,我的夫人,喜欢的是一个乐伎?一个女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直没有发觉?”

      苏嘉韫的模样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周遭充斥着防备与怒意,他眼中的泪水则像是尖锐的冰凌,落在沈佳禾的脸上,穿过肌肤,向着心脏刺去。

      对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错到了这个地步。或许及笄那年,她就不该跑出府,不该遇见卿荷,不该一次次去见卿荷,不该对她动了感情。
      也或许,她应该早点看清苏嘉韫对她的感情,不该听从父母之命,被推着接受这门婚事,不该成为苏嘉韫的妻子,不该辜负了他的朝暮爱意。
      更或许,她那天不应该去城墙,不该去见决定离开的卿荷,不该留下她,不该带她入府,应该让她去上京,只要有一个人离开淮安就好了。

      好像一切都是错的,如果她走对了一步,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放纵了她对卿荷的感情,也辜负了已为她夫的苏嘉韫。

      愧疚在某一瞬间涌上心头,沈佳禾偏过头,哑声开口:“对不起,苏嘉韫。”

      苏嘉韫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是。
      “对不起?我不要道歉,我不要道歉的啊!”

      语音刚落,苏嘉韫低头堵住了沈佳禾的嘴,任凭沈佳禾再如何推搡抵抗,眼前的男人依旧不动分毫,反而她的双手双腿被对方轻松压制住了,再动弹不得。

      往日温柔如水的人,此刻却化作了洪水猛兽。
      舌尖被对方强制缠绕,温热与怒意充斥着她的口腔,包括她的唇,被吻咬地有些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沈佳禾只觉得难以呼吸,她用膝盖抵着对方的大腿,想略微拉开距离。

      可是苏嘉韫却好似发了癫狂,他的吻一路向下,轻吻啃咬,从眉眼,脸颊到脖颈。他的呼吸急促,温热的气息不断抚蹭着沈佳禾的肌肤。

      “苏嘉韫!你清醒点!”沈佳禾被吻得呼吸缭乱,说这话时已然没了气力。

      可苏嘉韫却并没有停下,反而因为这话变得更加肆虐,他空出一只手去解沈佳禾的腰带和衣衫。

      “不要,苏嘉韫,苏嘉韫!”

      炙热的皮肤相触碰,可灵魂却相隔更远。苏嘉韫的手滑过沈佳禾的腰间,强势肆虐暴躁充斥在沈佳禾周围。
      终于,沈佳禾哭了。她害怕了,不同于新婚之夜的害怕,而是开始对她面前的这个人,不再顾及她想法的苏嘉韫,感到绝望,感到从内心到身体的恐惧与排斥。

      看着沈佳禾不断涌出的眼泪,苏嘉韫终归还是心软了。他一直以来呵护在手心的女子,他终归狠不下心去占有她。
      苏嘉韫抚去沈佳禾眼角的泪水,松开了她。

      沈佳禾也不顾衣衫不整,赶紧坐起来,移到床内,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再不敢看苏嘉韫,眼泪依旧不止。

      一个在哭,一个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对方,两人就这般对峙良久。

      “为什么你连骗我都不愿意呢?”苏嘉韫最后开口问道,语气平淡,但又充斥着无尽的忧伤。他似乎也不需要沈佳禾的回答,只是兀自下了床榻,离开了房间。

      那一夜,苏嘉韫彻夜未归,没人知道这一整夜,他去了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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