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过度（印象版）》野猴娘

28、[亲密]外一

　　高三下学期——

　　一圈一圈，小轮载着大包咕噜噜行进，少年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眼前陌生的校园。

　　——z高。

　　他白皙的脸上神情漠然，乌黑的眼睛蒙着灰雾。脚尖微抬，便像一尾沉默的鱼，游进了人山人海。

　　这里没有他一圈圈跑过的圆形回廊，没有迷信风水而种下的密密小树，没有熟悉的面孔与调笑，只有一排排安静用功的陌生人。

　　扫了眼身边，不是低头玩魔方的秦安；

　　扫了眼前边，没有李奕庆抱着彭云发嗲；

　　看看后边，没有姜成杰和韦坤讨论习题；

　　瞄向后门......

　　没有那个人高大而沉默的身影。

　　他坐在课桌里，低下头，紧了紧手中发汗的笔。

　　他小鹿般的眼睛盯着地面的发丝，看着它随着来往的脚步飘动，眨眼间又不知踪迹。

　　......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叫“郁誓”，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叫“少年”。

　　他站起身，松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跳，又柔柔落下。

　　然后握住伸来的手：“你好！我叫郁誓。”

　　他眨了个wink，嘻嘻笑道：“y高过来的！”

　　原本，大家听说他的来历，都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和警惕，但见他表情动作自然，人也长得爽气，说话又逗趣好听，渐渐地也就围拢过来，默认他加入新团体。

　　他搂着新哥们触感陌生的肩，心道：没有什么人际问题。

　　要去吃饭的时候，他眼神一飘，下意识瞄到了门口。

　　很快，他又挪动眼珠，飘向左边，笑道：“柳哥，吃饭不？”

　　——他的新同桌，新哥们。

　　柳怀月眼睫微垂，目光恬淡。他动作轻慢地把两本题册收进包里，温声应道：“好啊。”

　　他这一声刚应下，就听窗外有人喊：“哥！”

　　郁誓转头看去，登时呆了。

　　窗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清凉的美貌少女——可不正是国庆聚会那天和朱雅陶走在一起的女孩！

　　隔得太久，郁誓只记得她姓柳，却没想到她和他新同桌是亲兄妹！

　　正吃惊呢，柳怀月拍拍他的肩，蹙眉道：“抱歉了郁誓，我妹妹来找我。”

　　郁誓回神，忙道：“没事没事，你去吧。”

　　那少女见了他，柳眉一挑，似乎认出他来。

　　也是，他那天在店里大打出手，引人注目，这女孩肯定也是看到了的。只是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认得他的脸。

　　正思忖间，只听那少女清凌凌的声音飘来：“哥，你自己去吃吧，我跟你同桌吃。”

　　他又是一惊，只听柳怀月疑惑道：“他才来第一天——你怎么又认得他？”

　　“他是y高来的吧，我早就认识了，正好叙叙旧。”少女款款走来，凑到他身边，歪头道，“走吧？”

　　他也对这女孩好奇，就依言去了。

　　路上，少女低头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答：“郁誓。忧郁的郁，发誓的誓。你呢？”

　　“我呀？”她扭过头，卷着自己的发尾玩儿，“我叫柳诗云，诗歌和白云。”

　　她卷了两卷就厌烦了，又低头看他：“你和燕鸣秋不是搞对象吗？那天怎么了？”

　　郁誓心道：这人以前就认得我和燕鸣秋，可我怎么不认得她，嘴里说：“闹了点矛盾，我没控制住，发脾气了。”

　　她扑哧一笑：“那你脾气还真够大的。”

　　他心道，是啊，大到没边儿了。嘴里问：“那你和朱雅陶是什么关系——我那天看到你们了。”

　　“情侣呀，看不出来？”她俏皮地跳了一跳，像只轻灵的小蝴蝶，“那天我们约会呢~”

　　他心道：感觉是这女生单恋朱雅陶，他可记得那天朱雅陶脸上的表情尴尬又僵硬，哪里像约会。

　　又问：“多久了？”

　　“在一起的时间吗？半年吧。”她突然顿下脚步，抓着他肩膀，凑在他耳边奸笑道，“该做的都做了哟~”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窗口，正要打饭。

　　郁誓让了让身子，让柳诗云先打。柳诗云瞥他一眼，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就插到前面去。

　　柳诗云打饭时，他摸摸裤兜，才发现自己没带饭卡，顿时懊恼不已。

　　这种事情，以前哪要他操心。

　　他甩甩脑袋，戳着前边的柳诗云问：“借我下饭卡吧？”

　　“随便啦，不还也无所谓。”柳诗云把卡一扔，显然家里有矿。

　　两人打完饭，就选了位置坐下了。

　　郁誓一边吃着，一边思索柳诗云的那句“和朱雅陶是情侣”，总觉得将信将疑：朱雅陶不是同吗？是他消息有误？朱雅陶其实是个双性恋？还是说......这女生扯谎骗他？

　　柳诗云见他眉目低垂，若有所思，不由弯了眼睛，扑哧一笑：“好啦！跟你说实话吧！朱雅陶其实是我表弟。”

　　她说完，恨恨戳了戳米饭，又捞一口塞进嘴里，含糊道：“垃圾表弟。”

　　这话倒是合他心意。郁誓也捞口米饭，赞同道：“的确垃圾。”

　　“嘿，我知道朱雅陶追过你男朋友。天啊，真是卵泡玩意儿！”她又吞了口饭，恨恨嚼着，好像那就是朱雅陶，“跟他妈一个德行！”

　　郁誓无意打听人家的狗血家庭史，便道：“都过去了，他后来也没什么动作。”

　　况且，燕鸣秋也不是他男朋友了。

　　“你为什么突然来z高？y高不行了吗？”她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靠着椅背道，“能回去赶紧回去，虽然这两所学校都不是人。”

　　他见她没吃几口就扔筷子，忍不住瞄了眼她的饭碗，只见里面还剩大半，不禁心道：杨萝絮也是，柳诗云也是......女生都吃那么少？

　　口里答道：“跟不上节奏，想来z高试试。”

　　背后的人嗤笑道：“来了z高更跟不上。”

　　郁誓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干饭。

　　忽然，他大腿一僵，猛地扭过身，低叫道：“你干嘛？”

　　柳诗云的手自顾自搓着，见他反应激烈，无辜地眨眨眼，张口道：“小摸。”

　　“你有病吧。”他扔开那只咸猪手，扭身继续干饭。

　　“不是呀，我是艺术家。看见你大腿漂亮我才摸的，一般人的我连瞧都不瞧。”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径自放上来，“你这布料好滑，家里挺有钱嘛。”

　　“我管你是什么艺术家，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我才没打你，你再伸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撂下狠话，就端着空盘走了。

　　柳诗云见他起身，也连忙跟上。

　　倒残羹剩饭的时候，他见柳诗云手上空空如也，不禁问道：“你动作这么快？”他明明记得柳诗云走在他后面。

　　柳诗云眨眨眼，乐道：“有人帮收，我为什么要自己干？”

　　有几人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她也哼着小曲全然不理。

　　郁誓听那调子，却觉得有些熟悉，便问：“你哼的什么歌？”

　　“《落红》啊，可火了，没听过吗？”

　　“粤语的？”

　　“是呀。”

　　郁誓闭嘴了，这歌朱雅陶唱过，就是那首让他火遍校园的“成名歌”。

　　“哎，你来z高，是不是因为燕鸣秋？”

　　如一颗石子落入湖中，他瞳孔猛地一抖，镇定道：“不是。”

　　“那就奇怪了，要是你和燕鸣秋好好的，怎么一个在z高，一个在y高？”身后的人乐道，“除非他也过来，我就信了。”

　　郁誓翻了个白眼：“是又怎么样？这种时候还打听八卦，你闲着没事啊。”

　　“我是艺考生，早就被录取了，当然闲得发慌呀~”她厚着脸皮凑过来，跟他并肩走着，“你和燕鸣秋怎么回事？不会是朱雅陶搞的吧？”

　　“他也配？”郁誓又翻了个白眼，“我们自己的问题，跟朱雅陶半点关系没有。”

　　“好吧~雅陶真垃圾，我以为他成功把你撬走了呢。”

　　郁誓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满含恶意，便渐渐加快脚步，又往右一拐，把她甩在男生宿舍外。

　　上了四楼，他下意识往前走，进了404，却被一群陌生面孔团团盯住，他脸上一僵，连忙关上门匆匆离去。

　　竟然忘了，他现在在406。

　　门开着，有人已经回了。柳怀月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冲他温柔一笑。

　　他心道，这对兄妹的品性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随即走过去挤开柳怀月，嚷道：“刷牙刷牙。”

　　柳怀月被他一挤，也不生气，只是一面刷牙，一面走到放桶的阳台上，迎着灿烂的金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郁誓含着牙刷，凑到他旁边，口齿不清道：“你看什么？”

　　柳怀月沐浴着阳光，含糊道：“春天。”

　　郁誓在他旁边绕来绕去，一会看看还没套垃圾袋的垃圾桶，一会儿抹抹沾满灰尘的空调机：“你妹妹有点奇怪。”

　　“她是艺术生，脑回路跟常人不大一样。”

　　“学的什么？”

　　“唱歌。”柳怀月回到洗手池，“噗”地一声吐掉泡沫，“她很有才，已经作了三首曲子。”

　　郁誓刷了会，也凑过来吐泡泡：“我想听。你发给我吧。”

　　“等周末吧，现在没手机。”柳怀月用毛巾抹抹脸，力气没控制好，抹得眼角都红了，“我听过，蛮好听的。”

　　郁誓则关注他前面那句，打探道：“z高查手机很严？”

　　“还好。不过我觉得不带也无所谓，还是遵守制度比较好。”柳怀月挂上毛巾，“一条规矩放下来，还附上严厉的惩罚，必然有它的道理。再说，交出手机后，我确实觉得心里安静许多。”

　　他看向郁誓，笑了笑：“不如你也交出算了。”

　　郁誓慌忙摇头：“不不不，我要拿着。上课不玩就是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一条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一个人。

　　——好像是他们唯一的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