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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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普醒了。
但他很快便又后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身体像是刚被切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又勉强拼了回去的样子。后背有种撕裂后又愈合的痒，筋骨之间还隐约有牵扯的撕拉感。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树叶碎屑。
说起来他刚才还在跟着安吉拉他们跑步来着，现在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可不像家附近的那所公园。
他转了转胳膊，捏了捏后肩，听着关节那边传来“喀拉喀拉”声音，确保了自己的四肢还能正常运行。虽然身上还有些疼痛，但应该没事。迪普心想，难道他又是遭遇什么神秘事件了吗？
“安吉拉？——索恩？——”他朝着四周喊道，然而除了惊起的乌鸦们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他左右张望了一圈。这里明显是在一片树林之中，巨大高耸的树木遮天蔽日，明明是白天，阳光却稀稀拉拉的，好像蒙着一块灰色的滤镜。他摸了摸跟前一棵巨树的树皮，并不是查珀尔威克会种植的种类。那里的气候太冷，并不适合生长这种植物。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落叶遍布得并不均匀，还有曾经追逐与厮打的痕迹，灌木丛边还有些微血迹星星点点。
看来他应该是在这里受到袭击了。
但他为什么会没有印象呢？他醒来以后的记忆与晨跑几乎无缝衔接，照道理中间这一段被追袭的片段不会完全没有印象才是。
迪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平复。他遭遇过的神秘事件太多，以至于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针对这些明显有着超自然特征的事件，他只要回去问问比尔就知道了。
就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迪普从路边捡了块锋利的石头，一边在途中经过的树上刻下标记，一边开始找路离开树林。然而走了十几分钟，都还是没有任何走到树林边境的迹象。迪普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心跳也愈发加速。他觉得这里的树林似乎很眼熟，虽说时隔五年，记忆已经变得有些稀薄，但那些在俄勒冈州一天天度过的暑假，还是深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他之前跟随阿福叔公到处去探访神秘事件，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还会在森林中过夜，这些粗大的树干可以帮助他们阻挡野兽，也可以挖空了当成隐藏秘密的保险箱。
一定不会有错，这里是重力泉！
迪普有些欣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重力泉了。没想到居然可以以这种方式再度来到他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
既然是在这，那他心里就有数了，他的身体已经天然有了重力泉的磁场，小时候在这里的经历让他永远不会在重力泉的树林里迷路。
他按照自己DNA里指定的道路朝着刚才来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从那走应该就可以回到叔公们所在的小屋。然而还没走几步，树林里的氛围突然为之一变，一阵刺骨的寒风从背后刮过，吹起迪普耳边的鬓发。“我亲爱的松树，你要去哪儿呀？”
声音带着阴森可怖的回响在树林里传递，刹那间环境的底噪一洗而空，四周的空间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凝固在了一起。
不详的景象本应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迪普不知为何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比尔自己来找他了，他还以为得靠自己坐车从俄勒冈返回查珀尔威克呢，现在应该不需要了。
“比尔！”他欣喜地转过头，看着金色的身影从黑暗之中缓步走来。“我还在想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有……哇哦。”
迪普暗叹了一声，脸颊染上了绯红。
比尔穿着和舞会那天有些类似的礼服马甲与白色衬衣，腰肢与大腿都被剪裁合体的服装勾勒地恰到好处，线条清晰又完美，带着不言而喻的优雅。而且他身上透着的莹莹蓝光，更加凸显神秘与无可比拟的强大。不愧是回到了重力泉，比尔的力量也回来了吗？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态与尴尬。比尔脸上挂着他许久未见的残酷微笑，让迪普不禁感到有些错愕。
梦魇恶魔没等迪普再度开口，自己停住了脚步，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发生了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刚才的体验如何？”
迪普非常了解比尔，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与一般人完全不同。嘴上说得冷酷无情，但担忧的心情比谁都要强烈。他想起之前与索恩的决斗，嘴角微微一抿，“还行，感觉自己像是刚被缝了起来。”他朝比尔走去，一边撑着腰揉了揉后背，“感觉有点累。”
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迪普，比尔原先还透出不悦神情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松树……第一次主动朝他走了过来，他甚至都没有拉扯他身上的线。而且……他是在向他撒娇吗？
迪普走到比尔跟前，他有些拒绝直视比尔的脸，比起之前在查珀尔威克，回到重力泉的比尔似乎魔力大幅上涨，他外表的耀眼程度也更胜以往。虽然“那一天”之后他们没再继续正面聊过天，现在微微有些尴尬，但比起他们之前那些不值一提的情况，解决目前的问题才是重要的事情。
“我醒过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你有什么头绪吗？”他们之间有过约定闭口不谈五年前的事情，所以迪普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问法。
比尔似乎对迪普的话感到好笑，他嗤笑一声，微微弯腰靠近迪普，“这是对你的惩罚，对你违抗我命令的惩罚。”
“什么？”迪普对他的靠近不躲避也不抗拒，只有些疑惑，在大脑快速过滤掉自己最近所作所为后，不自觉地朝着某个方向想了过去。“我……我不认为我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噢好吧他有。但是仔细想想这也不算违抗他的命令。
“你当然有。”比尔朝着迪普方向更进一步，他颇有些狐疑，平时的松树早就嫌恶地后退，更别说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的神情也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自从他在五年前将松树带回自己的思维空间，便无时无刻不在想法设法令其摧眉折腰。他把他的松树带在身边反复教养，而他却完全没有学会如何在自己面前表现地温驯乖巧，倒不如说他眼中的火光一日盛过一日。虽然他熊熊燃烧的反抗火种让他的人格光环完全不减当年，他身上永不放弃的勃勃生机也是比尔所欣赏的特质，但哪怕是拥有无限时间的梦魇恶魔，他的耐心也快要干涸殆尽了。
他今日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告诉他，有时候人类生存所需的食物，不仅需要尊严，更加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换取。
他本以为来到树林见到的会是奄奄一息的松树，他会再度赋予他存在的希望，成为他的救命恩人。然而事实与自己料想的那样截然相反，他的松树不仅活蹦乱跳的，见到自己时那副宛如惊弓之鸟的恐惧与怒火滔天的恨意也一并突然荡然无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难道饥饿的痛苦还没有让你学到教训？”比尔金色的眸子散发恶意的光辉，锐利的尖牙仿佛下一刻就要啃啮自己下方的猎物。
迪普恍然大悟。
他确实什么都没吃就出去晨跑了。怪不得他跑到一半就开始头晕冒虚汗，该死，他昨晚还熬了夜。“是是，你说的对。你不说就算了，现在我确实有点饿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而衣服的质感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咦……”
“如果你饿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恶魔低头看向奇怪地摆弄起自己上衣的迪普，没有理会他的怪异行动，径直掰正了他的脸令其看向自己。
“向我献上你真诚的吻。”
“去餐馆吃上一顿。”
…………
迪普还在思考自己的衣服怎么不是自己早上换的了，猝不及防就被抬起头看向了比尔的脸。他下意识地回答了比尔的愚蠢问题，两人一齐开口后，愣在了原地。
他们面面相觑两秒，直到比尔“呵”得笑了一声，再度开口道：“真没想到人类的饥饿会激发他的幽默感，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到有趣了，松树。”
看着面前松树的脸从染上一抹云绯到整个涨得通红，恶魔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暴发。
然而预期的暴发并没有来临。迪普明显是宕机了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唯一仅有的那是……害羞吗？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迪普，这次轮到比尔也陷入了沉默。
迪普咽了咽口水，突然察觉到自己一贯光洁的脖子上传来异样的感觉。他伸手朝那边摸了摸，一条厚厚的皮革带子缠在他的颈部，上面还有一个尖利的三角形装饰品。
于是他又看到了手臂上的三个三角形刻印。
“比尔……”
空气静止的树林里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冷风，迪普的后背不禁汗毛直立。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
比尔的眼睛眯了眯，直起身，脸上突然绽放可怕的笑容。
看着面前气氛一变的迪普往后退了两步，凑近看清了比尔后他更加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张脸。奇怪的时间里他突然回到重力泉，突然换了一套衣服，脖子上突然多了个项圈，手上突然多了三个如烙印的疤痕，还有他醒来时察觉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
“这里是哪里？”
恶魔阴森的声音响彻整个树林，“重力泉。”
“我是问……”
“哪个维度？”
“哈————”恶魔突然爆发出大笑，整片树林一瞬间随着他的回音躁动起来，如今稀稀拉拉的日光更是消失无踪，遮天蔽日的树木枝干如同伸向上方的触手，又像是锐利的矛尖仿佛要撕裂天空。
“我懂了……”
问题一出，双方都知道了这一切的异样都源自何处。身处恶意所向中心的迪普又朝后退了两步，他曾经听他的比尔说过，这个世界有无数多个维度。以他吸引奇幻经历的体质而言，突然被传送到另一个维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目前这个维度的比尔还是与他纠缠不清，而且似乎……朝着不一样的发展去了。
他变成了真正的比尔·超恐怖·赛弗。
或者说，是变回了。
迪普拔腿就跑。他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就算回不到查珀尔威克，他也得想办法离开这个维度。
在他所在维度的五年前，比尔是真心想杀了他们的。也就是说，现在眼前的比尔不会比那个好到哪里去。他只觉得心脏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也不知道之前比尔给他的不死之身在这里还管不管用，如果他死在这里，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还没跑出多远，迪普心脏突然一紧，好像从那里传来了向后的力猛得阻止了自己的前进，还没反应过来，从心脏处突然散开多条发着光的丝线，牵着他的四肢一同往后拉去。
“什么？！”
比尔五指向后，缓缓逐渐捏拳。如同操控玩偶的傀儡师把迪普朝自己拖了过来。“我真该表扬你，亲爱的松树，真没想到你的反应速度和爆发力能让你一下子跑这么远，看来另一个维度下你的身体素质没有给你们人类丢脸。”
另一个维度的你还在吐槽我四肢是面条呢。迪普挣扎着腹诽。
“但也仅限于此了……”
丝线收紧，迪普只见比尔尖锐的手指嵌进了自己的胸膛，离他掌心不远之处就是自己砰砰直跳的心。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喉咙那边好像也被丝线缠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真糟糕，真糟糕，看来事情真的朝最不妙的方向发展了。迪普心想，虽然曾经作为不死之身的自己经历过这样的灾难，心脏被矛尖捅个对穿的疼痛也不是没体验过，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放在之前根本不算什么……
但前提是他还能活过来。
如果真的死在“比尔”手里那就很尴尬了，他们刚刚才……
“看来你确实是跨越另一个维度来的，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疼痛，看到急迫，看到陌生，但唯独没有看到害怕。我的松树早已把恐惧刻在心里，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迪普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心脏被揪住的痛苦让他大气都喘不匀。他摇了摇头，伸出手抓住了比尔的双臂来确保自己不会跌倒在地。
他想过现在要不装死试试，但这种下策明显瞒不过面前的梦魇恶魔，他可不是被附身的索恩那么单纯的东西。现在只有退一步，安抚比尔以后另寻方法才是正道。巧的是，他最擅长的就是安抚即将发怒的比尔。
他让自己身体一软，主动依靠在比尔抓着自己心脏的手上，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而比尔果然松开了捏着他心脏的手，绕过他，把他圈在了自己怀中。
喉咙里阻挡声音的丝线也突然散去，那种切割一般的痛苦也一并消失。
比尔的声音染上了一股喜悦，“你比另一个你聪明得多，知道学会恭顺的意义。真让人开心，我的松树。”
迪普狠狠咽了咽口水，猛得咳嗽了两声。
他得赶紧清清嗓子。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就要懂我的游戏规则……”
恶魔还在愉悦地喋喋不休，迪普闭上眼睛，一边平复自己的呼吸，一边努力回忆。
“永远不要想着从我这里逃走……”
“Anima… Harame… Ludicurus…”他低声默念。
“你……你在念什么？”恶魔的声音突然一颤。
“Varage Humilie Correstium.”恶魔猛地将迪普拉开，按着自己的胸口倒退了两步，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怒的眼眸突然变成了危险的猩红，然而迪普并没有放过他，他箭步上前，抓住比尔的双臂，大声念出了最后的能量转移咒语。
“Vitale Fortuna Domineus！”
顿时风声大作，迪普仿佛出于暴风的中心，手中抓着的比尔满脸的愤怒与狂躁，然而他却动弹不得，人类的躯体被风暴撕扯着开始变形，巨大的魔力流动使得风暴之中开始隐约闪起蓝色的火光。然而那些魔力就像是排斥比尔的身躯似的，纷纷朝着四周逃窜而去。“你敢！迪普·派恩斯！”
“这是阿福叔公教我的能量转移咒，反过来念就是可以把你能量封印的咒语。”看来就算换了一个维度，比尔的能力还是会受到应有的制约，只可惜这里是在重力泉，他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完全打败，想要完全击败他的话，果然还是离不开十宫图。
风暴过去，手中抓着的比尔完全变回了三角形的样子，那个不光滑又不粗糙的质感握在手中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看着被封印魔力萎靡不振的比尔，迪普终于又微笑了起来。
“看来现在是你别想着从我这逃走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