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身无彩凤双飞翼 ...
-
墨夜依着它清幽的光洒到床上，简凝看着一床的五颜六色，仿佛置身染坊。柔黄色的壁灯下她收拾着行李，一件又一件放进箱子里。其实她并不喜欢太出挑或花哨的颜色，不过歆妍逛街淘衣服总喜欢一式两份。还老气横秋的对简凝说：“女人就年轻这么几年，不穿得风骚明媚点对不起爹妈、对不起党！”
说起这个闺蜜她总是既无奈又感慨。虽然生在那样的名门望族，但是雷歆妍身上全然没有一点娇千金的脾气。不可理喻的乐观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且是那样具有渲染感召力，总是能把她的幸福传递给你。
此刻简凝累得伸了个腰，仰躺在床上。明天，明天就要去上海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像飘雪水晶球里飞舞的雪片，美丽而虚幻。
自从失业后，她一直提不起精神，林向远曾提出要给她在新晟安排个职位。简凝回绝了，微红的黄昏中她看到父亲失落的表情，也许他是真心想弥补她。可是简凝觉得她没有资格接受，因为那家公司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即便简乔是个再恶劣糟糕的母亲，可是她和她的耻辱与命运永远休戚与共。
然而她丢了工作最开心的莫过于顾轼宁了。他乐意得不行，每天精力充沛带着她吃遍各家美食小吃，从星级考究的大餐厅到隐匿在青砖深巷里的排挡小店，他完全熟门熟路，甚至能很亲切的和那些伙计聊上两句，柴米油盐、妻儿父母，他穿着干净的浅灰色衬衣，蒙了灰的白炽光淡淡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简凝就这么默默坐在他身旁，一颗心深深的陷进蜂糖中。她想这大约就是爱吧！
就这么个吃法，半个月下来，今早穿衣服时她都觉得自己胖了。
然而有时候，顾轼宁任性起来也像个孩子，为了等一杯咖啡甘愿排队二十分钟。
有一次两人吃完午饭走出餐厅，简凝问：“电影几点开场？”
“2点。”顾轼宁回答得倒爽快
可简凝一瞄表面惊呼起来：“天哪，现在已经两点二十八分了。”
“谁让某人非要吃奶酪蛋糕。”他不满冷哼。
“顾轼宁，那个人是你！”简凝真被他气昏。
顾轼宁大约是真忘了，因为吃蛋糕时简凝也赞不绝口。然此刻他还是不骄不躁，摆摆手还尽显大度道：“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就这一句话都能叫简凝给怄死。这男人就是有本事让她哭笑不得。
她躺在床上，想起他的劣迹斑斑就不由地唇角上扬。此刻电话响了起来，她飞速跑去接，“喂”了两声依旧没回音，只得讪讪挂下。她觉得有空真得去电信局换个号码，最近时常接到这样的无声电话。陷在软软的沙发里，她又想起了慕征哲，会不会是他？
其实简凝曾经冷静下来想过自己对慕征哲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崇拜这个男人的。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与魅力，在他身边她觉得安全，从来没有过的安心，相反的，和顾轼宁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惶恐若失的彷徨。
辞职之后，简凝还是见过他一次的。
她记不清是什么主题的晚宴了，只记得是雷歆妍无聊抓着她一起去的。她没想到会遇到慕征哲，想到时候觉得自己笨的可以。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和一个干部级别的矮个男人低语寒暄着，为了迁就对方的身高，他只能微微躬着身，恢复了往日完美精干的模样。她正想撇开眼，却逢他斜眸一扫，他先是有些微愕，隔着名媛富甲、人影憧憧，他终于优雅的对她举杯一笑，她客气的回笑。
找不到雷歆妍，简凝无聊的一个人逛到角落里。她总是喜欢一个人窝在角落，从小养成的习惯，就像坐公交也永远选择最后排的靠窗位。仿佛那里是最安全的，像站在世界的边缘，静静的望着却不被打搅。
她好奇给自己拿了杯鸡尾酒，只一口就叫她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再喝第二口。然后，慕征哲走了过来。他从容的坐到她身边。她还是习惯性的喊他“慕总”。
他侧过头看她，黢黑的眼那样认真，然后开口：“你胖了！”她并不生气，笑起来：“那你可要好好检讨一下了，一定是你这个魔鬼上司平时太苛刻我了。你瞧我一辞职就心宽体肥了。”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也居然好脾气的笑起来：“真该好好检讨。”
望着明亮若星的吊灯下各自谈笑的声音，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仿佛在望一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喧哗繁荣。他仰头喝了杯中的酒，突然开口：“决定了？”
简凝有些困惑，他回过头道：“和顾轼宁，你决定了？”他似乎带着一种玩味的自嘲。简凝低头望着水晶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用力的点点头。在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简凝突然叫住了他，丢给他一个问题：“你说我们会幸福么？”
他转身，神色一个怔忪，挑眉一笑，却带着恶狠狠的语气：“简凝，你就是永远有法子让我不好受！再见！”
事后想起来她也觉得后悔。可是当时自己就是那么渴望的想问他。也许是她自私的渴望能得到他的肯定，仿佛得到他的肯定她的心就踏实了。
她躺在床上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简乔在隔壁屋里说着梦话，断断续续带着醉意。她突然想搬家了，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太顽皮，总是恼人的摁了门铃又藏起来作弄她。有时候还会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她门口，破碎的水晶球、断了手脚的俄罗斯娃娃，实在太淘气了......迷迷糊糊的她正要睡着却又被铃声吵醒，这一次是手机。她望了一眼挂钟，叹口气，能霸道到这个时候扰人清梦的仅此一人。
当简凝穿着棉衣睡袍气喘吁吁跑下楼的时候，只见顾轼宁正靠着车站在夜灯下。
“什么事？”她双手塞在棉衣口袋中，一步步走向他。
“没什么！”他笑起来。
“没什么你让我深更半夜跑下来？”她凑近他脸一嗅，撅嘴鄙夷道：“哼，一身酒味儿，刚从哪个情人那儿顺道过来？”
他还是笑：“我只喝了一点。”仿佛他今天只会这一个表情：“我就觉得高兴。”
“高兴什么？中彩票了还是赌球赢了？”她偏爱说话恼他。
“那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瞥她一眼。很快又笑起来，凤眼入鬓：“明天我们要去上海了。”
“我知道，还要二托三呢！”她掰着手指：“要整理行李、准备证件，订餐厅、订酒店，”想起来她就不满，对顾轼宁控诉道：“雷歆妍那丫头今天居然跟我说，她三叔在上海那房就是一博物馆，只能看不能住，你说……”
他突然伸臂任性地把她一下搂进怀里，急促而用力。她猝不及防撞在他胸口，刚想发怒，却听见他温润的声音从胸臆直抵她耳畔：“嘘，我想你了……”
冷风幽幽吹起她的刘海，她伏在他身上，没来由的眼眶一热，低着头，觉得自己也太容易被感动了。
“傻瓜！”她骂道。
“我知道！”他低声。
“傻瓜！”她又骂。月光朦胧皎洁渗过高大的松衫叶落在她的世界。北风擦着耳呼啸，冻得她裸露在外的手指发僵，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挟温而来：“简凝，我爱你……”
她用发麻的手抱紧他，点头：“我知道……”
她望着他驱车离开，每次忆起，她多渴望记忆能永远停在那一秒再不前行。白色的车身如一颗流星向远处划去，她觉得漫天的星辰璀璨无比，落在那一段永不退色的记忆中，让她永远只要记住他爱她就足够了。
机场
阳光很好，冬日的清晨有些飘雪，顾轼宁踱步候机厅再次拨通电话。
“怎么？还是没人接么？”雷歆妍拖着行李凑过脸关切的问。
顾轼宁专注的听着，嘟——嘟——的长鸣刺得耳膜生疼。他咬着唇，却不舍得切断。从昨晚到今晨，他数不清自己给她打了多少通电话，可是始终没有人接。起初他以为她睡了。直到今天早晨她还是没有回电，他开始隐隐担心起来。随着登机时间一分一秒接近，他心里不祥的阴霾在一点点扩大。纪寻凯和叶延晞也想办法联络了简凝一些以前的同事，甚至连林恕他们都问了，然而没有人知道简凝的去向。
雷歆妍给她们以前的同学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除了慕征哲的电话没人接，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简凝。
终于，顾轼宁摁断了通话，他焦虑地走来走去，只是束手无措。然后，他拖起行李：“我去她家找她！”说完便疾步前行，无人可挡的凛冽。
只是阔然数步，他猝地刹住脚。众人皆凝神而去。在视线的光阴中，一个娇弱的身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姗姗而来。
他的眼快要冒火：“你去哪儿了？”
简凝躬下身喘气，抬手拭过额前绵密的汗珠，赔笑：“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他觉得她此刻竟是出奇得美，白色的羊绒长裙衬着她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小脸，平时她总是素面朝天。
雷歆妍长出一口气，跑过来：“你吓死我了！手机也不接，人又找不到。”
“对不起，”简凝双手合什向一圈人致歉：“对不起各位，害你们担心了。”然后一手拎起拉杆箱，举臂高呼：“走吧，出发，上海！”他注意到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仿佛真是昨天累到了。
“出发！”另外三人振臂回应，向检票区跑去。
“走啊。”简凝回身撞了下依旧面色铁青，伫立原地的顾轼宁下。
“简凝，”他蹙眉，干涩的唤了声，细细的打量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抓着她的手肘：“你真的没事？”
她的手触电般一缩，他一诧，她却立刻甜美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梨涡浅现。
长长的白裙，映衬着玻璃外赫赫的蓝天，墨色的长发飘在风中，他觉得她像一只轻盈的蓝蝴蝶，有一种忧郁的美。虽然她明明穿着白色的长裙，可在他的记忆里，他总是混淆着觉得她那天是穿的蓝色，和天空一样的蓝，仿佛一转身就能闪出一对翅膀飞散若烟，然后再也找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