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笑红尘》墨雪鸢飞

3、第 3 章

　　“以后不准这么穿！”苏启枫拉高寒惊鸿的领子，“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可以。”
　　“你不也是外人？”
　　“……”苏启枫说不过她，只得瞪眼生闷气。
　　“好了好了，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是关于那份地图。”苏启枫把地图在桌上铺开，“我和靳黎先生根据你的那份说明研究了一下午，发现有几处不对，首先是这里，沙城是我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西域三叠，为最外边的婺城，中间的平城，以及这最后的沙城，三座城池之间，群山连绵起伏，交通多有不便，而在沙城与平城之间确有一条河，但是那里地势险峻，若是走水路，其中危险比山路大得多，可是你这边的标注，却是正好引咱们走那边。”
　　“怎么会，山路虽然宽阔，但是千军行进目标未免太大，而走水路，只要备好足够的船只，进入平城便可瞒天过海，若是哪天真的在这里开战，玩虚实之术便可让敌人自乱阵脚。”
　　“不然。”苏启枫指着河流之处说道，“山中毒蛇猛兽众多，兵马行进不便，途中便会折损一部分人手，而且那里水流湍急，礁石众多，绝对不利于行船，惊鸿，若是只有一两个人，这计策确实不错，但是人数一多，便不可行。”
　　寒惊鸿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水流状况？”
　　“几年前我去看过，本也打算用你刚才的计策采用合围之势把蛮夷在两城的山道中间全歼，可惜当时却怎么都想不出万全之策。”
　　“我的确没有实地去看过。”寒惊鸿明白自己考虑太过理想，倒也大方承认，“那你准备怎么办，我听说婺城之外，蛮夷已经囤积几十万兵马，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我已经让二哥去了平城布防，婺城有老将贺将军坐镇，他带兵戍守婺城三十年，与漠北蛮夷短兵相接不知几百次，而且那里粮草充足，先不说反击，守城还是可以的。”
　　“怕就怕他经验行事。”寒惊鸿挑眉，名将伤在经验上的例子还少么？
　　“我有派心腹过去。”苏启枫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粮草三日后便能到，孙将军果真经验老道。”
　　寒惊鸿看了看苏启枫，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一句，“京城之内，除了孙将军堪当将才，可用之将还有否？”
　　“有！”苏启枫明白寒惊鸿指什么，“不过，挑不起大梁，且多有不和。”
　　“攘外必先安内，后方空虚，你准备如何？”
　　“有二哥在，钱粮的事情不必担心，丢失的粮草，我想，我知道藏在哪里。”
　　你在利用二哥呐……
　　寒惊鸿不说话，只是笑笑，这场战事一了，宫闱之争，将更加可怕。
　　“对了，我说我要查粮草的事情，你借些人给我用用，我这儿只有消息比较灵通，表哥现在正在治眼睛，能用得上的人没几个了。”
　　“我让靳黎和蓝羽暗中助你，他们心思细密，应该能帮上忙。”
　　“那那些粮草……”
　　苏启枫起身抱住了寒惊鸿的肩膀，低声道：“惊鸿，我不能不为自己留后路，那些粮食，我自有安排。”
　　寒惊鸿觉得有些悲哀，本想着苏启枫也许会不一样，可是到头来，还是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殚精竭虑，不择手段，即使是为了自保也……
　　“启枫，你想……”做皇帝么？
　　寒惊鸿苦笑，这么明显的答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呢，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像他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即使他不想，也是身不由己，手中握着兵权，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位居万人之上，再没有第三条路，不过若是苏启辰做了皇帝……
　　算了，以苏启枫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臣服，就好比苏启辰也不会臣服苏启枫一样。
　　他们两个，必有一伤。
　　“惊鸿想问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身为主帅，居然躲在沙城，不怕影响士气么？”
　　“就是身为主帅，身先士卒的事情才不能亲自来，不过过几日，我也要和六弟前往婺城，后方要交给二哥和五弟。”苏启枫轻抚着寒惊鸿的头发，说道：“你怎么办呐，还是跟着洛先生回江南吧，这儿有我。”
　　“你觉得我会么？”
　　苏启枫苦笑：“是啊，你不会。”

　　夜色已深，苏启枫不得不回府，只不过他却不愿意离开寒惊鸿。
　　小别胜新婚，两人一个月没见，再次重逢，许多事情都有些不一样，苏启枫心情自然很好。
　　而寒惊鸿，也由着他，并未多说。
　　两人皆是玲珑心思，很多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有八分明白，苏启枫的情，可谓是丝毫不掩饰，而寒惊鸿，也自然了许多，不再刻意收敛。
　　朦朦胧胧，当断不断，这和两人的作风，却是全然不像。
　　苏启枫抱着寒惊鸿，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低声道：“等战事结束，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来，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看来这妖妃的位子我是坐定了，狐媚惑主。”寒惊鸿笑笑，“可我觉得我一点都不狐媚。”
　　“其实，你的眼睛，很风尘，很迷人。”
　　“风尘？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眼睛风尘。”
　　寒惊鸿想起小岚评价自己的眼睛温情似水，洛飞评价自己的眼睛明媚锐利，逍遥评价自己的眼睛则是温柔娴静，都跟风尘沾不上边。
　　“回去吧，不早了，蓝羽该急了。”
　　“惊鸿啊，别人留着我都巴不得，你居然赶我走？”苏启枫狡黠地笑道，“真是一点没变。”
　　寒惊鸿笑着威胁道：“王爷想不想试试闭门羹是什么滋味，嗯？”
　　“遵命，这就回去。”苏启枫说道，“自己小心点，量力而行，别逞强，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知道了。”

　　苏启枫生长的环境太严肃，也太危险，就是这样的生活造就了他沉稳严谨的性格，不单是他，那些个皇子皇孙哪个不是极力掩饰自己，就算是苏启澈，也不会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一般豪放豁达。
　　难得见苏启枫揶揄使坏的样子，寒惊鸿心情甚好，“下次来记得带手信，我突然很怀念王府的厨子。”
　　“你的嘴有两叼，吃东西叼，说话也刁钻。”
　　“你记得就行。”

　　苏启枫走后，寒惊鸿独自倚着窗沿，没有一点睡意，窗外的世界幽深而神秘，但是夜色，却是那么温柔，星光熠熠。
　　可以很放松，很安静地回忆一些人，一些事。
　　“叩叩”
　　回头便看见柳蝶鸢双手抱胸斜倚着门框，一脸促狭的笑容。
　　“过尽千帆皆不是，人家走得都没影儿了，卿断肠否？”
　　寒惊鸿无奈道：“我不是在想他。”
　　随即回到桌边倒了两杯茶，示意柳蝶鸢坐下，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什么事情么？”
　　“这不是为了你么？”柳蝶鸢摇摇手中的纸笺，“是你让我看着莫邪王，这不，一有新消息就给你送来了。”
　　“辛苦你了。”
　　“这还像一句人话。”

　　寒惊鸿看完，将纸笺置于烛火之上，顷刻化为灰烬。
　　“那位王爷三日后抵达沙城，据不可靠消息，只准备在沙城停留一日，一半军士便要启程前往婺城，另一半由心腹管辖驻守沙城。”柳蝶鸢起身掸掸手，说道，“军国大事我这个小女子不懂，也不想懂，只剩你们这些人慢慢琢磨吧，我嘛，只负责跑跑腿就成，不过惊鸿，和那些个大男人玩权术，斗心计，小心点，不然，枫少可有得头痛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表哥？”
　　柳蝶鸢被寒惊鸿的话一噎，秀眉轻蹙，“我说你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
　　佯装生气地跺跺脚，转身离开了房间。

　　寒惊鸿看着犹自嗡嗡作响的门，笑笑。
　　看来，有些八卦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消遣。
　　表哥孤寂半生，是该有个好姑娘能够照顾他，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但是要表哥忘记舒姑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不忘记并不代表不能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
　　只是成不成，也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
　　只不过柳蝶鸢什么时候对表格有了那么点意思，寒惊鸿还是很好奇。
　　她原本以为像表哥这种有点闷骚，快到中年的男人不会得那些二八少女喜欢。
　　有人把女人喻为酒，越久越醇，其实男人，也像酒，越久越有味。
　　难不成柳蝶鸢真的好这一口？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一对一定很有趣！

　　算算日子，表哥明后天应该会抵达沙城，虽说添香不似红袖沉稳，但是，天真可爱不都是可以伪装的么？
　　要真是这样，表哥这一路，走得绝对不舒坦。
　　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他，事先还没有给他备案，要是真有什么，被数落一顿还算是轻的，怕就怕他什么都不说，暗地里使点损招，那下场会更加悲惨。
　　粮草的事情虽然苏启枫心中有底，但是幕后之人却仍是扑朔迷离，要从这里下手，也得等他们开始行动才行。而且那人的重点在西域三叠，可是重点在哪一座城池，或者说行动地点设在哪里，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红袖是内应，那么便可循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若不是……
　　路漫漫其修远兮……

　　“唉，事情怎么一来就一堆，都没消停的时候。”
　　洛阳城外的突袭，不知所踪的粮草，藏匿深处的组织，来势汹汹的蛮夷，偏偏这时候，黎国内忧渐起，太子做后勤，粮草却接连被劫，莫邪王蠢蠢欲动，加之京城那位不知名的幕后黑手，以及各皇子之间的矛盾和皇帝的意思，错综复杂，政坛远比商场来的诡谲，来的惊心动魄。
　　风云突变，涛声四起，胜负成败只在一瞬，亦在一念之间，天时地利人和，又或者是逆天改命，其中多少，凡人又能算到什么程度，或许最后还落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下场。
　　寒惊鸿打开窗户，这时代建筑业不发达，两层的客栈，二楼起的并不高，夜已深，看着窗外一大片一大片黑压压的屋瓦，忽的想起了三日之后，莫邪王便会抵达，苏启枫说他过几日走，那么他对这个人应该已经做好了防范对策，对了！
　　寒惊鸿打了个激灵，莫邪王的事情，好像还没有跟苏启枫说，要是他不知道他练兵很可能是为了阵前倒戈……
　　很快的，寒惊鸿就笑话自己疑神疑鬼，凭着那人的本事，怎么可能事事都要自己操心通知，莫邪王处的眼线，多少也是留了的，连自己这个外行都能看出莫邪王练兵显然是意图不轨，苏启枫这个个中高手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保险起见，寒惊鸿还是决定第二天去一趟，毕竟这个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有了上次的经验，寒惊鸿这一回倒是学乖了，找个墙头溜进去，被逮住了还不得被当成奸细拿下，到时候麻烦就大了，或者又被哪个心理变态的逮个正着，又得惹出一堆事，最后再弄一身伤回去，绝对会被柳蝶鸢笑死。

　　幸好从蓝羽口中知道苏启枫那些人偶尔会招人侍寝，便整了一身丫鬟的装束，挨近守门的士兵，拿了些碎银塞到那人手里，小声道：“这位兵大哥，我是前些时日被蓝羽姑娘招到府中侍寝的怡红院清怡小姐的丫鬟，小姐遣奴婢前来拜会蓝羽姑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士兵接过银子，还趁机摸了摸寒惊鸿的手，猥琐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蓝羽姑娘乃四王爷近侍，平日里连我们都见不着，又岂是你这等贱民能见的。”
　　果然，钱多能使鬼推磨。
　　又塞了些银子，恳求道：“兵大哥行个方便嘛，我这要是回去了一定会被小姐责打的。”
　　“这个……”
　　“大哥行行好嘛……”话中的嗲音，寒惊鸿自己听着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那人似乎很受用，又吃了几把豆腐，才讪笑着进去通报。
　　边关气候不比中原，且时有战祸，以至于住民都不多，街上萧条冷清，早晚还不觉得，中午日光甚猛，一股子萧索便更为明显。
　　蓝羽很快就出来了，表情甚是厌恶地瞥了那兵士一眼，走到寒惊鸿面前，冷声问道：“王爷何时招过清怡小姐陪寝，你这丫头倒是面生的很，说吧，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呵呵……”寒惊鸿捂嘴低笑，也暗自佩服蓝羽的心细，原本她完全可以遣个人出来看看应付，竟然亲自来了。
　　“你笑什么！”语中已满含了不悦，甩袖要走，寒惊鸿连忙拉住她，陪笑道：“是我不对行了吧，在这里我不方便揭下易容，不过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启枫。”
　　寒惊鸿塞了个荷包到蓝羽手里，又叮嘱道：“记得要立刻给他，绝不能耽误。”
　　蓝羽接过荷包，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寒小姐以后来，走后门就可以了，那里都是王爷的人，不会做些下流的事。”说完又狠狠地瞪了那士兵一眼，“王爷有交代过。”
　　“我知道了，对了，红袖这几天怎么样？”
　　“红袖？”蓝羽想了想，说道，“到没什么，就是总腻着王爷，说是钦慕吧，倒也没表现的十分亲近，摸不准态度。”
　　“那么，你注意一下这府里的几个女人。”
　　“女人？”
　　“对，尤其是几位王爷身边的女人，虽然这次离京未带姬妾，但是随侍的几个丫鬟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这件事你暗中注意就好，先别告诉启枫，他已经够烦了，女人的事，女人解决。”
　　蓝羽很快明白了寒惊鸿的意思，点点头，随即故意大声说道：“你家小姐的香囊我会交给王爷，至于收不收，那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足够左右的了。”
　　“多谢蓝羽姑娘，我这就告辞了。”

　　在寒惊鸿远离王府不多久，就感觉身后有人跟踪，低声笑笑，便向沙城花街走去。
　　不论是跟着的人是谁，目的不过是要调查自己的来历，这会儿怡红院虽然冷清，闭门谢客，但那毕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进了那里想甩掉一个人还不容易。
　　何况，那里面都是女人，说不定误打误撞的真的能找到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