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雪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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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凝望
白偌认识凌伦的时候，天正下着雪。
颜国的土地上很少下雪，尤其是紫雪，紫到乌黑，让人分不清天地。这是雪妖巫师雪如沫的法术，而他昭然若揭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就是这样的天，这样的雪，落在白偌豪华马车精致的流苏上，竟使得她眼里那身着暗黄斗篷的凌伦，多了一份遗世独立的怆然。
那时的白偌还不知道，她凝望着凌伦，凌伦却也凝望着别人。
（2）雪柔
白颜族是颜国的贵族，而苍颜族是颜国的平民。
至于雪颜族或是雪妖，则是颜国的奴隶。
白偌鲜少见到雪颜族人，毕竟身处深宫。偶尔会遇见负责浆洗或洒扫的奴隶，她们都怯生生退到一边，从未抬头正视过她的眼。
她后来辗转得知了凌伦的名字，便找了个由头接近。
少女的心思总是单纯，遇见自己喜欢的总忍不住想多亲近。凌伦家是苍颜族里的大户，父亲和几个兄弟都在朝为官。皇家与大族间总是免不了往来沟通，几家宴会频频，觥筹交错杯盘相闻，她也因此拉近了和凌伦的距离。
而这一次，她提出要去他府上看看。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凌府蓬荜生辉。一番客套，她始终摸不清他的态度。
直到她要硬闯他卧房，见到了那个额头系带一身素白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眼里柔到流出水来。
“雪柔，这是白偌公主。”此时的凌伦打破了她的思绪。
“奴婢雪柔，参见公主。”雪柔施了施礼，眼底还是笑着的。
而她却笑不出来，因为只有雪妖们会姓“雪”。
（3）不明
雪柔的到来，很难说是一场意外。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身着素衣的纤瘦女子倒在凌家门前。骄阳似火，她额间的汗珠从睫毛末端低落地上，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姓雪的她，焉能不怕被太阳晒？
正要出门的凌家五少爷凌伦，就遇见了这样的她。怜香惜玉乃人之常情，何况眼前的女子有着那样姣好的容貌。
只是等她抬头，他才看清了她额间白色的绒毛。颜国上下皆知，那是雪妖们难以掩饰的印记。
他犹豫了。
可他看到她朱唇轻启，想张口说话却无力动弹，然后便闭目倒下。
他到底收留了雪柔，尽管她是一只雪妖。
但雪柔从始至终对“雪妖”这个称呼嗤之以鼻：“我不是雪妖，我只是雪颜族人。不是妖精，不是。”
凌伦拿她有什么办法？她看起来那么纤弱，说的话又那么决绝。他甚至不敢去看雪柔那尖细的下巴。
当然，凌家上下是反对的。雪颜一族包藏祸心，颜国举国皆知。雪柔来历不明，也不知会给这个百年世家带来怎样的祸患。
但凌伦不听，他把她安置在大宅屋后河边的小屋里，对外说是凌家的下人。
真可笑，下人怎么会得到这种特殊的待遇。
（4）傲骨
见别人的时候，她额间会戴一条抹额或白色的系带。
那是他给她的，尽管她很不想要。
她从来不会以自己为雪颜族人为耻，甚至还以为荣。就像颜国大雪那日，她一定要拉着他到室外赏雪，她要他看着她也如皓月一般遗世独立。
那也是白偌见到凌伦的那天，深色的紫雪漫天飞舞。
她也看见了身着暗黄斗篷的少年，那是救她出深渊的神祇，也可能是送她入地狱的恶魔。
而自从在凌家见过雪柔一次，白偌便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她打听到了雪柔被安置在河边的小屋，便总想单独会一会这个给她带来强烈压迫感的女子。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她步行来到河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正在浆洗的雪柔。
雪柔还是穿着那天的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就已近倾国倾城。她动作轻柔，又好似在跟水里的鱼或蝌蚪闲聊，丝毫没有察觉白偌的靠近。
“让你这么美丽的女子，只是做一个凌府的杂役，多少还是太屈才了。”她开口便语带讥讽，“我天生傲骨，做不了这低三下四奴颜婢膝的样子，也没法装得柔弱无骨博人同情。”
“公主抬爱，奴婢惶恐。”她没有抬头看她，手里的动作不停，“您是天生的贵族，生来有傲气自是天经地义。再说，奴婢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能跟金枝玉叶的公主您相提并论。”
白偌也蹲下来，靠近她，“不如我请你回去做我的老师，好好学学怎么勾引凌大哥，让他多看看我？”
雪柔呼吸一滞。但她还未及开口，白偌倏尔伸手，扯下她额间的系带。
她引以为荣的家族印记，就这样暴露在另一个天生贵族的面前。
而凌伦的恰巧到来打破了她和她之间微妙的对立，他推开白偌，把雪柔护在身后。
雪柔从来没有求过他的保护。
“果然我没猜错，”白偌的眼里充斥着愤恨，“凌伦你好大胆，竟然在家里私藏这祸国殃民的雪妖。”
“她不是妖精！”他轻咬嘴唇，“原来阿偌你也和他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雪颜族人都是祸害。”
“你到底是因为同情雪颜族人所以才庇佑她，还是因为对她有意才宽容雪颜族人，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没想到他执着至此，“千百年来的道理和规则已定，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的祖先？
“罢了，”她强忍着心痛，还是落下泪来，“有些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但愿凌大哥你，也不会为了今日的决定后悔。”
（5）私奔
第二天的清晨，雪柔照旧坐在梳妆台前，梳起她流云般的发髻。
额间的绒毛白得发紫，昨日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而凌伦杂乱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幻想，“小柔……”他声音急促，“阿偌她，她叫她父王，赐婚了。”
她还沉浸在“赐婚”二字的沉重中，但却已经被他拉住手腕，“我要和小柔你永生永世在一起，我不能娶别人为妻。”
他这样仓促而又郑重地告白。
“我凌家世代忠良 ，抗旨便是诛九族的重罪。不如，不如我们私奔，逃出颜国，这样就没人再因为你的身份而为难你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手腕的力道甚至让她生了疼。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近的肢体触碰，但经历却实在是不美好，她忍不住挣脱了他，“可是我们逃了，你的家人也一样会被牵连的呀。”
他这才反应过来，剑眉微蹙，甚至有点绝望的味道。
“我听族人说过，我们雪颜族有一种丹药，服下后可使人气息断绝七日，如死一般。”她的话让他眼神又亮了起来，“不如你服下此药，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你的死。七日后，我去开棺找你，到时你我再谋私奔之事。”
白偌和凌伦的婚期，就定在七日之后。
（6）大婚
他终于醒来，却不是在黑暗狭小的棺材里。
身上太冷了，他几乎冻僵，这才发现自己被埋在雪里。还是紫色的雪，捧在手里细看才发现竟隐隐带着金色的光芒，但片刻即融，又消逝不见。
他不知道过了几日，也不知道雪柔是不是骗了他。当他回到凌府时，下人们总算是舒了口气，
“五少爷，我们都以为，您和后面那位雪妖私奔了呢。”
凌府上下还是张灯挂彩了的，虽然是迎娶公主过门，但新房却在宫里。
他浑浑噩噩任人摆布，心痛过之后也不再痛了。也许他早该承认，所有的一厢情愿都会换来被欺骗被愚弄的下场，他敷衍着白偌，雪柔也敷衍着他。
只有小屋里那些她用过的胭脂水粉，和那条洗了又干的抹额，证明她存在过，但又处处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天真。
或许一切都算是插曲，明日大婚之后，便步入正轨。
大婚那日的紫雪，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浓烈。他几乎睁不开眼，骑在马上也有点心不在焉。
礼服层层叠叠，头冠重似千斤。
而公主大婚十分隆重，仪式复杂纷繁。
直到他走进婚房，所有事好像都有了了结。
面前的新娘无论是谁，今夜之后都成了他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雪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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