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命运手札》丘比德

4、假如拉古斯战争的战况不太一样

　　01
　　我叫巴尔弗。
　　我是一名不重要的军校毕业生。
　　准确来说，从现在开始，我变成了一名更加不重要的巴尔斯布鲁克帝国新兵，隶属于黑鹰参谋部。
　　就在前不久，皇帝陛下突然宣布了对拉古斯王国的军事制裁。具体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反正这几天报纸上也涌现出一堆民间政治家猜测发兵的原因，最可信的就是拉古斯的谁谁谁偷了潘多拉魔盒跑路了，拉古斯想借潘多拉魔盒的力量称霸世界。
　　呃，好吧。
　　容许我先去偷偷把前往拉古斯旅游的车票藏起来。

　　02
　　好吧，总之我这个不起眼的新兵就要上战场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应该是兴奋还是紧张，前辈安慰我说只要大脑空空地跟着其他人就可以了。可是就在集合之前，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把我绑到不知名的小黑屋里，身边一个前辈也没有，我觉得这道题完全超纲了。
　　应该凄惨地喊破喉咙呢，还是慷慨地咬舌自尽呢，这是个问题。
　　怎么看怎么像敌国的间谍想要绑架我，然后严刑拷打让我吐露作战计划。刹那间，我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烈士们坚定的面庞，他们纷纷冲着我微笑，向我招手。于是，最终我毅然决然地选择成为真正的勇士，直面这惨淡的人生。
　　“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用力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说实话我并不知道绑我的人究竟是谁，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先坚定地摆明自己的立场就好，让恶人们知道我，一个热爱着自己祖国的新兵，也是有尊严的。
　　然而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之后，房间里莫名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怕是个傻子。”
　　半晌，绑架我的黑发男人扭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银发少年，艰难地做出他的评价。
　　你才是傻子！
　　你他妈全家都是傻子！

　　03
　　绑架是以我被坏人扒下军装而告终。
　　我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个银发的少年泰然自若地脱下他的锦衣华袍，然后换上我的军装，就连帽子也不肯留给我。
　　被羞辱的愤怒冲上我的头顶。
　　“你们什么意思，怎么不去扒爱德华的衣服！变相地嘲笑我矮嘛？”
　　显然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用关爱傻子的眼光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巴尔弗下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懂的吧？”
　　没想到那个银发的少年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面无表情地威胁我。好了，我明白了，这不是严刑拷打的剧情，而是敌国间谍想混入我军，直接破坏我军行动的恐怖计划。
　　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04
　　我本来以为等会儿他们走后，我就悄悄溜走，然后把有间谍混入的情况向上级报告。却没想到那个扒我衣服的少年竟然像个跟屁虫一样就跟着我了。
　　喵喵喵？

　　05
　　我觉得整个军队都要知道，一个叫巴尔弗的家伙不知为何竟然白天裸奔了。

　　06
　　不过没关系。
　　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那个自称汤姆的家伙身长一米六二，银白色短发，紫罗兰色瞳眸，有强迫症和轻微洁癖，不喜欢吃甜食，不爱说话不爱笑，耳朵上还极其骚包地戴着紫宝石耳钉。
　　更重要的是，他皮肤苍白，肯定不是经常锻炼的家伙。
　　呵呵呵，我可是以A等级从陆军士官学院毕业的，这种草包到前线去，就等着被我折腾到哭爹喊娘吧。

　　07
　　“你在笑什么？”
　　“啊……刚刚想起来我马上……要有一个妹妹了，高兴啊哈哈哈高兴。”

　　08
　　说起来，我毕业后分配到的所在是黑鹰，一个新设立的特种部队。换句话来说，新设立的部队进战场，咳咳你懂的，意思就是可以划水啦。
　　“听说黑鹰是作为黑魔法师部队设立起来的。”
　　就在舰队快要抵达边境的时候，汤姆将目光从他的大部头书那里转到我身上，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可是我是普通人类啊。”
　　我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在作战前竟然想动摇我的心，真是太可恶了。
　　而他只是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09
　　进入交战区域之后，出乎我的意料，黑鹰的舰队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
　　我抱着枪，和汤姆一同踏过被战火焦灼的拉古斯的土地。血腥味从残破的尸体身上散发出来，诡异的静谧在这片区域升腾。我看到了穿着白色拉古斯铠甲的尸体，也看到了和我穿着同样黑色军装的尸体。
　　汤姆一路上都压低了帽檐，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怕了？要是怕了就赶紧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我鄙夷地用枪托戳了戳他的肩膀。但他却突然站住了，然后依旧摆着他的臭脸，扭头就朝着舰队停靠的驻扎地走去。
　　卧槽，这就生气了？
　　我再次翻了翻白眼，但也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那家伙是被战场的真实给吓怕了，没想到他在回到驻扎地之后，并没有像小宝宝一样躲回自己的护卫舰，而是泥鳅似的混入了黑鹰主舰里维多扎尔号附近。
　　这个间谍果然是要开始行动了吗？
　　强烈的正义感瞬间控制了我的大脑，给我的身体下达了跟踪的指令。如果我能够在那家伙的作案现场逮个现行的话，应该可以将功补过，抵消我之前的罪过吧。

　　10
　　“你是哪个分队的？”

　　11
　　然而就在我专心跟踪的时候，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被吓得一个哆嗦，慌张地回过头看去，却发现一位身形高挑的年轻军官正冷冰冰地凝视着我。
　　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像雪一样。
　　等等，银白色头发？
　　我不禁扬起眉毛，瞧了瞧他的紫罗兰色的瞳眸，苍白的肌肤，以及领口少将的军衔。
　　哦吼……
　　我用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汤姆，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故事的真相。
　　所以这完全不是间谍严刑拷打的套路，也不是间谍秘密潜入的情节，而是孤独的城堡里兄弟俩相依为命，哥哥为了家族复兴投身军队，被宠溺的别扭弟弟担心哥哥而不得不以绑架的形式混入军队里，悄悄地在一旁守护哥哥的悲伤故事啊！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被弟弟默默爱着但又一无所知的军官，眼泪水都出来了。

　　12

　　“哎呀呀，怕是个傻子呢，阿亚哥~”
　　然而就在这令人感动的时刻，一个戴着太阳镜的家伙凑了过来，神色奇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

　　13
　　滚。
　　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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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便以傻子的身份莫名其妙地蒙混过关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开心，但是算了，解释起来似乎更加麻烦。
　　不过可惜的是，蒙混过关回头后，我便找不到汤姆的身影了。直到第二天上面下达了原地重新整编的指令，我被分配进里维多扎尔号之后，我又在那里看到了汤姆。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汤姆。你辛苦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再见到他时，我哽咽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能一边不停地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偷偷地抹眼泪。而他的嘴角抽搐了几次，眼神里分明含着“怕是个傻子”这句话。

　　15
　　在距离巴尔斯布鲁克帝国正式宣战的两个月以后，黑鹰，这个新设立的特种部队成功进入了拉古斯王国的首都。
　　而且是帝国第一支进入拉古斯首都的部队。
　　此刻，我不知道我应该是高兴还是困惑。高兴当然是因为战争要结束了，困惑是因为这一路上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就好像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阻截。
　　黑压压的部队围住了拉古斯王宫绯之殿，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银白头发的年轻军官。
　　我赶紧拉着汤姆挤到了那位军官的附近。汤姆不但不感激我的贴心，反而一面压低帽檐，一面不悦地朝我抱怨。
　　“你搞什么？”
　　我转了转眼珠，心想汤姆这么心高气傲，应该不会希望我看破他的心思的。于是机智的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完美的谎。
　　“因为前辈告诉我，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指挥官的身边了。才不是因为这里是能看到那人的最佳地点呢。”

　　16
　　为什么汤姆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在线等，急！

　　17
　　包围了绯之殿以后，战争应该就能很快结束了。
　　首都的守卫军都退入了绯之殿之中，大门紧闭。我无比欣慰地仰望着拉古斯王宫上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飘扬的拉古斯双马国旗，心想等凯旋后一定要去汤姆家蹭吃蹭喝去。
　　然而就在这个美梦时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身穿白袍的年轻男人独自一人从绯之殿中慢慢走了出来，头顶上金色的王冠在茫茫的白色里格外的显眼。
　　是拉古斯的国王。
　　我从未见过如此淡定从容的家伙，即使面对着自己国家的倾覆，即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屈辱的死亡，还能保持着这样的风度。
　　“这是要递交投降书的节奏啊。”
　　我摸了摸下巴，小声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汤姆则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18
　　我想我确实错了。
　　那个拉古斯国王满脸笑容地屹立于阶梯之上，半天没有动，简直就像是在国庆日检阅他的军队一样。

　　19
　　是不是应该给这位国王配上两个小童，焚香操琴呢？

　　20
　　这种古怪的情况僵持了很久，银发军官没有下达出击的命令，而拉古斯方面也没有看出任何军队调动的迹象。
　　旗帜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直到一个刺客模样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直地逼向银发的军官，这才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帝国的军士们怎么能输给低贱的黑魔法师！”
　　那个刺客用巴尔斯布鲁克语怒吼道。

　　21
　　然后下一秒，那个刺客就被踩到了脚下。
　　呃……
　　被踩到了拉古斯国王的脚下。

　　22
　　我还没来得及捂住汤姆的眼睛，那个有可能伤害到银发军官的刺客就被拉古斯国王轻松踩在了脚下，就连银发军官身边的黑发金丝眼镜副官都没来得及反应。
　　“不好意思，今天的风有点大，你能再说一遍你刚刚的话吗？”
　　衣袍的下摆飞起又落下。那个国王低下头，依旧友善地微笑着，说话的嗓音也是无比的温柔，就像是在对着他的爱人说话。
　　等等，什么情况？
　　拉古斯国王救了银发军官？
　　所以说这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悲情故事，还插入了第三者？国王无意间撞见了落魄贵族的兄弟俩，由于贪恋其美貌，强迫他们成了男宠，受到羞辱的哥哥决定进入军队，直到现在终于能带兵报仇，而身娇体弱的弟弟偷偷溜进来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哥哥，另一方面还想亲眼见证这大快人心的复仇。
　　我捏了捏拳头，给了汤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下定决心，只要银发军官下达命令，我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去狠狠暴揍那个可恶的国王，替汤姆报仇。

　　23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拉古斯国王踩过那具还没凉透的尸体，走到银发军官的面前，抬起手。
　　揪住了对方的耳朵。
　　喵喵喵？
　　黑鹰的指挥官，在决战的战场上，被敌国国王揪着耳朵拽回了绯之殿？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奇葩爱情故事？

　　24
　　我和其他的士兵们一样，傻傻地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就差有个人走过来告诉我们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而拉古斯国王像是感应到我们的呆滞，在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回过头望向我们这群围观群众。
　　褐色发丝后，眼珠血红。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路进来会那么的顺利吗？”
　　突然，一直站在我身边沉默不语的汤姆摘下帽子，扭头凝视着我。但不等我去仔细地思考，他又淡淡地接上了他的话。

　　25
　　“因为没有发动米迦勒之瞳啊。”

　　26
　　那一瞬间，金色的光束从天而降，整个世界都为此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27
　　“巴尔弗下士，拉古斯感谢你的配合。”
　　世界完全毁灭之前，这是我听到汤姆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28
　　拉古斯历1046年雾月，长达两个月的拉古斯保卫战结束了，战争以拉古斯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巴尔斯布鲁克帝国从此于版图上彻底消失。
　　许多参与战争的帝国军军官都被送上了绞刑架。黑鹰全军覆没，而我，唯一幸存的巴尔弗，只能像老鼠一样四处东躲西藏。说实话这种生活太过落魄，但也比在众人的唾骂声里死去要好上很多。
　　睡梦之中，我偶尔也会想起汤姆，想起银发军官，以及被米迦勒威严的光笼罩的那天。
　　在印象里，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刑场上见过那抹奇异的银白色，这让我我有点开心，同样也有点失落。
　　可能命运就是这样。
　　我放弃了。

　　29
　　直到有一天，拉古斯王室亲王的车架经过我躲藏的街区。透过攒动的人头，我惊讶地望到了车架里璀璨的银白色。
　　我不知道那是汤姆还是军官，我只知道我很想放开声音去呼喊，但是人们欢乐的赞颂声远远地就将我淹没。
　　然后有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头，却看到身后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银发男人。

　　30
　　“好久不见，巴尔弗下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