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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20
      2022
      一切很顺利,检查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珊珊肚里的孩子不是李歌的。
      李歌看着检查报告脸色铁青。
      “假的!”他暴怒摔掉检查报告,把所有东西砸到我的身上,“这是江科那个混蛋认识的大夫帮他做了,一定有猫腻。他在挑拨咱家人。”
      和江科的恩怨让他第一时间把所有责任推到了江科身上。
      “能吗,小雪?”婆婆傻了眼,问我。
      “按说不太可能。”我迟疑着说,“造假这种事关系着医生的前途,江科出多少钱才够呀。他有这笔钱,造假说润润不是他的女儿,诬告我出轨,让我净身出户不是更好吗?弟妹的儿子是不是咱们老李家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不值得。
      江科我还是了解的,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家人也被我说得沉默了。
      怕被打成帮凶,我换个语气:“有没有这种可能?检查结果是真的,是在路上被调换了?你们拿到检查报告到回到家,中间报告离开过你们的手吗?”
      这话表面上是怀疑,其实是锤死了报告的真实性。现实世界,偷龙转凤比开始造假更难。
      “要不然这样,”我继续当着主心骨,“等孩子出生以后,咱们换家医院再验血做一次。”
      不识字的婆婆一直反反复复看着检查报告上的字,我看一下她,假装露出心疼的表情:“现在着急没办法。羊水穿刺再做一次,弟妹该疑心了。什么结果还没查出来,你们谁经得起她闹啊?”
      这话再次火上浇油,李歌噌的一声起身就往对面睡觉的房间冲,怒:“等什么等,我现在就去问她,她敢不说实话,我打到她说为止。”
      “疯了吗?”我压低声音,生怕惊动隔壁,死死抱住冲动的人,“我怕伤到孩子,安眠药只敢下了小份儿,她这时候只是睡得熟,不是昏过去了,你这么吵,等她醒过来,这个家不得被她翻了呀。”
      “我怕她干什么?”李歌暴怒大吼一声,震得屋子里面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纷纷上前抱住他,把他摁了回去。
      “我去。”最终是我当了前锋,安抚住他,“如果出轨,手机里一定有证据,我去拿她的手机。”
      我又去冲了一杯热牛奶,当着他们的面放进了一片安眠药粉,搅拌好之后走向珊珊睡觉的房间。因药物作用,珊珊正在沉睡,我叫了几次都没叫起来,我一边看着她熟睡的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指纹识别解锁,匆匆忙忙退出去,在外面将门锁上,重新回到了我们的房间。
      相册内大部分都是自拍、风景、美食、奢侈品。
      微信里有几百个好友,按照排列顺序逐一翻聊天记录,刚翻到第三个就查出了可疑。
      对方朋友圈里晒的都是自己的汽车、去过哪个城市、去哪些高级店用餐过,和珊珊风格极为相似,点开聊天记录,李歌的脸越来越黑。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都删光了,只剩下今天的,可能是刚才太困了,来不及删除。
      微信里,两人用语音黏黏糊糊的互动。
      男人:“我刚才做梦了,梦到你露肚皮拍孕妇装,我在旁边扶着你,趁着摄像师不注意就亲了以后你的肚子。你打了我的脸,我理直气壮的说,我儿子凭什么不让我亲?”
      珊珊咯咯直笑,怼他:“是你儿子吗?臭不要脸。”
      男人的声音很是暧昧:“不是吗?也可以是呀。让我来算算时间。”
      弟妹在电话这头笑着,骂了他一句。
      两人继续调情,越说尺度越大,珊珊逐渐困了,开始打哈欠声音模糊。
      男人就在那边发语音唱歌哄她睡觉。
      李歌一直是他媳妇的舔狗,两人结婚前,她就用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吊着他,撩得他死心塌地舔了两年,最终舔狗上位。两人的相处方式是女上男下,珊珊从来就没花过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更别提刚才那些话了。
      李歌从来没听过。
      当着我们四人的面,他头顶上绿油油一片草原,这已经不是装死能忍下来的事儿了。
      “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就说她不像什么好人。”婆婆先骂出,第一次这么生气。婆婆对这个孙媳妇一直很有怨言,第一次见面后就在背后形容她走路扭来扭去,脸上画了大浓妆,为人处事也矫情,不会看人脸色,婆婆用了很重的话形容她,说他是出来卖的鸡。
      这话惹得孙子当场翻脸,差点离家出走。奶奶被吓到了,再也不敢说些什么。如今终于找到机会报仇了。
      这次李歌什么也没说。
      “这也不能证明孩子就是和外面人出轨怀的呀。”我小心翼翼地替珊珊开脱。
      畜牲白了一眼:“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找野男人给你弟弟戴绿帽子,总是真的了吧。这个贱人。”
      找野男人戴绿帽子?我呵呵笑着,内心里腹诽:“这不是你们李家祖传的手艺吗?要不然我的孩子怎么没的?要不然哪来这个小野种让你们糟心?”
      我公公祖传的拐杖在地板上一敲,脸色阴沉,我们停下争论,齐齐看向他,作为家中的长辈,他发话了:“李歌,咱们老李家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你要还是咱们老李家的孙子,现在就进去要个说法。你要是今天不弄个水落石出,今天就跟着她改姓白,给她家当上门女婿,以后别再说是我老李家的人。”
      畜生跑车多年不在家,与儿子的亲情要淡漠一些,李歌自小是在爷爷奶奶的膝下长大,尤其敬佩这个说一不二有些地位的爷爷。老爷子既然发话了,李歌受到鼓舞,一口气干了半瓶白酒,借着酒劲儿怒气冲冲地就进了隔壁屋。
      酒是我这次故意拿来的,用了江科的会员卡,骗他们说好几千块钱一瓶的酒呢,说是给大家品尝。打开检查结果之前一个人都喝了一杯,剩余的部分都被李歌喝了,这个酒后劲很大,碰上李哥这种酒品不好的,简直杀人于无形啊。
      屋子里面很快响起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李歌刚开始只是虚张声势,但被吓醒的珊珊可不是软柿子,弄清楚原委之后就上手打骂李歌,我故意扶起脾气暴躁的公公过去看,正好看到弟妹把李歌堵到角落里,用做好的美甲挠他的脸。
      “不像话,不像话。”老头子气得用拐杖拼命敲地。
      我的畜生丈夫打我打习惯了,就没见过如此泼妇的女人,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挥舞着拳头冲了进去,抓住珊珊的头发把她拉过来,一边挟持着她动弹不得,一边骂自己的儿子:“小兔崽子,你看什么呢,还不打她吗?死里打。”
      有家人助阵,在酒劲上的李歌也忘了这是自己苦苦追求两年的女人,上来就是一顿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刮子打得她鼻子流血,牙齿都掉落了。
      “爷爷,快劝劝。”我假装害怕,实则火上浇油,“那个微信聊天也看不出孩子不是咱们家的啊,我听着倒像是怀孕之后两人出去开房了,孩子还是咱们家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李歌更怒了,恶狠狠地掐着媳妇的脖子问他:“说,孩子是哪个野男人的?”
      珊珊被这一顿拳头打蒙了,眼睛都肿了,脾气不像之前那般嚣张,哭哭啼啼:“孩子是你的,是真的。我和他们只是闹着玩儿的,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是啊是啊,弟妹说的是真的。”我急急忙忙地插话,“如果她真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当初干嘛和你结婚啊?她婚前那么多……有那么多选择,看上了你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相信她,你也相信你自己呀,你不知道她对你一心一意吗?
      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光是说男人的也是说女人的。
      奶奶,你快劝劝,让他们放手啊。”
      我努力表现出急切和担心,把能拖的人尽量拖下水,刚才被吓到不吭声的婆婆终于喘了一口粗气,出声:“你们……小雪说的对。万一是咱们家的孙子呢,你们先搞清楚再打也不迟。”
      “对呀。”我急忙附和。
      老头子也终于清醒了一点,轻咳了一声,再次下命令:“她们俩说的对,没搞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再查查。小雪,把手机拿回来重新解锁,咱们再看看。”
      我答应一声,从另外一个房间拿过手机,战战兢兢走到珊珊身边,用她的手指解了锁,重新送到爷爷手里。
      “等老子弄清楚再找你算账。”李歌恶狠狠警告,用床单将曾经心爱的媳妇儿五花大绑拖到客厅扔到地上,其他几个人则围在一起继续看手机。
      瓜越挖越多,珊珊的人生果然精彩纷呈。
      每挖到一个暧昧对象,弟弟就过去揍珊珊几下。
      “你带着老子的儿子和别人开房?”他骂。
      “不一定是你的儿子。”婆婆补刀。
      我轻轻戳了她一下,让她闭嘴。
      “别打肚子。”我轻声提醒,“还没弄清楚呢,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大家都听进去了,又没听进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到了深夜,大家都困得打了瞌睡,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满了有疑问的人,大概有有30个。有婚前的,也有婚后的。
      甚至有婚后还收人家奢侈品的。
      “姐,我肚子疼,想上厕所。”珊珊被打的次数太多,已经成了猪头,这个时候也不哭了,轻声喊我。
      她看出来了,我是唯一一个肯替她说话的人。
      我答应一声,扶她起来,换来家人的怒目而视,我也有点生气了,想起自己曾经被虐待的时光,愤怒地瞪回去:“她肚里怀的可能是你们家的血脉,还没搞清楚之前你们就想当刽子手吗?”
      见他们还是不动容,我发了狠话:“当初你们就是这样虐待我妈,害死我亲弟弟的。”
      这话管用,四个人都变了脸色,李歌尴尬地低下了头。
      要不是因为这些混蛋作孽,我本来有个亲儿子做依靠的,也许我和女儿的人生不至于如此凄惨。
      “看住了,别让她向外喊或者跳楼。”畜牲叮嘱。
      “这是18楼,你们跳一个我看看,你们喊一个人过来我看看。”
      我不再给她们好脸色看,解开珊珊身上的床单,扶着她向卫生间走去,她已浑身瘫软,没有力气推开我,被我搀扶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
      “没有纸了。”我环顾四周,自然而然地走向客厅去找手纸,我的手机也顺其自然地落在马桶抽水按钮的地方,被珊珊故意遮挡住了,我知道,我装不知道。
      我才刚出门没走多远,身后的人猛然扑向门口,利落地拔下钥匙,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反锁。
      “啊,”我惊叫。为计划得逞。
      四个人同时围了过来,发疯一样开始踹门。
      好戏又要开场了,我在旁边围观着,笑出声。
      21
      1998
      儿子过完三周岁几天后,婆婆来我屋闲聊,一边逗弄着他的大孙子,一边说出她真正的来意:“秀丽,这两年大鹏生意不好,没拿回几个钱,咱一家老小都等在家里吃现成的,眼看着要揭不开锅了。现在小歌大了,开春就上幼儿园了,我接送他没问题,你也能撂开手了,找点事做,贴补贴补家用,别净等着你男人拿钱回来。”
      这卸磨杀驴的姿势可真标准。
      他们最近对我态度不太好,时不时摔摔打打暗示我,我也猜到了,但他们不去戳破那张纸,我也选择沉默不说。
      “妈,我出去挣钱也行,我有个要求。”我不像之前那样软弱,学会了先讨价还价再做事,“小雪快6周岁了,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我想等开春送她去幼儿园待半年适应一下,9月份让她上小学。”
      “上什么幼儿园啊?”婆婆大惊小怪,“咱们农村几个孩子上幼儿园呢,就半年时间浪费那个钱干什么?直接等着上小学吧。9月份上小学也太早了,8岁以后去就行。”
      “那行。”我没和她争辩,拿起我的针线起身,“那我就等小雪8岁上小学,我再出去干活赚钱,这孩子就一个妈疼她,我怕我不在家没人管她。”
      说完出去了。婆婆在后面喊我,我当没听见。
      转眼春天,我左手拉着女儿小雪,右手拉着别人的儿子小歌,坐上了公公赶往幼儿园的马车。
      他们拗不过我,还是妥协了。
      我用积攒的碎布给女儿缝了一个漂亮的花书包,看得小歌眼睛都直了,嚷嚷着他也要。我推开他,拿过他奶奶买的新书包给他2选1:“也行啊,用你的新书包给你姐姐换。”
      小兔崽子果然舍不得了。
      我去隔壁留守老人家帮他们推了一冬天的水,劈了足够一冬天用的柴,过年的时候帮他们贴春联,过十五的时候帮他们点花灯,简直熬成了他们半个女儿,就为了让他们在送孙子上小学的时候,也能捎上小雪。
      小雪和幼儿园的上下学时间不一样,我的畜牲公婆会以小雪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他们操心为由不送她。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尤其是两头黑的冬天,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6岁的小孩子自己跑呢?
      春天,小雪上学,我上工。
      海岛上女人的工作可真不是人能干的。
      我上山下海,挑着200斤的蚬子走五里地,连着十几天在玉米地里起早贪黑收割,站在四米高的大坝边上站几个小时用镊子夹小海螺,在大浪翻滚的小船上把胆水都吐出来了。
      我干得没白天还没黑夜,唯一的希望是下暴雨,因为下暴雨就不用干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偷懒一天,不用心怀愧疚,怕欠了别人多少钱。
      我太累了,累到很快一身伤病,靠药撑着,靠药也撑不住了。
      十几年时间,我吃药像吃饭一样普遍,把中医西医巫医都看了,还是病得半死不活。
      好在辛苦的同时,小雪也长大了。她越来越聪明,随了我,小学时候当学习委员,中学时当班长,高中是考上了市里的唯一一所重点高中,大学考到了遥远的省外一本。
      省心到恍惚间觉得,那不该是我这个废物张秀丽的女儿,而应该是远在外省让妈妈骄傲的,我妹妹的女儿。
      李歌那边,和女儿截然相反。
      小学时候是个学渣,留级,中学的时候开始打架抽烟追女生,高中没考上也不愿意复读,花钱上了个最差的学校,想安排着当兵,结果第1轮就被刷下去了。大学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他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混了,认识一些狐朋狗友,越发没个正形。
      畜生一家骂着我偏心,不好好照顾小歌害他变成这样的,他们拼命地用经济补偿小兔崽子,喂养得他越来越贪心,家里被掏了个大窟窿。
      小雪大学毕业那年领着江科回了家,江科大他两岁,毕业后进了不错的公司,年薪20万以上。他对小雪极好,对我们也孝顺,给每个家里人都准备了礼物,送给我的是一个两万块钱的大金镯子。
      这是我活到四十多岁的第一个像样的金首饰,之前贫苦到不敢吃,不敢穿不敢用,仅有的首饰是一双耳环和一个戒指。我摸着沉甸甸的手镯,被小雪即将迎来的幸福闪晕了头。
      小雪结婚后,我的任务完成了,有了退路了,腰杆子也比以前硬了,我酝酿着一场“造反”,以改变我长期被欺压的局面。
      造反第一步,我在某个本该做饭的清晨选择了赖床,一直睡到猪圈里的猪也跟着造反,差点跳圈,鸡鸭鹅发出饥饿时和外人来临时才有的骚乱,外出回来的婆婆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急急忙忙推开我的屋,见我悠闲地玩着手机,惊讶极了:“秀丽,你怎么了?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哦,几点了?”我假装才发现天亮,慢吞吞地坐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像她一样嘀咕,“原来这个时间了,我昨天晚上熬夜追剧,两点才睡。这个窗帘贵也贵的价值,白天睡觉跟晚上一样。”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穿衣服叠被收拾屋子,将以往麻利的动作放慢五倍,门口看着的婆婆终于急了,忍不住斥责我:“先去喂猪喂鸡,再回来收拾屋,你听听外面。再不喂它们该跳圈了。”
      “饿就饿着呗,我屋里还没收拾完呢。”我假装看不懂她的愤怒,慢悠悠地回答,“妈,你要是着急,你就先喂,等我忙完了过去替您。家里的鸡鸭和狗又不是我一个人吃,谁有时间谁喂。”
      婆婆被气得浑身发抖,但看我似乎是认真和她僵持,扭头就出去了,在院子里碰到了我公公,两个人在屋檐下嘀嘀咕了好一阵,公公开始犯病,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我这么多年挨了他多少骂,脚趾头都知道他这时候车轱辘什么,我索性放下手里的扫帚,找出女儿之前买给我的耳机戴上,重新躺回到炕上,拿起手机听起了音乐。
      听了好一会儿,我这屋的门猛然被撞开了,震动得我躺在炕上都感受到了,我摘下耳机看过去,公公铁青的脸迎接着我。
      第1步是很艰难的,我被温水煮青蛙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下改变如今的处境,只要扛住第1步,以后才有第2步,第3步。
      我心里其实已经闪过了被打的恐惧,但是仍旧昂着头等待我蜕变后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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