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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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在祁日佑的记忆中是一片混乱。
他不太记得从医务中心赶来的校医们做了怎样的检查，他只记得他束手无策的站在一边，看着校医们跪在汤小怜身边，脸上是极度的焦急，一些名词从他们口中说出，“脉搏细弱，血压40/60”，“心律失常，接近钟摆律，情况很严重”，“快点送去医院，可能是急性心脏衰竭”，那些是什么意思？
祁日佑并非全然听不懂，可他宁愿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救护车呼啸着赶到，停在体育馆大门口。
急救人员将担架从救护车上推下来，他们推着担架跑得快要飞起来的脚步，昭示着事态的紧急程度。
很快，宋映真被抬上担架。
担架上，她的头无力的歪向一边，闭着眼睛，氧气面罩扣在她脸上，她的呼吸那么的浅，透明的氧气面罩上，甚至没有水汽凝结，令祁日佑担心不已。
一个可怕的问题，出现在祁日佑脑海中。
她是否还会再次睁开眼睛？
心脏衰竭，这四个字像有几千吨重，压在祁日佑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真的心脏出现了问题吗？只是一节游泳课而已，怎么会这样...
一切明明是那么的好，入学以来第一次，祁日佑认真的看到了她、记住了她，他记得她冲他笑，冲黄粒粒发火，这生动的一切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可顷刻之间，所有好的事情又全部消失。
她明亮的黑眼睛黯淡下去，就在祁日佑面前，她迷茫而无助的沉进水中。
就算他把她从水中救了上来，她就真的能得救吗？
祁日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担架上，被往外推去。
他好像只能看着——他不能就这样只是看着！
为了赶时间，急救人员连体育馆门口专门的坡道也不走了，到了门口，他们直接抬起担架，匆匆地跑□□育馆门口的台阶，把担架和上面的宋映真一起抬上救护车。
祁日佑也跟着他们跑了出来。
校医们和车上配备的急救人员快速的依次上车，等他们都上车了，救护车的车门关闭前，祁日佑猛地冲上来，扒住了车门。
即将闭合的车门差点夹住了他的手，但祁日佑顾不上了。
他硬挤上车，再反手拉上车门，整套动作只花了三秒钟。
游泳课的任课老师没来得及制止他——祁日佑没有任何必要跟去医院，他不是宋映真的任何人，就算情况危急，需要人签字授权，也轮不到祁日佑，可是，在这个紧急的关头，硬把祁日佑拽下来，就太浪费时间了。
车上的急救人员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车门很快关闭，救护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呼啸而去，剩下任课老师面对一堆惶恐的围过来的十三班学生，解释：“没事、没事，汤小怜是昏倒了，但是没事，已经送去医院了。可能她是没拉伸好、抽筋了，有点溺水，不是什么大问题...”
游泳课任课老师和祁日佑一样希望，宋映真只是没拉伸好，导致抽筋，最后小小的溺水了，那多好！
无论什么，都比现在好。
现在，祁日佑只能坐在救护车的角落里，听医生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汤小怜？汤小怜，你能听到吗？”医生坐在担架旁边，扶着她半坐起来，把手指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不断地说着，“如果你还有意识，现在我的手指在你手里，我要你抓住我的手指。用你最大的力气，握住我的手指，你能做到吗？你能听到我的话吗，汤小怜？请你抓住我的手指...”
祁日佑死死的盯着她的手。
她还有意识吗？
她还能醒来吗？
在祁日佑的注视中，宋映真的手指微弱的颤动了一下，向内收拢了一点点。
她听到了医生的话，试图握住医生的两根手指。
胸口的疼痛让宋映真太过虚弱，她的动作幅度小的几乎看不出来。
仅仅是这样动了一下，宋映真积攒了好一会儿精力就被耗费一空，下一秒，她的手失去了力气，再次松开。
担架蓝色的床单上，她那只小小的、白的发紫的手，无力的摊开，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医生的表情更为焦急，语气却必须更为轻柔而充满鼓励：“做得很好，你做得非常好，我感觉到你握住我的手指了，来，继续，汤小怜，我需要你尽量保持意识清醒，试着握住我的手指——非常好，非常好，你做得很棒，你很坚强，保持下去。现在我们在救护车上，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我们会到达急救室，我们会检查你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不要紧张，你会没事的，你很年轻，你才十六岁，对吗？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有问题的...”
医生安抚的话，在救护车上心电监护仪急促的“滴滴”声中，显得毫无说服力。
宋映真的心率已经严重失常，心电监护的滴滴声于是毫无规律，响彻救护车，刺耳非常。
在祁日佑耳中，更刺耳的，是医生们讨论的声音。
他们争论着，是否现在就要给汤小怜推一针激素，以及，是否现在就要进行气道插管，由医生手动挤压气囊，辅助她进行呼吸。
她还有意识，或许可以凭借意志坚持到抵达医院、接上呼吸机，现在不插管，可以尽量减少对气道的损伤，而且，在行驶的车辆中进行插管是相当危险的，但是，她血压已经降得太低了，给出的肢体回应也非常微弱，很难判断她到底能坚持多久，如果她在到达医院前就会休克，那么当然是现在就进行干预比较好。
医生们和急救人员交换着意见，而祁日佑什么也做不了。
徒劳的，他将目光移向心电监护的屏幕。
上面不断跳动的曲线，是宋映真正在不断乱跳的心脏，不因为任何人，而因为药物。
在同明高中开学前一天的下午，原主汤小怜曾服下大量的药物，尝试自杀。
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宋映真来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汤小怜。
尽管宋映真来的第一时间，就在身体的自然反射下，将汤小怜服下的药物统统吐了出来，但是，过量服药，不是简简单单的呕吐就能解决的问题。
任何人服下过量的药物，都需要尽快去医院洗胃，并根据服下的药物类型进行针对性的检查，以确保没有造成大脑、心脏和肝肾损伤。
这些处理，宋映真一样也没做。
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宋映真谁也不认识，看了原主的日记，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原主的家人解释发生的一切，因此，她说服自己，只要吐出来就好了、只要肚子不痛就好了，之后，她可以像和自己的家人相处一样，和原主汤小怜的家人们相处，一切都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的，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拙劣的自我说服，似乎起到了作用。
这两天，宋映真一度以为已经没事了、已经好了，可是，没有进行检查，她就不知道那些被吞下又被吐出的药物，对这具身体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损伤。
心肌受损的情况每过一秒都在恶化，宋映真却一无所知，努力的让正常的生活继续进行下去。
没有什么休息、静养、等待身体恢复，宋映真收拾行李、达到学校，然后因发现原主汤小怜受到校园霸凌而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昨天晚上，她为了剪辑vlog，还熬夜到凌晨三点，今天，又进行了游泳这样大活动量的运动。
如此一来，这颗因药物受损的心脏再也无力负担，发作了急性心肌炎，不及时进行救治，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发展为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爆发性心肌炎，并发心肌梗死和心脏衰竭。
这些严重的后果，救护车上的医生们一清二楚，祁日佑却不清楚。
然而，不需要医生们的科普，也可以知道情况的严重性。
因为肾上腺素针已经被拿出来了。
注视着针头没入她的皮肤，那一刻，祁日佑开始祈祷。
生平第一次，他希望这世界上有神，那么，或许奇迹可以发生。
不需要是一个太大的奇迹，那就要求太多了，祁日佑只想要一个小的奇迹。
他希望她能重新睁开眼睛，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祁日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那一针肾上腺素注射完毕。
扎完激素，救护车短暂的在路边停了两分钟，医生迅速的给宋映真做了气道插管，之后他们重新上路，接下来的路程里，一个医生坐在担架旁边，扶着宋映真半坐起来，减轻心脏的供血压力，另一个医生则用规律的节奏挤压气囊，帮助她呼吸。
宋映真的胸口因空气涌入而出现明显的起伏，虽然心电监护仪仍不停地发出警报声，但她的生命体征开始缓慢的回升了。
事态正在好转。
年轻人的身体，和宋映真的求生意志，发挥了奇效。
医生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帮助她保持意识的清醒：“汤小怜，你能听到吗？我们刚刚给你注射了一针肾上腺素，这应该会让你感到好一点。你的血压在回升，这是好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会好转的，我们希望你能保持意识的清醒，你能做到吗，汤小怜？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捏一下我的手。汤小怜，你能听到吗？”
在医生焦急但尽力维持情绪稳定的呼唤声中，祁日佑忍不住也叫了一声：“汤小怜...”
怕影响医生的抢救，祁日佑只敢叫这么一次，心中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除非真有奇迹，否则，她大概不会对他的声音做出反应。
奇迹并不总是发生。
但科学也有科学的力量。
那一针肾上腺素起到了作用，在祁日佑的呼唤声中，宋映真的睫毛竟然真的颤了颤。
医生再一次问：“汤小怜，你能听得到吗？”
轻轻地，宋映真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那么轻的声音，却让祁日佑如释重负。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屏住呼吸，因为医生开始询问她具体的情况了。
祁日佑连呼吸声也不想发出，怕打扰到他们。
医生问：“你有心脏病史吗？——如果有，请你捏一下我的手，如果没有，你不用动。你能理解我的话吗，汤小怜？”
宋映真没有动。
医生继续询问：“你的家人有心脏病史吗？最近你感冒过吗？”
宋映真仍然一动不动。
祁日佑心急如焚。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跳的比她更乱——她的毫无反应，到底是没有这些病史，还是她又失去了意识？他无法判断。
他只能祈祷。
如果有奇迹让她得以重新睁开眼睛，那，他希望这奇迹能持续的更久一些...
医生继续问：“今天之前，你有没有感觉过胸痛？——你最近有没有腹痛的情况？”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时，宋映真给出了反应。
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她奋力收紧手指，握住了医生的手。
得到回应，医生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最怕的就是不知原因，能确定症状、搞清楚心肌炎为什么发作，就好处理的多了。
“最近你出现过腹痛的情况，是吗？是因为食物中毒吗？当时你有没有去过医院？”
医生耐心地等待宋映真的下一次回应。
然而，没有回应。
“——不是食物中毒？那你还吃过什么吗，喝过什么吗？”
气道插管，影响了宋映真说话的能力，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模模糊糊的说出一个字：“药...”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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