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如不遇倾城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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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不遇倾城色
第二天，当简凝回到台里时才发现出了大事。电台的赞助商集团换了，《forward》被勒令停播。慕征哲莫名其妙失踪了。他的办公室换了人，简凝隐隐觉得出了事。
同事们通通被这个大变故震撼，哄着老贾机关枪般发问。然而老贾到底是老江湖，王寇晋谪看得多了，只是淡淡用“服从分配”打发大伙儿。蓝妖慕的粉丝们自然不会那么好打发，此路不通只能全去问慕征哲的贴身秘书Even，然而Even也是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只是从她只言片语中倒还能听出些许线索。仿佛慕征哲和家里闹翻，被他姥爷暂时罢权。
简凝依旧上她的班，一个星期，一切风平浪静，只是偶尔会接到不说话的电话。她也并不以为然。她打了申请年假单，本身想给慕征哲签字的，可是他一直也没有回来。她和顾轼宁约好一起去上海的嘉年华。原本顾轼宁想带她去欧洲玩，可是她偏偏要去上海，因为简乔是上海人，她一直想去那个发生《半生缘》的城市看一看。
那一日她终于得了老贾的批示休假成功，正兴高采烈给顾轼宁打电话，怎料对方却很是不悦：“为什么雷三也要去？”
“呃，她三叔有栋房子在上海，可以解决我们住宿问题。”
顾轼宁像个孩子撇嘴不满：“哼，难得两个人出去旅行，现在变成3加2了。”
“3加2？”
“废话，雷施施要去，那俩公子爷能不凑热闹？”
简凝听罢大笑：“那倒是。”
正说在兴头上，Even突然走上来，煞有介事。简凝只好匆匆结束电话：“有事？”
“慕小姐要见你！”
“慕小姐，”简凝脑子僵住：“什么慕小姐？”
Even已经伸臂拉起她往总裁室走，“见了你就知道了。”
简凝被莫名其妙拽进宽大的总裁室，一个卓然的背影位于室内。
“慕总，简小姐来了。”Even嗫喏道。
“嗯，你出去吧！”温柔清幽的声音。
简凝还没来得及拒绝，身后的门“砰”的关上，让她浑身一惊。瞬间有种绝望的慑人。
眼前这个女子美丽优雅，即便上了年纪，却依旧不失为美妇人，一身白色纪梵希套裙。两弯柳叶眉，一双媚眼，风采卓姿均显富贵。
“你好，简小姐。请坐！”美妇人优雅的伸出手，简凝愣了会儿才伸出手。坐下时，她发现那妇人犀利的目光正扫向自己，仔细得不漏一毫。这估价般的眼神正让简凝有些不自在，她又开口自报家门道：“请原谅我的唐突，我是慕征哲的姑姑，慕咏飞。今天请你来是因为征哲最近遇到点麻烦。”
她故意顿一下，简凝神色不善掩饰的一凝没有逃过慕咏飞敏锐的眼。她依旧保持着笑容接着说：“希望简小姐能帮帮他！”
“我？”简凝困惑的摇头：“我只是慕总手下一个小职员，他生意上的事我毫不知情。”
“简小姐真妄自菲薄。”慕咏飞语气淡然，表现不出喜恶，语言却锋利如刀：“既然我今天请简小姐出来，你又何必装傻充愣呢？”
简凝脑袋短暂的卡住，片刻，她从容的抬头对着对面的慕咏飞道：“对不起，慕小姐。简凝向来愚笨木讷，如果您觉得我是在装傻充愣，那真是太高估我了！”
慕咏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马上恢复平静道：“我看着征哲长大的，他是我们慕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对他的家教就颇为严厉苛刻。小时候老师问他们班同学最害怕什么？其他孩子都回答做恶梦、吸血鬼、吃药打针之类，可是只有征哲回答，他最害怕的是，考试得B！”慕咏飞叹了口气：“你能相信么，一个不满10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答案。他的童年从来没有玩具和游戏。唯一的放松是陪她爷爷下棋。作为姑姑我有多心疼他。可是他一直都是个叫人省心的孩子，早熟而懂事，仿佛8岁起就明白自己的使命与责任。”
简凝默默地听着，她知道她此刻不需要说任何话，只需要安静聆听。
慕咏飞垂下眼，刷长的睫黯然颤动，缓缓的重复：“他一向都是那样懂事而知轻重的……可是你知道吗？”她终于将视线回到她脸上：“前些日子他竟然无故缺席董事会议。手机也不开，贴身秘书也找不到他。整整一个月，他只发了一份简短的邮件告诉大家不要担心，有些事情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可是，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从来没有这样不负责任过。”
简凝想起应该就是上个月的事。她只以为他是去出差公干，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后来，我在他母亲的墓前找到他，小时候他只要一有心事就会跑到母亲墓前，也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伫立着。可是那天下着雨，他还是那么站着，也不打伞。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回头，只对我说了三个字。”
简凝完全陷入故事中，她徐徐开口：“他说，姑姑，我累了……”
慕咏飞美丽的眼氤氲了，“简小姐，我一直以为征哲这孩子不会为情事所困。看来我错了。前几天他和家父大吵了一架，非常严重。”
“你也是明白人，我说话直，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慕咏飞面露亏欠道：“请你原谅我派人调查了你。你也应该知道征哲的姥爷是谁，至于家父的地位与席老也是不分伯仲的，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成见，可是，以你的身份……”
“我懂！”简凝脱口而出，对上慕咏飞诧然的眼神，却无比真挚强调：“您放心，我明天就递交辞职信，保证以后不会再见他。”
“你……”慕咏飞近乎有些说不出话，缓了口气，重新审视她：“要开什么条件？”
简凝笑起来，这种小说电视中经久不衰的桥段终于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么？她一直以为坐在对面，会对她补偿性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阮江西，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觉得好笑，她真的觉得好笑，笑得连鼻根都酸起来。
她笑了很久，终于抬头，郑重而认真：“您放心，我没有任何条件。”
慕咏飞的眼微微眯起，那样专注而陷入遐思的望着她，却好像又不是在看她，而在回味着什么。声音渺茫：“你不爱他。”她困惑了，她一直在猜测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侄儿如此失常，不惜放弃家产，和父亲决裂。什么样的蛊术，狐媚汤她都能应付，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当她那么坦然决绝说可以离开时，她居然心痛了，为侄子痴情的卑微而难过，她比谁都了解这种感觉。就像20多年来她都不敢买财经杂志，生怕在封面上看见莫绍谦。不，不单单是莫绍谦，就连莫羽航的任何报道都能让她痛得睡不着觉。
她一直将征哲视如己出，她喜欢这个孩子，他睿智内敛，她看着他长成风雅翩翩的男人。有时候侄儿的一颦一笑都会让她想起那个人。她觉得奇怪，征哲身上竟然有他的影子。她一直以为那是自己荒谬的错觉，直到她如今见到简凝。她觉得太讽刺了，仿佛二十年前这一切都发生过。她优雅的坐在桌前，让另一个女孩儿离开她的男人。
慕咏飞苦笑起来：“那个傻小子竟然是一厢情愿。”精致描绘的眉紧紧颦蹙：“真傻，真傻……”她说得咬牙切齿：“他为了你和家父吵翻天，连家产都不要！可是你连一个条件也不开就可以离开他。”她凄厉笑起来。
“他会没事的。”简凝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么？”慕咏飞侧过脑袋，她语气诡谲，鲜红如血的指甲拨过刘海，说不出的妖娆却让简凝不由发憷。她眯眼看着简凝，幽幽笑起来道：“以征哲的脾气，你觉得他会没事？”
简凝觉得一颗心吊在嗓子口，憋得说不出话的难受。这女人的每句话都仿佛绵里藏针般，扎一下，叫你惊惶一痛，却永远看不见伤口。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表示过喜欢他或攀富成凤的想法。我敬重他，因为他是我老板，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我很遗憾他的童年，可是我帮不了他，我相信他会好的，因为我认识的慕征哲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熬过来。”
慕咏飞摇头：“简小姐，让我告诉你，爱情和战争一样，你只会被干掉一次！”
“如果没别的吩咐，我可以出去打辞职信了么？”简凝站起来。
“等等，”她急促的叫住她，“请答应我一件事。”原本她是来让这个女孩儿离自己的侄子远一点的，可是现在她宁可她爱他。
简凝困惑看她。
她的声音温淡如寂静的湖水：“别不辞而别。”
“好。”她近乎没有犹豫。就算慕咏飞没有提出，她也不打算一走了之。毕竟慕征哲曾经帮过她。她对他有感激，很多很多感激。
晚上，当简凝接到慕咏飞的电话时，她有些微愕。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很温柔：“简小姐，他在23楼，……”电话那头顿了顿，又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犹豫，近乎挂了电话就往楼上冲。
当简凝从19楼爬到23楼，已经心慌气短，上气不接下气。她竭力稳住呼吸，默默走进会议室。明净无尘的阳光里，她终于看见了他。
慕征哲孑然默默立于落地窗前。
他那样静静站着，窗外危楼高耸，星光璀璨，冠盖满京华。他却显得斯人独憔悴的萧瑟孤独。
简凝一点一点走近，她几乎觉得那是一座冰雕，纹丝不动，仿佛伫立了几百年。
大约是察觉了身后清幽而来的微弱呼吸，他微侧了一下头。
“慕总，”她鼓足气唤了声。
“哦，你来了。”他仿佛知道她要来，转过头，俯瞰脚下苍生蝼蚁。
“看到么？”他举手指向窗外，简凝走到他身畔望去。
他开口继续：“那边正在施工，原本我打算建一个学校的，以我母亲的名字。”
简凝默默不语。
“那里要有最大最全的图书馆，还有游泳池，还有篮球场，音乐室，网球场，我要请最好的老师，要在校门口建一个我母亲的雕像，每天早上，孩子们都在她面前出晨操，升旗，演讲。我想让她看到我的成就。”
“她会看到的。”简凝插嘴。
他默默摇头，“她看不到，小白菜，她看不到的。我什么也没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白菜”，无限依恋。她的心被网住，什么话也说不出。
“慕总……”她终于叫了声。
“我不知道失去母亲是什么感觉，可是我知道从小照顾一个酒鬼妈妈是什么滋味。白天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敢出教室，怕在走道上看见一个晃着酒瓶的疯女人来找我，晚上我不敢睡沉，怕我妈随时随地都会把家里仅存的钱偷去买酒。在她眼里我是她人生的污点，哪天她没打我，那就是老天的恩赐。慕总，我的确不知道失去母亲是什么滋味，可是我只想告诉你，即便拥有母亲，也不见得一定是幸福的事情。”
“谢谢你，”他突然转身望着她，忧郁的望着她，开口：“简凝，如果我什么也没了，身无分文，你会留在我身边么？”
她神色一忧，低头，柔软的手包裹住他冰冷无温的手背，目光笃然正正：“放心，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我保证！”她对他承诺：“你的学校会顺利竣工的。”
他的眉峰一敛，在她掌心的手不由一缩。深邃的眼像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自信向他担保？他和席誉声闹翻了，只要他选她，他就将一无所有。他是答应的，他答应了的。
然而毕竟是如此精明睿智的慕征哲，厉眸只在她脸上一阅，瞬息间什么都明白了。整个人倏忽黯然无色。
“不可能！”他深深凝睇她，抓紧她将要松开的手。简凝咬着唇开口：“你姑姑很担心你，你姥爷和爷爷只是一时气头上，只要你和老人家道个歉，就没事了。”
“我不要！”他突然发起火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蛮不讲理。
她的眼神带着刺痛他的怜悯，可是他不在乎，就是不舍得松手。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一无所有。简凝，求求你，不要走！”幽郁的瞳孔愈发深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死乞白赖。
“慕总……”
“叫我征哲！”他低吼，捏得她手背发麻。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慕总，”他绝望了，她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他。
然而他还是抓着她，较劲般，像黑面神般一动不动。简凝尝试了好几次，终于从他温热的掌心抽离出自己的手。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你工作很愉快！”他看着她离开的。
慕征哲不知道自己又在窗前站了多久，他仿佛忘记了如何启动身体机能，只是傻傻站着，从窗口里看着简凝和那个丰神潇然的男人相拥离开。她像只温顺的小猫躲进男人风衣里，十月的夜晚，风，竟是如此彻骨。
他想那起炼狱般的一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国外，在欧洲，在美洲。可是他没有，他没有环游世界，甚至没有离开过北京一步。他幽幽眯起眼，用力掐着烟，除了母亲离世的那一晚，他从来没有恐惧过什么。
他以为他不会害怕，原来他错了，那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害怕，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离开。
他记得有人对他说过，女孩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守护天使。可是那些个女孩儿里一定没有一个叫“简凝”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