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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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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号沉默不语,另一行泪珠此时也滑了下来,离开脸颊的那一刻化为小珍珠,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极了。
“好吧,看来是你的东西,你收好别弄丢了。”
杨衔律作势要把珍珠塞进对方手里,被拒绝了。
“你帮我保管吧,我这里也没有能放的地方。”
的确如此,水池又大又空旷,73号身上也装不了东西,整天握在手里也不现实,这么一想,杨衔律顺手把珍珠塞进自己口袋。
“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73号的鱼尾的确受了伤,中间部分掉了一大片鱼鳞,失去鱼鳞保护的皮肉泛着血丝,并且由于离开水有段时间,鳞片也都变得干燥无光。
担心对方太过关心,73号摇了摇尾巴,笑着露出自己的尖牙:“也不是很疼,而且我狠狠地咬了回去,他只会更疼”
杨衔律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艾里,没有说别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把小推车推近:“吃点东西吧,今天食物比较新鲜。”
“我还有事,你吃完放旁边,我待会回来收拾。”
说完,杨衔律就离开了养殖室。
在莱西的陪伴下,杨衔律来到了医务室的心理科。
研究所常年与世隔绝,研究员们日复一日地做实验、出报告,即使拿着高薪也无法获得快乐,久而久之容易产生心理疾病,因此设置了心理科。
杨衔律工作半年不到,他没想过自己这么早就踏进这里。
莱西是这样安慰他的:“关于人鱼的精神控制能力我们已经和心理医生沟通过了,她会帮助你走出来的。”
这是莱西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精神控制,应该是在第一研究所留的资料里看到的,这是观察员日记里没有的。
杨衔律被他那同情的眼神,看得不由自我怀疑起来。
凯锐集团第三研究所,是闻名全球的生物研究所。
当初刚毕业,他的简历廉价如传单到处投递,能进研究所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可是进来以后,所做的事、所看的东西,都让自己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产生,可能是人鱼来之前,也可能是人鱼来之后。
也许真的和人鱼有关。
杨衔律推开心理科的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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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衔律半夜才回到宿舍,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洗完澡后,他拾起白天从73号那里获得的东西,放在灯光下细细瞧着。
两粒珍珠约莫石子大小,在灯光下隐隐有种被透过去的感觉,摸起来手感凉爽,仿佛手中捧着一滴清泉。
白天他看得真真切切,这珍珠是从73号脸上滑下去的,滑下去之前是挂在他脸上的一滴泪。
杨衔律把珍珠装进笔筒里,捂着脸躺到床上。
人鱼,这种西方神话中的生物,大多以貌美的女性出现,会用优美的歌声诱惑水手靠近,然后将其溺死在海中。
而滴泪成珠的,不是人鱼,是东方传说生物鲛人。
杨衔律的母亲是个神话爱好者,他的童年充满了母亲稀奇古怪的神话故事。
他躺在床上,嘴里默默地念着那句熟记在心中的话:“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其眼泣能成珠……”
同时脑海中回想起白天在心理科的画面。
优雅温柔的心理医生先是倒了杯水给他,又拿了点茶,温声细语地让自己说说对73号的感受。
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他很可爱。
心理医生摇摇头:你不觉得他很美吗?美得和神一样。
他是怎么反驳的呢?
他反问:所以你只看得到他的外貌吗。
后面杨衔律就是去记忆了,心理医生好像做了什么,但他不记得了。
他猜研究所的心理医生并不像外面的那样,用比较科学的方法来进行心理治疗,这里的心理医生可能会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杨衔律很清楚自己,他不仅觉得73号可爱,也觉得56号可爱——那只巨大的蘑菇型水母,看上去肥嘟嘟的又弹又软,并且为56号的死亡感到难过。
第五任观察员最后也疯了,他疯在工作的第十八年,疯在兢兢业业听从研究员的防辐射研究,疯得很突然。
杨衔律记得他的日记,前一天还在吐槽研究员为人鱼卵裹上一层黑布,第二天突然是一堆线团缠绕在一起,黑乎乎的线条歪曲扭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些线团从某个角度会看到一条人鱼在游泳,从另一个角度又变成了一只人鱼叼着人类的景象。
第五任观察员疯得很离奇,他不留丝毫理智,只留下满笔记本的涂鸦。
自己会变成这样吗?
杨衔律默默地想着,可他觉得到目前为止自己很正常。
而且73号会滴泪成珠……
他心中有一点猜测,但滴泪成珠这点证据又不足以支撑他的猜测。
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
————
杨衔律起晚了,切里斯并没有安排新的工作,他照旧去了养殖室。
73号已经吃过了早饭,听见声响抬头看去。
73号:“昨天你走了没回来。”
杨衔律根本不敢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句:“你的尾巴怎么样,我给你带了药膏。”
73号恢复力惊人,过了一夜伤口处已经覆上一层亮晶晶的薄膜,已经初步有了鱼鳞的轮廓。
杨衔律依旧给伤口敷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73号甩着尾巴,上面黏糊糊的膏药散发着让他很不舒服的气味。
杨衔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表,上面安排了这两日73号的伙食。
杨衔律:“你今天没午饭和晚饭吃。”
正甩着尾巴的73号:?
“他们提前饿你两顿。”杨衔律往后翻了翻,明天的一日三餐都安排好了:“73号,你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会有一场手术,为了防止你吃太饱,太有力气和精力,你今天没饭吃了。”
73号第一次意识到这里不是个可以躺平的好地方,但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73号:“能换个称呼吗,你每次喊我73号都显得很无情。”
杨衔律抬头:“你有名字?”
73号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我有名字,我叫艾伯,你呢。”
交换名字是一段新的人际关系的开始,杨衔律合上表,推了推眼镜,就像抗拒那些同事一样抗拒着。
“你可以叫我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