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我这一辈子》宫野志保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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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
　　我回到家，第一眼看到了沙发上的江科，他阴沉着脸，恨不得要吃了我。
　　“这次又给了多少钱？”他问我。
　　我心虚地低下头，小声：“20万。”
　　江科暴怒，猛地站起身冲在我面前，拎过我的衣领将我扯到客厅中央，怒目圆睁地质问我：“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让你贴补娘家的？”
　　“老公，你冷静点。”我装成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他挥舞一下拳头，忍住自己的怒火没揍我。
　　“离婚吧。”他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要走，“你和你放不下了娘家一起发烂发臭吧。”
　　“老公，你听我解释。”我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哀求，被他一把推开，我几乎是跪着上前抱着他的手臂，“这次不一样，我这次是去解决问题的。”
　　我将手机打开递到他面前，他不屑地一甩手，回头：“你还能解决什么问题，你——”
　　他看出纸上的字，一下子愣住了，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起来，是收条和承诺书的照片。
　　我还是哄着李歌签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江科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做，疑惑地看一下我。
　　“他们答应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次违反，咱们就拿着这个承诺书告他们，要回所有的钱。”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脸。
　　“怎么可能？”江科半信半疑，“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原版呢？”
　　我：“还在他手上。”
　　江科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对小雪了解到骨髓里，清楚地知道她没这个能力解决家里人。
　　“照片顶个屁用啊，在法庭上一点法律效力都没有。”江科不耐烦地一抬手，我的手机摔落到地板上，急忙捡起。
　　我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耐心和他解释，“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儿，闹得比较凶，要钱也是为这个。我拿这事和他谈判，答应帮他办成，他也答应以后不再找我们麻烦了。”
　　江科一听，立刻又急眼了：“你又在我面前答应什么？我告诉你我管不了。”
　　我急忙安抚他，打开手机划到下午时李歌给我念的那条评论。
　　“你弟妹的孩子，不是你弟的？”江科果然来了兴趣，认真看着底下的爆料。
　　“我弟也怀疑，所以才要求我们帮忙。”
　　江科深吸一口气，认真想了一下，问：“我能帮什么？我又不是私家侦探。”
　　我认真看着他：“你朋友不是在医院吗？帮忙预约做一个羊水穿刺。”
　　江科笑着摇了一下头，否决我的想法：“羊水穿刺哪不能做，非得来我朋友这做？你是想让我朋友帮他造假吗？”
　　“怎么可能？”我假装急了，“羊水穿刺这个项目还挺冷门的，我弟妹肯定是不懂的，但她在老家那边认识的人多，就怕碰到他熟悉的大夫告诉她。我弟的意思。是先把她哄到这儿来，到时候再骗她说要给她做体检，做多了她也分不清哪是哪儿？打个假的单子给她。
　　等到结果出来以后再做定论。”
　　这个我想了许久的完美计划，江科却不太相信，他满脸怀疑地看了我许久，实在是找不出破绽，只好点点头：“朋友倒是可以帮忙联系，但结果出来以后呢？是你家的孩子如何？不是你家的孩子又如何呢？”
　　我面色逐渐凝重，叹一口气：“我弟自小不懂事，但还没不懂事到这种地步。他最近闹这么凶都是因为他那个媳妇儿怀孕了，一直拿孩子威胁他。如果确定孩子不是他的，咱们就不用管了，他们自己闹去，等离了婚，我弟也栽了个大跟头，也该懂事儿了。如果孩子确定是他的，咱们给了他20万，也帮他澄清了，对他仁至义尽了，以后不管他说什么，天塌了地下了，我都不再管他了。
　　我以妈妈的名义起誓。
　　如果我这次食言，就让妈不得超生。”
　　我的誓言太过认真，吓得江科一哆嗦。
　　“我相信你，别拿你妈发誓。”江科别过脸，不看我的眼睛，有些心虚，“你妈已经不在了，还要被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拿出来发誓，我都看不下去了。”
　　说完起身回房间去了。
　　“老公，你有那么多家店的会员卡，借我家里人用几天。”我跟在后面学着小雪的语气撒起了娇，“我拿银行卡的时候看到里面好几张会员卡呢，你没同意，我都不敢动。”
　　“哼，我不同意就不敢动，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江科一边换衣服，一边不忘挖苦我，“我那儿能有什么会员卡给你家里用，酒店的，餐厅的，酒吧的，度假山庄的，高尔夫球场的……你看哪个顺眼拿给她们吧，等他们把这些东西霍霍完了，咱俩就到大街上睡觉去吧。”
　　“我能那么干吗。”我假装看不懂他的阴阳怪气，拿了一张酒吧和餐厅的会员卡装在我包里，学着我婆婆的语气嘟囔着：“太奢侈了，就不给他们了，免得他们染上什么恶习，又难为咱们。我就拿这两张卡吧。老公，你去跟你的朋友说一声，如果他们拿了贵的酒，一定要拦住他们。那20万是要撑到他们回家的，三两瓶酒就花光了，可怎么行？”
　　“你明知道酒贵，还让他们去酒吧玩儿？”江科换好了衣服出来，嘲笑地问我。
　　“让他们去见见世面吧。我家里人就这点出息，每回回去都吹牛，住过什么好的酒店，抽过什么好烟，喝过什么好酒？农村人不就爱炫耀这点事儿吗？有生之年请他们去玩一次，全了我做女儿的孝心了。”
　　“第一次听说表孝心，请自己爸去酒吧的。”江科不再和我纠结这件事，似笑非笑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没办法，我爸喜欢嘛。”我收拾着茶几上散乱的果盘，假装无意地说了一句，“他年轻时就喜欢，现在也喜欢，是个时尚的小老头。”
　　“哦——”
　　我背对着江科收拾东西，但我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江科看了我一眼，表情一定是若有所思的。
　　他是个聪明人，在他的眼中我是个蠢人，所以他一定猜不到我敢用这么低级的手段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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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
　　我当了别人的后妈。
　　如此委曲求全，却还是没换来我祈求的生活。
　　畜生不再打我了，但公公找茬时的辱骂和婆婆的碎碎念一直都在。
　　“秀丽，小歌哭了，你在干什么啊？”我把哇哇大哭的儿子背在身上一边哄着一边洗尿布，午睡被吵醒了婆婆不耐烦地隔着窗户质问我。
　　“妈，我在哄呢。”我一边晃着孩子，一边急忙向睡觉的人道歉，见她醒了，正好拜托过来她帮忙，“妈，家里水不够，洗不干净，我一会儿推着大盆去河边把这些尿布再投一遍。我带着他俩不方便，麻烦您帮看一下孩子。”
　　婆婆立刻拉下脸来，嘟嘟囔囔：“你是看我闲着心里难受，故意不哄孩子，让他哭，吵我起来的吧。怎么有你这种儿媳妇啊？我当年哄四个孩子都哄过来了，还得给公婆做饭，你倒好，两个孩子哄成这样。”
　　我被训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她见我杵在外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间就是一吼：“把孩子送进来吧，等着干什么呢？”
　　我急忙解下背后的儿子，想从窗户递过去，她却一下子怒了：“没有门吗？你娘家人教你从窗户递孩子呀。”
　　吓得我一缩手差点把儿子给摔了。
　　她腾的一声跳下地，一边嘟囔一边朝外面冲出来，一把抢过孩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进了屋，转头面对自己的亲孙子，立刻和颜悦色起来。
　　我叹一口气，洗好了尿布装上盆，用独轮车推着往河边走去。
　　河水冰凉，冻得我直哆嗦，路过的亲戚看见我急忙过来帮忙：“你生完孩子才两个月，怎么来这洗尿布。你婆婆呢？”
　　我冻得脸色发白，上下牙打架却还是帮他们解释：“天太冷了，我让我婆婆在家帮我看孩子。”
　　“看什么孩子啊？”亲戚眉头一皱，“我刚才想去你家串门，你家大门锁着，你闺女在家里哭呢。”
　　“啊？”我大惊，急忙站起身，“我婆婆不在家吗？”
　　亲戚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我看着洗了一半的尿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亲戚推了我一把：“你回去看孩子吧。我帮你洗完拿回去。”
　　我连声道谢，一路小跑朝家里去。
　　大门果然关着，我的女儿在家里哇哇大哭，哭得快断了气。我找到钥匙打开房门，女儿一头扑在我怀里，大声喊妈妈，我心都要碎了。
　　“你奶奶呢？”我女儿小雪从出生开始就不受待见，我已经习惯不苛求什么了，但我蠢到以为我收了他家的儿子，我女儿小雪的地位也可以因此水涨船高。但我高估了那些人的良心。没有的东西，怎么能凭空生出呢？
　　“妈妈。”小雪已经会说话，清晰地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就开始乌拉拉连说带比划，我看懂了，心冷得像冬季里的寒冰——婆婆要带孙子出去串门，女儿要跟着一起去，婆婆嫌烦不肯带着她，也不肯好好安抚，直接锁了门走人了。
　　小雪又怕又委屈，哇哇大哭。
　　我把他抱在怀里，自己也跟着，不争气地哭起来。我的傻女儿，你以为哭能让他们心软吗？不能，只能让你越来越缺乏全感，知道你是不被疼爱的那个，以后不会再用哭来引起别人的关注。
　　就像我刚回来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对我的，他们好像习惯了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
　　红红生下了儿子，月子也没做就带着钱离开了。
　　我则把自己全身包裹成粽子，抱着儿子衣锦还乡。
　　公婆为此狠狠出了一回血，办了20桌酒席请亲戚朋友来吃。
　　公公在外面喝着酒高谈论阔，大声炫耀着儿子儿媳夫妻感情和睦，终于给老李家生下儿子，外面那些同性的、生病的传言，被现实狠狠打脸。
　　我婆婆当着众人的面将鸡汤送到我屋里哄我喝下，出去之后又故意四处问谁家有甲鱼，花多少钱都给，他们要买回来给我这个没有奶水的儿媳妇下奶。
　　一次酒席，儿媳回归，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杆秤，他们真的都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
　　小歌闹得厉害，我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早晨强撑着起来做早饭给全家人吃，我婆婆就鬼鬼祟祟地把刚洗完脸的儿子叫了过去，也难得的将孙子抱过去说是给我减轻负担。
　　我没在意，睡眼惺忪地边打哈欠边做早饭。
　　被早早吵起的女儿却跑到我身边，哭唧唧：“妈妈，雪雪吃蛋蛋。”
　　她说了好几遍，我才反应过来，摸了一下她的头：“冬天了，家里鸡不下蛋，等妈赶集的时候给你买。”
　　女儿却不肯听我的话，拉着我的手往公婆的屋走，嘴里咿咿呀呀的，我向来不进他们的屋，屋里的人习惯了不防备，没插门，帘子一掀便看到了他们。
　　正在屋子里面大吃大喝的三人一下就愣住了。
　　包子，油条，豆浆，鸡蛋，早饭还挺丰盛。
　　屋子里的被子没叠，只卷了卷，放了一个小炕桌在上面，三个大人委委屈屈地挤着，老头在炕上吃，儿子站在地上吃，婆婆抱着孙子正在喂鸡蛋黄。
　　“妈妈，我要吃蛋蛋。”女儿指着畜生手里的鸡蛋嘴馋了。
　　我已经被气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拉紧女儿的手，咬牙切齿：“吃什么吃，鸡蛋是从鸡屁股拉出来，沾满了屎多恶心呢，多脏啊。吃鸡蛋就是吃屎。”
　　因为这句话，我女儿再没吃过鸡蛋，成年后知道这是我骗她的，她好像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再也没改过来了。
　　“对，鸡蛋脏，都是粑粑。”两个大男人不吭声，婆婆只好出来当恶人，我以为她至少挽回一下她本来就不多的形象，但她竟然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不顾我我女儿期盼的小眼神，愣是连一个鸡蛋清都没给我女儿。
　　我气得发抖，拉着小雪出来了，看着做了一半寒碜的早饭，心里越发气。
　　回屋去翻钱包。
　　我回来前，他们说把管家大权都给我，都是放屁，我现在每天领生活费，每花一毛钱都要报账，根本就没有一分钱零钱。
　　我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怒气之下拿了一包儿子的奶粉，给女儿裹了一件大衣就去敲开了村头商店的门。
　　等我回来时，女儿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
　　不出意外，我挨了回来以后的第一顿打。
　　我拼命反抗，被打得更凶了。
　　我婆婆拉着我的女儿在旁边围观，教训我女儿：“你看，都是因为你嘴馋你妈才挨打的 ，你以后不能嘴馋了。嘴馋要挨打。”
　　我女儿吓得哇哇大哭，我心里的恨意更深了。