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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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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饭点时间，杨衔律出现在食堂，浑身湿透，发丝还在滴水，唇色因寒冷失去血色，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惨白，背部隐隐作痛直不起来，只能佝偻着身子
食堂里只有工作人员正在忙碌，有人看到了他的惨状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杨衔律颤抖着嘴唇说：“实验体有点狂躁，我需要一点肉来分散它的注意力。”
食堂员工感到奇怪，却很乐意帮助眼前这位状态不是很好的研究员。
“好的，先生。牛肉可以吗？”
“不，换一个。”他想了想，道：“要鱼肉，多来点。”
片刻后，他脱下白大褂裹住食堂给的半条金枪鱼往养殖室走去，幸运的是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
养殖室内，73号实验体无聊地趴在水池边，尾巴在水下晃荡着甩来甩去。
他刚威胁了那个闻起来很好闻的人类，但不是故意的，一夜之间强行破壳消耗的能量太大了，他好饿。
人鱼听力是一流的，人还没到，73号就听见了脚步声，他一甩尾巴钻进水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吃饭，又浮出水面。
已经有人站在水池边，手里拿着金枪鱼，正向他递过来。
73号知道这是给自己的，接到手上，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啃了几口突然抬头说了一句：“谢谢。”
杨衔律惊讶于73号刚孵化出来就会说话，当然发音不是很标准，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韵味。
73号吃了一大半就不吃了，他看了看蹲在水池边的人类，游过去凑上前问：“你一直在发抖，你很怕我吗？”
人鱼的突然凑近让杨衔律深吸一口气，对方口中的尖牙一清二楚：“不是，我发抖是因为我很冷。”
73号刨根问底：“为什么会冷？”
杨衔律明白对方就像个小孩，对周围一切都很好奇，于是耐心回答：“人类很怕水，水让我很冷。”
73号沉默不语，杨衔律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对方还是人鱼卵时那样，然后站了起来：“你吃饱了的话，可以把剩下的鱼肉给我处理掉，放在水池里会影响水质的。”
73号立马把剩的鱼肉藏在尾巴后面，显而易见是拒绝。
杨衔律叹了口气，拿起拖把将潮湿的地面拖干净，再向水池看去，73号还趴在岸边，手中的鱼肉已经不见了
“我要回去换身衣服，如果进来的人不是我，你别露出水面。”
人鱼没有反应，在杨衔律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对不起。”
杨衔律知道对方在为什么道歉，于是点了点头，走出了养殖室。
回到宿舍，他先洗了个热水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伏案写日记。
头有点晕，可能是要发烧了，刚才洗澡时照了下镜子，人鱼手脚没轻没重，背上被砸出一大块淤青。
可是今天收获很大，73号可以说是精通人类语言，能直接跟人对话，发音有些奇怪但都能让人听懂，有自己想法，会思考。
他饿了会要吃的，虽然方式有点粗暴，但事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主动道歉了。
这是智慧生物。
杨衔律得出结果，同时打了个喷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明明只穿着睡衣却觉得很热很闷，应该是发烧了。
想着没有什么事，便裹着被子躺到床上，沉沉6去。
杨衔律又回到了泳池边，一只温热却带着寒意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脚腕，拖进泳池里。
水下是另一片世界，蓝色的鱼尾在水中不停摆动，他被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窒息感慢慢传来。
眼前是鼓动的气泡和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脸，碧色的瞳孔里宛如镶嵌着一朵正在绽放的雪花，嘴巴一开一合，露出尖锐的牙齿，对他说道：“好饿……
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杨衔律感觉好多了。
事实上被拉下水的这次，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在西方传说中，人鱼从来都不是友善的存在。由于人类对人鱼的频繁捕杀，她们仇恨人类，善于利用美丽的外表，诱人下水，吃不吃都行。
人类既是她们的食物，也是她们的玩具。
从73号平坦的胸部可以看出，他是一条罕见的雄性人鱼。
杨衔律有趣地想着，也许自己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人鱼比较喜欢引诱异性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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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衔律故意拖到很晚才去食堂吃饭，就是为了给73号弄点吃的。
“今天捕捞上来的鱼都吃光了，只剩牛肉了。”
他把一块红通通的牛肉递过去。
73号拿起来闻了闻，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评价道：“有点不新鲜了。”
“嗯，将就一下吧，研究所建在海上，牛肉都是定期冷链运输过来的，明天给你带新鲜的鱼。”
“我更想尝尝你的味道。”73号突然说道。
杨衔律听了这话看过去，发现对方又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然后面向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脸上出现一种十分迷恋沉醉的表情，接着转头狠狠咬下一口牛肉。
这种看着山珍海味吃粗茶淡饭的即视感……
“我们可以玩游戏吗，之前你说的那个。”
吃完饭，73号双手比划半天，杨衔律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那天那个乒乓球。
“那天你怎么不跟我玩呢？”
73号坦诚回答：“我不会。”
“现在就会了吗？”
73号得意地翘起自己的尾巴，在水面上晃了晃：“我可以用它。”
人鱼尾巴无疑是打球的好手，每一次跳跃都能精准无误地拍到乒乓球，同时还能迅速调整自己在水下的位置，杨衔律拿着笔记本根本接不住，打到最后他直接认输。
“你好厉害，就没拍空过。”他赞扬道。
73号面无表情，身后的尾巴却不停拍打水面：“那是当然，还有惩罚。”
杨衔律无奈地笑了笑：“愿赌服输，你想惩罚什么？”
“我要一条鱼。”73号毫不犹豫地回答，仿佛早有预谋：“半条不够吃。”
杨衔律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小心思。
费尽心思换取食物，可是他不必这么做，自己有义务为他提供充足的食物。
“我会给你带两条，不够吃可以问我要。”
听到这句话，73号睁大眼睛看向岸上的人类，无机质的雪花玻璃球眼珠子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第二天早上，杨衔律错开早餐高峰期，问食堂要了两条刚捕捞上来的金枪鱼，用小推车推去了养殖室。
“怎么还是死的？”
73号嫌弃地剔下最为肥润紧实的鱼腹，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剩下的部分被扔回小推车上。
听到他的抱怨，杨衔律解释道：“金枪鱼靠冲撞换氧，捞上来没多久就会窒息死亡。”
73号更嫌弃了：“真没用，也就这肉好吃点。”
杨衔律坐在办公桌旁写日记，73号就在水池里自娱自乐。
他一会从水池左边游到右边，一会从水池底向上冲刺越出水面，蹦得岸边都是水。
在一次甩尾巴活动中，他把水泼到了办公桌上。
杨衔律用袖子摁了摁笔记本，试图擦干净上面的水渍。
对方只是一只刚孵化出来没几天的小朋友，不能和他计较。
“快中午了，我去帮你看下午饭，也许会有其他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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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里斯好几天都没出现了，连带着还有奥希斯也不怎么露面。
办公室项目由卡瑞和莱西带头，艾里还没从上次的实验失误中恢复过来，只能做点简单的打下手工作。
于是工作不多的杨衔律就被拉来干活了，他需要去喂养实验室负责的其他实验体。
研究所为了保证实验体的健康，食物都是新鲜捕捞上来的，他在投喂时留了一点虾、蟹、鲑鱼下来，准备给73号改善伙食。
推开养殖室大门，杨衔律就看到切里斯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奥希斯站在他身边，两人正说些什么。
73号被挂在半空中，漂亮的蓝尾巴软弱无力地垂着，耳朵和脖颈交界处的腮开开合合，艰难地呼吸着，胸口、脸上血迹斑斑，眼瞳不再灵活透亮，而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旁边站着今天早上说要做实验的莱西、卡瑞和艾里，艾里的手用绷带做了个简单的包扎，白褂子上是大片血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那条人鱼。
听见动静，切里斯转过身来。
奥希斯：“卡瑞，你带艾里去医务室。”
他们走后，切里斯推着轮椅缓缓靠近，看了看小推车里的食物，哼了一声：“它什么时候出来的？”
杨衔律面不改色回答：“昨天晚上。”
“食堂说你最近几天一天三顿都会问他们要生肉，这怎么解释？”
杨衔律沉默不语。
切里斯知道这个大胆的小研究员在撒谎，气得心肺都在隐隐作痛，当然今天这件事不发生也会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天都在忍受衰老的折磨，最近一段时间更是需要整天呆在医务室才能觉得舒服点。
他如此珍惜时间，倾尽全力地孵化人鱼卵，试图早一天研究出药剂，让自己脱离苦海，这个小小研究员竟然浪费了自己整整七天。
切里斯眼神向旁边示意，奥希斯开口道：“杨，你知道研究所的规定，不服从上级安排犯下严重的实验失误予以开除。”
这时候切里斯再次开口，一反之前的严肃，和蔼可亲地如同邻家老爷爷：“但我们考虑到，73号实验体对精神状态会产生影响，你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不服从安排。”
他吩咐道：“莱西，带杨去医务室心理科。”
“等会。”杨衔律听见自己这样说：“73号还没有吃早饭，现在的状态也比昨天差很多，切里斯教授你也一定不希望辛辛苦苦孵化出来的实验体因为状态不佳，几场实验就死在实验台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反抗这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教授，在商业界无比成功的商人，只觉得73号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他浑身血液沸腾。
事实上，奥希斯和莱西很惊讶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切里斯教授不清楚，他们两人和杨衔律相处了四个多月，知道他是典型的东方人性格，沉默寡言、腼腆，除了汇报工作，日常交流不多说话。
但是切里斯经验丰富，他一眼看出对方状态不对劲，像是深受人鱼蛊惑的样子，担心当场鱼死网破，于是点了点头：“那你先忙，忙完后必须去心理科。莱西，你就在这里帮忙。”
杨衔律得到同意，立马上前点了几下按钮，把73号放到水池边，上前解开捆住他的绳索，人鱼失去支撑，立马歪倒在他的怀中。
莱西在一旁说道：“它很凶，会伤人，我们打了一些麻醉剂。”
这几天相处下来，杨衔律知道对方是个只要吃饱就不闹腾的性格，一定是这些人强行打捞让他害怕了。
莱西又补充道：“你最好离它远点，小心被咬伤。”
“不用，你先去忙吧，等73号醒来我会自己去心理科的。”
莱西看过第一研究所留下的资料，知道被精神控制的人很脆弱，和人鱼有关的一丝一毫都可能引起他们的强势反扑。
“我去门外等你吧。”
莱西一离开，73号就活了过来，他窝在杨衔律怀里，被香香的味道环绕着，恨不得立刻原地打滚。
但是现在还不能这样做，73号想尽了短短几天鱼生所有悲伤的事情，终于挤下两行眼泪。
“尾巴好疼……”
眼泪划过脸颊，好不可怜，然后滴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杨衔律刚准备检查他的尾巴，视线就被这清脆声吸引，一粒淡蓝色的小珍珠落在地上，向水池滚去。
“这是什么？”杨衔律捡起来。
73号傻了。
这是啥呀，传承记忆怎么记一半漏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