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海来（人鱼）》摘月探花

5、第五章

　　“杨，这是今天的脊髓液，切里斯教授让我转交给你。”

　　切里斯担心有人会盗窃脊髓液，也许是更担心杨衔律监守自盗，每天早上都会亲自过来，把脊髓液倒进水池中。

　　偶尔他早上没空，就会让莱西把装有脊髓液的试管带了过来。

　　杨衔律面无表情接过试管，这将近一个月的合作，他已经感受到这帮人对自己的防备。

　　杨衔律故意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养殖室加脊髓液吗？”

　　莱西拒绝了：“我接下来还有实验。”

　　杨衔律进入养殖室，从内部把门锁上，打开玻璃盖板，对水池打招呼：“早上好，73号，吃饭时间到了。”

　　人鱼卵从水池底部浮起，缓缓飘向岸边，然后蛋壳上浮现出一张脸。

　　这脸表情纹丝不动，上下两部分之间的割裂感极强，上半部分如雕塑一般完美，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半部分嘴唇凸起，大大地张开，露出一嘴又碎又尖的牙齿，

　　杨衔律见怪不怪，把人鱼脊髓液倒进它的嘴中。

　　实际上人鱼这种生活在深海处的生物能符合人类审美的话，才见鬼了。

　　人脸渐渐消失，人鱼卵也沉入水中，杨衔律知道对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他坐在座位上，翻开了第四任观察员日记。

　　那次发现人鱼卵的异常状况，杨衔律并没有上报，而是选择了隐瞒，就像奥希斯他们瞒着自己项目的事情。

　　同时杨衔律决定自己研究这条人鱼，他不是切里斯，并不追求长生，他更想知道人鱼是什么，是从哪里来的，是否属于智慧生物。

　　第四任观察员和第三任观察员一样，日记前大半段都是记录和人鱼卵有关的数据，后半段也陷入了对人鱼卵的疯狂迷恋中。

　　这位老兄很疯狂，他自述道要用粉色丝带打蝴蝶结装点人鱼卵，让它感受世界的爱。

　　杨衔律抬头问：“你曾经戴过粉色蝴蝶结？”

　　73号轻敲墙壁以示回应。

　　“好吧，你连蝴蝶结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合上日记本，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乒乓球，这是他昨天去健身房拿的。

　　羽毛球、乒乓球这类运动很消耗器材，只要不直接拿球拍就不会被人发现。

　　“要不要做点消食的运动？”

　　他把乒乓球拿在手上冲着水池晃了晃，73号听到后浮出水面。

　　杨衔律一只手拿着日记本做球拍，另一只手拿着球，向73号示范：“像这样，我用本子拍它，这个球就会向你飞过去，然后你再拍回来。”

　　“听懂了吗，谁没接住就要扣分，分被扣得最多的有惩罚。”

　　杨衔律也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他按照自己所说的拿日记本把乒乓球拍飞出去。

　　乒乓球直接落入水中，原本一动不动的73号慢悠悠地飘过去把球推到岸边，然后沉了下去。

　　杨衔律无奈地笑了笑，捡起乒乓球，回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不能够理解人类语言，有一定学习能力，会对外界做出反应，有一定自主性。

　　————

　　杨衔律吃饭的时候遇到了隔壁办公室的普里，普里比他早来研究所两个月，刚来的时候很照顾他，后面转正了实验太多，两人就没怎么碰面了。

　　“嗨，杨，听你们办公室的艾里说你最近参加了一个大项目，这真是太好了。”

　　杨衔律知道对方是真的为自己高兴，研究员生涯第一个项目拿得出手，对后面的职业发展有很大帮助。

　　“还好吧。”杨衔律含含糊糊回答：“只是换了个地方打杂，关键事情用不上我。”

　　普里也知道新人刚开始做项目困难重重，安慰他：“慢慢来，时间久了就行了。”

　　杨衔律吃完饭被莱茵喊去了实验室，实验室里只有切里斯。

　　切里斯看上去更苍老了，眼神也暗淡了很多，原本还算浓密的头发也变得稀疏。

　　他先是照例询问了人鱼卵的状况，得知人鱼卵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扭头对莱茵吩咐道：“上次给你的号码联系一下，让对方开始准备剖人鱼卵的仪器设备和实验人员服装。”

　　同时他把桌上的盒子推向杨衔律：“你是个踏实的年轻人，这里是全部剩下的人鱼脊髓液，接下来依旧一天一瓶。”

　　杨衔律收下盒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切里斯状态很不好，而且他很心急，已经在考虑直接剖开人鱼卵。

　　恐怕这盒脊髓液的数量，就是他心底最后的时间期限。

　　杨衔律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他更倾向于让73号自然孵化。

　　回到养殖室，杨衔律打开盒子数了数，总共10瓶脊髓液，也就是说还有十天。

　　73号浮在水上围着水池打转，好不惬意。

　　正好飘到杨衔律脚边，他伸手使劲地推了一下，把人鱼卵埋进水里：“你倒是悠闲，再不出来就要被人挖出来了。”

　　73号慢悠悠地浮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像是在得意什么，接着围着泳池散步。

　　杨衔律在笔记本上记下：脾气温和。

　　第五任观察员是最后一任观察员，也是工作最久的，足足有两本观察日记，杨衔律错过了73号前期的生活情况，只能从这些日记中去了解它。

　　日记第一句就是：“切里斯教授让我每天穿防护服进去工作，这很困难……没办法即时记录人鱼卵的一举一动，但我知道这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

　　防护服？观察人鱼卵会受到什么伤害吗？

　　杨衔律看了看水池里的73号，怎么也想不通切里斯这么谨慎的原因，而且按道理自己应该是第六任观察员，却没有要求穿防护服。

　　下一页日记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心理医生说我的状态不错，应该是防护服起了作用。该死的防护服根本就是骗人的，我才工作两个月而已，我迟早会像前几任观察员一样疯掉。”

　　“他们又发明了一个防辐射头盔，让我工作的时候戴着。这头盔又蠢又傻，戴了也不会有效果。”

　　从客观角度讲，这位观察员并不专业，日记里都是自己的情感宣泄，但也让杨衔律意识到第一研究所怀疑前几任观察员的精神状况和人鱼卵有关。

　　他走近水池，看着人鱼卵，轻轻发问：“他们疯了和你有关吗？”

　　73号缓缓飘近，然后停在他身边，用壳轻轻敲打墙壁。

　　“你是想和我玩吗？”杨衔律笑了笑，看了眼手表：“明天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73号停下动作，表面再次浮现那张脸，嘴巴张得很大，嘴角直接裂到耳朵那里。

　　这是要吃饭的动作。

　　杨衔律拍了拍人脸的头部以示安慰：“现在还不是早上，你只有早上才能吃饭。”

　　可惜73号没听懂，一直张着嘴。

　　大大的嘴巴，满满的都是对饭的渴望，它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食物，这才慢慢消失，闷闷不乐地沉入水中。

　　在杨衔律走后没多久，黑暗中的养殖室传出粘腻的摩擦声。

　　————

　　第二天一早，杨衔律被莱西拉去实验室帮忙。

　　原因是艾里昨天做实验太浮躁，手套没戴好就去摸56号实验体，被触手上的刺细胞扎到了，当时注射了强心剂，现在人还在医疗室躺着。

　　同实验室的还有卡瑞，他把56号实验体推进实验室。

　　莱西：“不用担心，你在旁边帮忙就行，主要工作由我和卡瑞来。”

　　56号实验体是一只像巨型蘑菇的水母，伞状体有展开一米，触手和表面都布满了白色的凸起，实验需要在水中进行，确保水母完全展开。

　　杨衔律第一次看到其他实验体，觉得新奇：“这是什么水母？”

　　莱西耸耸肩：“谁知道呢，集团送来的，我们只需要提取它体内的酵素，出个分析报告就行了。”

　　杨衔律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掐着时间往水中注射麻醉剂，同时把提取到的酵素放入冰箱保存。

　　实验时间并不长，提取完十管酵素后，莱西就说：“它死了。”

　　卡瑞点点头，放下仪器，脱掉最外面一层湿答答的手套：“杨，你有项目忙的话可以离开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

　　杨衔律的确有事要忙，教授吩咐得每天一管脊髓液还没喂。

　　在走进养殖室大门的时候，他发现地面上都是水，一脚下去能溅起水花，不由地想起昨晚看的日记里写道：“这该死的天气总是回潮，每天早上来都要拖地，为什么公司设定扫地机器人只能在晚上工作。”

　　泳池离得远，看不清73号在干什么，而门边的办公桌却十分凌乱，放有人鱼脊髓液的盒子敞开着。

　　杨衔律顾不上其他，连忙走了过去。

　　盒子空荡荡的，连空的试管都没见到一支，更别说人鱼脊髓液。

　　旁边的纸质文件上印有几个凌乱潮湿的手印，手掌很大，手指纤长，有四个关节。

　　杨衔律头疼了，嫌疑犯不用猜了。

　　“你是因为我早上没有准时喂饭所以自己上来找吃的吗？”

　　最近水循环系统好像出了问题，水不如之前清澈，人鱼卵还沉在水底，根本看不清它的位置。

　　好在人鱼卵像往常一样敲了敲墙壁，回应他。

　　“好吧，今天没能准时来是我的问题，可是你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接下来就没的吃了，你得知道一顿饱不如顿顿饱。”

　　这次73号没有回应，杨衔律看到靠近自己的水池底有一片东西快速往上浮，靠近水面。

　　然后一直结实修长的手破开水面，死死地抓住杨衔律的脚脖子，没有灰雾色的蛋壳包裹，手臂是健康的肤色，沾着一些水珠。

　　水面上浮现半个人头，眼睛以下都藏匿在水中，湿答答的蓝头发贴着头皮，发尾在水面散开，眉眼和建模一样，玻璃球似的绿色眼珠死死地盯着岸上的人。

　　画面唯美又诡异。

　　杨衔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一只非人生物打交道，即使对方尚处于幼年，自己也不是对手。

　　不待他反应过来逃离岸边，就觉得天旋地转，背部狠狠地磕在水池角上，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